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恪抬頭看去,隻見一群人推著一輛板車,上麵躺著堆滿了被褥,隱約可以看出上麵躺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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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顧不上滿頭大汗,一臉焦急的喊道:


    “醫師,陳醫師在嗎,孫神醫在嗎?”


    陳景恪迎上前去,道:“在下陳景恪,不知這位病人所患何病?”


    那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迴想傳說中那位陳醫師的年齡,當即就不再懷疑。


    臉上露出一絲喜意,慌忙說道:“是我娘,摔了一跤就昏迷不醒,已經五六天了,陳醫師一定要救救我娘。”


    摔了一跤?昏迷不醒?


    陳景恪心中就是一緊,也不敢耽擱,連忙說道:“先把病人送到病房去……依荷,準備一個床位出來。”


    蒙安依荷等人也早就聽到動靜走了出來,聽到他的吩咐依荷馬上就去後院做準備。


    蒙安則上前引導著年輕人和他的仆人,把板車上的婦人小心的抬了進去。


    藥鋪內其他病人隻是看了一眼,就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百草堂來重病號簡直家常便飯,沒什麽可奇怪的。


    在接待其他病人的何求,則向往的看了一眼後院方向,每次遇到疑難雜症都是他們學本領的時候。


    雖然陳景恪從來不會瞞著他們,每次的病人病例都隨他們翻閱。


    有各種問題也是隨便問,都會一一做解答。


    可他還是希望能跟在身邊,觀看診治全過程。


    有時候病例隻記錄關鍵信息,很多與疾病無關的細節都不會記錄。


    可隻有醫生才知道,這些細節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沒有這些細節來推理,就不會有病例上那些重要信息。


    而這個推理確診疾病的過程,才是彰顯醫生水平的地方,也是他們最想學到的東西。


    隻是他不能拋下眼前的病人去後邊跟著學習,隻有前邊的事情忙完,他才可以抽空過去。


    這也是一直以來的默契。


    到了後院把病人安置好,依荷就嫻熟的拿出病曆表,開始詢問病人信息。


    當那個年輕人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正在觀察病人的陳景恪不禁愣了一下。


    轉頭問道:“王方翼王仲翔,同安大長公主之孫,太子妃堂兄?”


    王方翼很是驚訝,道:“陳醫師知道在下?”


    陳景恪心道那可是太知道了啊,戰神級別的人物。


    前世他是因為大詩人李白,知道了碎葉城。


    然後去搜碎葉城的信息,知道了修築者叫王方翼。


    搜了一下王方翼,才知道大唐還有這樣一位戰神級別的統帥。


    他因為是王皇後的堂兄受到李治重用,最終也因為這個身份,被武則天構陷罷官流放,抑鬱而終。


    不過王方翼的一聲也是充滿曲折。


    他的雖然出身太原王氏,然已經是不知道多少代的支脈了,並不被太原王氏承認。


    他祖母是李淵的親妹妹同安大長公主,也就是李世民的姑母。


    隻不過同安大長公主就隻生了一個女兒,還被楊廣納入宮中為嬪妃。


    楊廣不喜李淵,就天天拿這位王姑娘撒氣,可憐的王姑娘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煙消玉隕。


