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有蟲子不是很正常嗎?”陸野換了隻胳膊撐著枕頭:“你還不睡覺啊?”


    “這就睡了,哎,我怎麽聽著你嗓子有點啞?”


    “累了。”陸野聲音疲憊,完全聽不出來是因為剛才忍痛憋的。


    “那你快休息吧,家裏不用擔心,好好玩。”元傑說。


    “好,你也早點休息。”


    掛了視頻,陸野把手機丟在一邊,抬起眼皮看了眼事後一直有些無所適從的青年:“你站這幹嘛?”


    白逸青沒說話。


    剛才意亂情迷之下幹了荒唐事,直到白光吞噬意識後的空茫結束,從安和橋上如迷途的羔羊消失的那些理智,才陸陸續續在他的意識裏找迴一席之地。而令人頭腦發熱的醉意,也隨著洪流的釋放逐漸退潮。


    接著就是可以預見的後悔


    高僧犯戒一次和兩次也許沒什麽差別。


    但是高僧不小心吃了一塊酒心糖,和高僧吃完酒心糖,又破罐子破摔的跑去糟蹋了一個良家少女,可是天差地別的。


    陸野不知道他這些心理活動,隻當這禽獸終於良心發現,這麽半天總算敢麵對自己了。


    他伸手捏了下白逸青垂在身側的手指,安慰道:“我沒事,明後天就好了。”


    白逸青心頭泛起奇怪的艱澀感,他蜷迴手指緩緩唿出口氣:“對不起。”


    “行了,不怪你。”陸野輕笑,扯了扯被子低聲埋怨:“不過你酒品太差了,我胳膊現在還疼呢,還有膝蓋,六塊腹肌都給我硌出八塊了,還有啊,以後你盡量別喝酒了,如果一定要喝,最多一罐啤酒,必須是我在場的情況下才能喝,聽到了嗎?”


    白逸青沒迴答,現在除了後悔,又多了分愧疚。


    而陸老板何嚐不後悔,但他後悔的是自己錯估形勢,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原來,絕對力量在特定環境限製下,是會敗給技巧型對手的。


    下次一定要選在這小子清醒的時候,還得是個不怕折騰出動靜的地方。他想。


    “陸老板。”白逸青開口,打斷了陸野對未來的展望。


    “叫這麽生分幹嘛?”陸野枕著臂彎眨眨眼:“以後叫野哥,阿野,親愛的……”


    “我想和你聊聊。”


    陸野神色微頓:“好,躺下說。”


    白逸青點頭,壓下眼底情緒上床。


    地上的狼藉已經清理幹淨,在陸野隱忍著清理自己的時候,他都沒敢看對方一眼,隻顧著頭腦風暴,用混亂的大腦思考如何挽迴這一切,甚至連擦拭地上的真假牛奶用的是陸野的毛巾也沒留意。


    自然,他也沒有給被他折騰壞了的男人該有的關心。


    可以說是相當的無情了。


    此刻,白逸青曲起一條腿坐在桌前,努力甄選合適的開場白。


    陸野看出點端倪,側躺著單肘撐起上身:“你怎麽了?”


    “陸老板,今晚的事,我想跟你正式道個歉。”


    白逸青垂眼不去看他,語氣鄭重的不合時宜。


    陸野眸光微沉。無需多言,就這談話架勢,他便隱約猜到了些什麽。


    他臉上的溫柔漸漸退去,看著故作鎮定青年,語氣如常:“你想說什麽。”


    白逸青沉默半晌後才開口,聲線也是慣有的平穩:“我不想談戀愛。”


    空氣靜默,室內燈光明亮,卻沒辦法照亮被烏雲籠上的心房。


    “……”


    陸野眼裏的光黯淡了一些,這種時候聽到這樣的話,說不失落是假的。


    “你不喜歡我?”


    似疑問也似陳述,或是確認。


    白逸青不想迴答這個問題,隻說:“我和你不可能。”


    “為什麽?”


    白逸青抬眼,如實道:“你不可能離開桐城,我也不會離開陽城,而我,不接受兩地分離。”


    陸野聞言先是一怔,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隻是沒把這當成問題。


    世間或許有一眼望到頭的生活,卻沒有一眼望到頭的感情。


    他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目光灼人:“不想談戀愛,隻想做愛?”


