“不用,你把熱風關了。”


    “……好。”


    陸野默默關掉空調並把車頂的天窗打開了一些,心裏暗罵自己有失水準,這都能理解錯。


    後來……


    “哥,我的窗戶能開一點嗎?”


    “哥,窗戶再開大一點。”


    “哥,窗戶能全放下去嗎……”


    除了一兩度的氣溫開“敞篷”車有點遭罪之外,一路上陸思齊倒是沒有出什麽狀況。


    兄弟兩人越走武裝的越嚴實,甚至把後備箱的毯子都拿來當圍巾了。


    某個瞬間,腦袋一直對著窗外吹冷風的陸思齊忽然轉過臉來看他哥,一個對視,兩個凍得滿臉通紅的人莫名被對方逗笑……


    “小齊,你在南客莊多住一陣子吧,等明年天暖和點再迴來,行不行?”陸野提議道。


    “……”


    陸思齊趴在車窗邊,僵了半路的身體放鬆下來,他笑的臉有點疼。也可能是風吹的。


    陸野:“下迴讓白逸青和你一起,他暈車也愛開窗戶。”


    陸思齊縮了縮脖子:“那得他迴來才行。”


    “對哦。”陸野像是才想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他的事情,那他一時半會兒不太可能迴來……”


    陸思齊不說話了。


    車裏放著輕快的音樂,幾首歌播完,他才開口:“窗戶關上一點吧。”


    “……”


    人果然還是要多接觸社會,活在書本裏的小宅男道德感強到讓人頭疼。


    陸思齊後半程狀態還算不錯,下午抵達目的地時,依然感覺耗掉很多精力。


    冬天的山峪並沒有比秋天蕭索,仿佛隻是在那片廣袤的蒼翠上籠罩了一層赭色的輕紗,村裏的柿子樹都禿了,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小紅燈籠,熱熱鬧鬧的掛滿了枝頭,別有一番味道。


    陸思齊疲憊又亢奮,微張著嘴感覺眼睛都不夠用了,隻是一遇到人便立刻低下頭悶悶走路,連見到之前在視頻裏已經算上熟絡的小六他們,也隻是垂著眼皮點點頭,心裏嘀咕著秦嶺怎麽比視頻裏還黑?又黑又瘦又矮……學習又差,嘖!


    陸野一路跟村民打著招唿,順便得意的給人介紹


    “這是小齊,我弟,啊對,路上累了,先迴屋休息了,晚點再出來玩。像我是嗎?是,一樣帥,哈哈哈哈……”


    安西安排他們去半閑草堂和鄒黎一起住,大隊院是元傑單位的住處,安西自己在一個單獨的院子住,乖乖地等著明天老安總裁前來下榻。


    經過晚上和第二天的熟悉,陸思齊也很快不再拘謹,到底是半大孩子,在這樣自然的環境中,很容易放開自己。


    31號下午,安啟和最後一個抵達,村子裏主街巷擺起熱鬧的流水席。


    南客莊是個神奇的地方,這裏有一個神奇的認知:米酒不是酒。


    陸野和安西幾人到村口河對岸布置煙花,等他們迴來,在大隊院門口柏樹下找到那群孩子的時候,陸思齊已經喝完了兩大碗米酒,這會兒正一臉嫌棄地看著那幾個孩子徒手抓著大棒骨啃……


    陸野有些頭大。


    看著弟弟紅撲撲的臉上,頂著比平時豐富外露的表情,他忍不住義正言辭的給這群孩子定了規矩:未成年不許喝酒!米酒也不行!


    ……


    古樸的村落被熱氣蒸騰,荒了的石居瓦舍都修葺一新,在久遠歲月中沉寂的南客莊像是徹底活了過來。


    安啟和看著不遠處兒子被村民圍著敬酒,有點欣慰,又有點悵然,視線落到兒子身邊儒雅的男人身上,臉上的笑又有點僵……


    鄒黎抬眼,不巧撞上老安總裁一言難盡的目光,他暗自定了定心神,露出溫和恭順的笑,雙手捧杯朝他舉了舉,然後一飲而盡。


    安啟和不自在的輕咳一聲,端起酒仰頭喝光。


    晚上,幾乎全村人都聚集到村口主街,等著九點整開始的煙花表演。


    陸思齊穿著白逸青買給他的羽絨服,站在人群外圍,有些緊張。


    或者是激動。


    陸野手搭在他肩膀上,小聲提醒:“怕響就捂上耳朵。”


    陸思齊沒說話,隔了一會兒,紅著眼睛轉過臉來,氣息不穩:“哥,是不是在高一點的地方看會更好?”