    王方翼的父親應當是庶出,且英年早逝,留下孤兒寡母。


    一個庶出媳婦和婆婆的關係,可想而知。


    婆媳關係不和,李世民自然是站在自己的姑母一方,斥責王母。


    如此一來王母就沒有辦法在京城立足了,隻能帶著年幼的他搬到了鄉下的鳳泉莊園居住。


    這一住就是十幾年。


    別院年久失修,也沒有什麽現成的資產可供使用。


    王方翼就和傭人們一起開荒墾地,植樹造林,繕修房舍。


    經過幾年的辛勤勞動,居然擁有良田數十頃。


    房前屋後都長滿了灌木竹林,恢複了生機勃勃的麵貌。


    由此可見權貴人家的家業是何等的龐大……


    通過勞動磨煉,王方翼親身體會到了民間疾苦。


    所以為官後清正廉潔,比較關心底層百姓的生活。


    且這種勞作,也養成了他堅強的毅力,讓他麵對困境也不輕言氣餒。


    他還堅持每天練武學藝,這也為他日後馳騁沙場打下了基礎。


    他最大的功績就是擔任安西都護,對西突厥百戰百勝。


    一直打到了今費爾幹納盆地,修築了著名的碎葉城。


    李治是非常欣賞他的,即便王皇後被廢,依然重用於他。


    隻可惜武則天沒有這份兒心胸,李治駕崩後就將其下獄流放崖州。


    王方翼憂怒交加病亡在半途,終年六十三歲。


    這就是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生平,可以說妥妥的主角劇本。


    前世了解過王方翼的生平後,陳景恪就非常喜歡這個人物,


    沒想到的是,今天竟然見到了本人,自然很是驚奇。


    不過史書上並沒有記載他母親昏迷之事,隻說在永徽初年病逝。


    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有,隻不過後來治好了,所以就沒提。


    還是說這場災難,是他這個穿越者的小翅膀,給扇出來的?


    如果是後者那就真的是罪過了。


    “陳醫師?”見陳景恪盯著他不說話,王方翼又出聲提醒道。


    “啊?”陳景恪這才迴過神來,心中有些尷尬。


    不過卻裝作若無其事的道:“聽人說起過,同安大長公主獨孫為人謙遜多禮、才學出眾,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王方翼將信將疑的道:“哦?不知陳醫師是聽何人所言?”


    不怪他懷疑,因為自幼離京幾乎沒有迴來過,京城知道他的人鳳毛麟角。


    且因為母親被皇帝斥責,他們母子倆在京城可沒多少好名聲。


    別說誇他了,不罵他就已經是好的了。


    陳景恪麵色不改的道:“偶然聽晉陽公主提起過,還說有機會要舉薦你出仕的。”


    有本事你去找公主求證去,就算你去了也不怕,迴頭就給小兕子打招唿。


    這麽好的人才,不順手收入囊中簡直對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王方翼顯然是知道陳景恪身份的,也知道他和晉陽公主的關係。


    所以對他的話沒有絲毫懷疑,反而先是恍然大悟,然後感激的道:


    “我道朝廷為何突然征召我入宮擔任千牛衛,不成想竟是晉陽公主舉薦。”


    “待母親病情好轉後,我一定要去公主府上親自道謝。”


    隨即他又說道:“我母親就是因為我被朝廷征召,去廟裏還願摔倒的。”


    這下輪到陳景恪尷尬了,這也太巧了吧。


    實在不想白領這個功勞,況且這件事情還間接導致王母摔傷,就更不好領了。


    但這會兒要改口也晚了,隻能嚐試補救道:


    “公主隻是如此說過,不能如此就倉促認為是她所舉薦。”


    “不若下次我見到公主,幫你問一下如何?”


    王方翼不疑有他,說道:“如此就先謝過陳醫師了……對了,家母還望醫師施展妙手。”


    提起病人陳景恪點點頭,反倒並不是很著急。


    剛才王方翼說昏迷是五六天前的事情,要是有生命危險人早就沒了。


    現在還活著就說明並沒有那麽危急。


    當然,主要是方才他粗略檢查過,王母各項生命特征都比較平穩,所以才和王方翼說那麽多閑話。


    不過病床上躺著的可是自己的母親,王方翼還是很揪心的,主動問起情況來。


    提起病人病情,陳景恪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方才我粗略檢查過,並未發現致命傷痕。”


    “若想知道令慈昏迷不醒的具體原因,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查。”


    王方翼悲傷的道:“就勞煩醫師了。”


    之前他看過的每一個醫師都是如此說的,結果就是再沒有了下文。


    於是他就決定帶著母親到京城求醫。


    雖然他住在鄉下,卻一直在關注著長安的消息。


    知道百草堂和陳景恪,更知道活神仙孫思邈也經常在這裏坐診,所以直接來了這裏。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被寄予厚望的陳景恪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過陳景恪馬上又說道:“不過初步推測她昏迷不醒有兩種可能。”


    王方翼大喜,連忙問道:“不知是哪兩種?”


    陳景恪說道:“一是恰好碰到了頭部的某處穴位,二是顱內有血塊壓迫神……嗯,壓迫住了某個位置,導致的昏迷不醒。”


    王方翼心道果然不愧是名醫,這麽快就有了推測,追問道:“若是這兩種,不知該如何醫治?”