    白逸青無言以對。


    “那我們算什麽?”陸野自嘲的笑笑:“一夜情嗎。”


    白逸青喉嚨幹澀,抿唇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陸野垂眼,拇指在手背擦破皮的地方輕輕按壓,細密的刺痛感傳來,在他心裏點起一簇火苗。


    “可一夜情不應該是兩個人都爽嗎?老子現在這樣算什麽?強……”


    他及時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氣話,冷靜下來,這可是自己喜歡的人啊!


    陸野放開手,眸光微閃。


    白逸青本來聽得胸口發澀,頭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羞愧”一詞的含義。


    然而陸野最後一個字,如一聲驚雷當頭劈下,他沒想到自己還在發脹的頭腦,竟能第一時間猜到陸野咽下去的話。


    眼底掠過一絲驚慌,白逸青茫然的瞪大眼睛。


    陸野有些於心不忍,這算什麽強暴,情趣而已。


    作為一個體力尚可的大男人,在隔壁還有人的情況下,隻要他不願意,今晚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說到底,即便過程比他想象的慘烈一些,卻還是因為他喜歡白逸青,所以縱容他。


    “你可以報警……”


    白逸青木愣愣的開口,同樣丟給他一道驚雷。


    “……”


    陸野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哈!就這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白逸青還是懵懵的表情,顯然,這個問題比剛剛那頂大帽子還讓他始料未及。


    陸野目光淩厲了幾分:“我隻問你,如果今晚跟你出去,和你一屋的是別人,你也會這樣嗎?”


    “不會!”白逸青倏然迴神:“我根本就沒想……”


    他沒再說下去。


    做都做了。


    陸野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安靜的看著他,隨後牽起唇角:“我知道了。”


    白逸青愣愣的眨眨眼,沒懂陸野的意思,


    “你隻是喝醉了。”陸野說。


    “……”


    “你也說過你不會負責。”


    “是。”


    陸野鼻腔發出一聲輕笑。


    原來這不是醉話。而現在白逸青沒有以此為理由推諉,也算是良知尚存了。


    “那你現在酒醒了嗎?”他問。


    白逸青猶豫了一下,如實道:“不是很確定。”


    他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斷,甚至不能確定如果不受酒精影響,自己會不會是這樣的處理方式。


    “行了,睡覺吧。”陸野躺下身,緩緩閉上眼睛。


    白逸青跟不上陸野的節奏,懵懂的應了一聲:“好。”


    這樣應該是說清楚了吧?可為什麽心裏那團烏雲還是遮天蔽日令人窒息呢。


    他伸手關燈,蓋好被子安靜躺下。


    室內陷入黑暗。隔了一會兒,陸野出聲:“摘助聽器。”


    “……”


    白逸青機械的抬手,摘下助聽器壓在枕頭下。


    陸野苦笑著歎了口氣。


    這一夜可真是跌宕起伏,現在的境況,說不得比白逸青斷片兒不認賬還要複雜。


    可即便如此,從對方先前欲蓋彌彰的刻意疏離,到今晚的難以自持,他依然相信白逸青是喜歡自己的。


    距離算什麽?區區五百公裏。


    他們又不是陸思齊。


    即便是陸思齊,也未嚐沒有走出桎梏的可能……


    眼睛適應了黑暗,陸野看著對麵安靜的青年,眼底漫上一絲疲憊。


    第二天清早,白逸青被手機鬧鍾震醒,腦袋隱隱還有些發脹。


    昨晚捱到睡著應該是後半夜了,他想起什麽,倏然睜眼,轉頭順著長桌下的空隙看過去


    陸野床鋪已經空空如也,被子疊得很整齊,連一絲壓皺的痕跡都沒有。


    他緩緩起身戴上助聽器,屋外鳥鳴響成一片,夾雜著人們的交談聲。確認了一下時間,是才七點二十。


    他在腦子裏過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沒有斷片兒。隻是在橋上和迴院子聊天那一段有些恍惚,但大概知道怎麽迴事。


    白逸青揉揉太陽穴,暫時拋開一切雜念,收拾洗漱。


    換洗的衣服隻帶了兩套,昨晚脫下來的……


    他四下尋找,然後在外間窗邊的晾繩上看到自己和陸野的衣服,已經洗幹淨掛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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