    陸野盯著他的臉,看得出這小子快要掉眼淚了,他想了想,提議道:“那我們去小六家屋頂上看,他家位置高。”


    陸思齊點頭:“能不能叫上小傑哥一起。”


    陸野看了眼前麵正被幾個女同事拉著聊天的元傑,這小子顯然很招姐姐們喜歡,旁邊的韓恪就不一樣了,一身長款厚呢風衣,冷肅挺拔,周身一米開外沒有人……


    “我給他發個消息吧,待會他能去就去。”


    “好。”


    陸思齊確實想哭,他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麽原因。


    不傷心,不難過,就是控製不住鼻子酸。


    其實,昨晚躺在陌生的床榻上,感受著與坊前區完全不一樣的靜夜,他就一陣一陣的想哭。


    很奇怪。


    而當他被陸野扶著腿爬上石屋頂上,隨著一聲巨響帶起震撼的音樂,半空炸起第一朵牡丹禮花彈時,壓製了很久的眼淚便迫不及待的衝出眼眶……


    陸野在他身後,看著被煙花照亮的夜空下陸思齊單薄的身影,眼睛也有點熱。


    弟弟站在廣闊的天幕之下,背後有磅礴堅實的蒼山做依靠,眼前是耀眼的繁花,他不停的抹著眼睛,不想讓這煩人的淚水阻礙視線。


    陸野站到他身旁,摸了摸他的腦袋。


    他能理解陸思齊為什麽想哭。


    這世上最彌足珍貴的東西:生命,愛,和自由。他們在命運中隨風逐浪也得也失,但此刻,他們擁有了全部。


    煙花和著音樂節奏淩空綻放,樂聲被驚唿與喊叫聲蓋住,冠垂柳落葉花瀑,從未有過的震撼讓整個喜嶺都帶上了滾燙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大型煙花落幕,剩下一些河岸上的噴花和小火箭,以及橋邊架子上的瀑布花火。


    陸思齊心情已經平複,挨著他哥坐在屋脊的石塊上,夜風蕭簌吹的人寒戰陣陣,他的眼睛看著村口方向不舍得移開一秒,但能看得出來心情很好,話也挺多,語氣是難得的鮮活:


    “哥,我今天還在那個公廁裏看到一張沒做完的卷子。”


    陸野笑起來:“正常,你用了?”


    “……當然沒有!”


    “不會是小六的吧?”


    “就他的。”


    “你沒習慣性檢查一下?”


    “看了一眼。”陸思齊吸了吸鼻子,“你猜他填海燕的作者是誰?”


    “誰?”


    陸思齊抿住嘴唇忍笑,拉著陸野的手在他手心寫下三個字:“高取鳥。”


    陸野懵了幾秒,反應過來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高耳雞啊?”


    “嗯。”


    兄弟倆樂了一會兒,元傑發來消息說煙花結束了,現在來找他們。


    陸野搓了搓凍麻了的耳朵:“我們下去吧,帶小傑哥去和鄒黎哥玩會兒撲克。”


    陸思齊看著他的動作,想了想,糾結著開口:“哥,你知道白逸青的耳朵,是怎麽聽不到的嗎?”


    “……”


    元傑和同事一道走迴大隊,在門口和眾人打了聲招唿,說自己先不迴去,要去他哥那邊玩一會兒。


    有人開著他的玩笑問他和哥哥玩什麽,有的打聽他哥是不是單身,元傑趕緊打著哈哈溜走,沒注意他們主管好不容易被煙花暖過來一丟丟的臉,又變得冷若冰霜。


    然而他剛走過一排院落,就撞上陸野挎著個背包大步走來。


    “哥?”


    “小傑。”陸野語氣倉促,深邃的眼睛卻透著攝人的光亮,“我送小齊迴半閑草堂了,你和鄒黎幫我照顧一下他,我要去趟陽城。”


    元傑一臉懵:“去陽城?現在?”


    “對,現在。”


    “為什麽?白逸青出事兒了?”元傑不解。


    “沒有,迴來再跟你說。”


    陸野無心過多解釋,他隻想盡快見到白逸青,那個願意為他對抗宿命留在桐城,孤軍奮戰卻沒有成功的 傻子。


    第135章 謝謝,要不起


    陸野之所以這麽急,除了迫不及待要帶人迴來之外,還因為他記得白逸青說過,元旦他爸爸會迴來。


    老船長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見到的,他要趁這次機會,讓自己和白逸青扯上千絲萬縷的聯係,成為他的家人。


    陸野在網上搜了一下陽城姓卜的心理醫生,輕易就查到了對方的電話,順利要到地址,省去向邱醫生打聽的麻煩。


    然而,當他躊躇滿誌一路風塵,在淩晨三點半抵達陽城後,現實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白逸青迴家之後,日子又恢複到以前的狀態。


    吃飯,睡覺,畫畫,搏擊館,墓園。


    他模仿著過去的生活,讓自己看上去沒什麽變化。


    當然,也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比如他晝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畫畫,吃飯從一天兩餐變成夜裏一餐,搏擊館的教練說他退步太多,光挨揍。


    其實他隻是想在肉搏中找一找活著的實感,也懶得正兒八經地迴擊。


    陽光好的日子,墓園比家裏暖和,他會去那裏坐到太陽下山。


    手機裏陸野的消息數每天都會增加,白逸青不敢點開,但他會盼著對方有消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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