    陳景恪隻是搖頭道:“現在言之過早,不過我會找孫真人過來一起想辦法的。”


    王方翼感激的道:“如此就勞煩陳醫師了。”


    之後陳景恪就著蒙安去請孫思邈過來進行會診。


    他則和王方翼閑聊起來,想把對方收入囊中,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王方翼也沒有多想,加上對陳景恪印象不錯,就說了許多自己的事情。


    確實如史書上所寫的那般,很曲折很勵誌。


    當問起他們住在哪裏的時候,王方翼麵露為難之意。


    按理說他應該住在同安大長公主家裏,庶子庶孫又咋了,在嫡脈絕嗣的情況下,庶出一樣擁有繼承權,這是律法賦予的權力。


    作為王裕唯一的孫子,他有資格繼承先輩的一切。


    可是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講理的,和同安大長公主的關係僵硬,讓他沒有辦法住在家裏。


    但來了長安要是住在外麵不迴家,又屬於失禮,所以他自然很為難。


    陳景恪知道他的大致情況,也猜到了這些,心中很是感慨。


    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為了方便檢查和治療,令慈可能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如此就需要家人陪護照顧,且親人的陪伴也有助於病人恢複意識,我建議王郎君也暫時住在這裏。”


    王方翼心下一喜,不迴去住的借口這不就有了嗎。


    於是就說道:“如此就叨擾了……我是男人照顧母親多有不便,不知可否讓侍女也住進來。”


    陳景恪說道:“你不說我也正想提醒你此事,若有侍女再好不過。”


    “這間病房就給你們住了,你母親和侍女住在裏間,你住在外間。”


    王方翼感激的道:“如此就多謝陳醫師了。”


    之後他把其他仆人安排好,就去了一趟同安大長公主府,向她稟報了此事。


    在這個禮法大於一切的時代,父母長輩可以為所欲為,子女隻能忍讓遷就。


    這就是所謂的孝道。


    正如現在的王方翼一般,不論同安大長公主如何對待他們母子,他都要忍著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否則就是不孝。


    不過他並沒有見到同安公主,連門都沒進去。


    聽說他在外求見,同安公主連原因都沒問,直接讓他愛幹啥幹啥去,別來煩她。


    王方翼歎了口氣,又覺得一身輕鬆,然後轉身離開。


    之後去了兵部告假。


    母親生病那是頭等大事,就算他不主動請假,朝廷也會主動要求他迴家去侍奉。


    所以倒也沒有人為難他,很順利的就拿到了延遲入伍的證明。


    之後他就住進了百草堂。


    ……


    得知陳景恪找他會診,孫思邈來的很快,然後兩人就直接來到病房開始診斷。


    怕自己的判斷幹擾到他,陳景恪沒有直接說自己的診斷結果,而是讓他自己先去檢查。


    孫思邈進行了一番細致檢查後,得出了一個和他相似的結論。


    要麽碰到碰到了某處穴位,要麽就是頭顱裏麵有內傷。


    “頭部是最神秘的部位,許多穴位至今未被掌握,我遇到過許多類似的病人。”


    “有些以針灸治法治好,有些則毫無作用,隻能看著病人死亡。”


    “至於頭顱內傷……我對此的了解更少,就不亂說了。”


    陳景恪知道古代醫生的限製所在,對外科方麵了解有限,尤其是頭顱更是如此。


    於是就說道:“我對顱內出血和淤血倒是有所了解……”


    說著他取出幾張頭部的剖析圖,講解道:“這是整個頭部的結構……現在我們主要說顱內出血和淤血。”


    “我們可以根據病人的症狀,來判斷淤血所在的部位和出血量的大小。”


    “當出血位於蛛網膜下腔時,患者可以出現廣泛的刺激性頭疼,甚至出現頻繁的惡心嘔吐等。”


    “當淤血位於硬膜外時,較小的血腫量可以僅僅出現頭疼。”


    “如果出血量大,則會頻繁的惡心嘔吐,甚至出現意識程度的下降。”


    “當出血位於腦幹時,患者可以出現意識障礙甚至昏迷。”


    “甚至出現生命體征的不穩定,比如唿吸的減弱甚至心跳的停止。”


    “當出血位於小腦半球時,患者可以出現平衡覺得明顯障礙。


    孫思邈馬上說道:“如此說來,若她真是顱內出血,患處當在腦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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