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答複,何求鬆了口氣。


    他也沒敢多耽擱,當即就告辭離開,去病人家裏和他們商量這件事情。


    等他走了,陳景恪也沒閑著,開始思考如何治療這個病人。


    說實話,很棘手。


    就算在前世,這個病也不好治。


    死不了人,但想調理好非常困難。


    薑子安遲疑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出聲道:“先生,這個病人病情嚴重,我一時間竟想不到絲毫頭緒,不知該從何著手是好?”


    陳景恪放下筆,說道:“想治病就要先弄清楚哪裏出了問題。”


    薑子安不解的道:“他不是因為悲傷引起的肝鬱嗎?”


    陳景恪說道:“肝鬱隻是一切的起因,因為拖延太久,已經引起別的更嚴重的病症了。”


    薑子安道:“請先生指教,他現在是何症?”


    陳景恪道:“腸道菌群失調症。”


    薑子安一頭霧水,問道:“不知菌為何物?”


    陳景恪解釋道:“還記得我說過的疫蟲吧?肉眼不可見的小蟲子。”


    薑子安點點頭,疑惑的道:“菌是疫蟲?”


    陳景恪想了想,說道:“菌和疫蟲是不同的,疫蟲是病毒對人體有害無益。菌有有害的,也有有益的……”


    “人的體內含有多種菌,僅僅腸道就有上千種。”


    “這些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有的可以幫助人體分解吸收肉的養分,有的能幫助人體分解蔬菜的養分,有的能分解水……”


    “總之,沒有這些菌,人類的身體就會出問題。”


    “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均衡,體內的菌群也是如此。”


    “正常情況下,這些菌群相互製約相互平衡,形成一個完整的整體。”


    “一旦某些菌群過多或者過少,都會破壞這個平衡,出現種種疾病。”


    “何奉禦的這個病人,是因為過度悲傷,肝鬱久治不愈打破了菌群平衡。”


    “想治好他,就要想辦法幫他恢複菌群平衡。”


    他盡可能的用直白易懂的話,對細菌進行了解釋。


    即便如此,薑子安也聽的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說疫蟲他還能勉強接受的話,這個菌和菌群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之前所有的醫書上,從未出現過相關記載,連沾邊的記載都沒有出現過。


    什麽菌,什麽菌群,什麽菌群幫助人類消化吸收吃下去的食物……聽起來好像天方夜譚一般。


    換成一般人肯定會先質疑,但他對陳景恪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或許這才是陳醫師醫術的核心,想到這裏他就感到一陣興奮。


    然後迫不及待的問道:“那麽該如何調理菌……菌群,使其恢複平衡呢?”


    陳景恪說道:“要看病人的具體情況,不外乎是心脾兩虛、肝脾失和、腸膽失化、脾腎寒虛四種類型。”


    “根據不同的類型,應用不同的治療方法……”


    他毫不藏私的把四種類型的治療方法,以及麵對各種不同情況的加減用藥方法都講了一遍。


    既是講給薑子安聽,也是對之前醫術的溫習。


    腸道菌群失調在前世經常碰到,長期大量使用抗生素、激素、免疫製劑,導致體內某一菌群被大量殺死,相對應的菌群大量繁殖。


    從而導致菌群失調,誘發一係列的疾病。


    這種情況在抗癌患者身上最常遇到,治療起來相當的麻煩。


    主要是癌症患者身體處在崩潰狀態,任何小問題在他們身上都會放大。


    治療起來要非常小心。


    如果是正常人,因為飲食或者悲傷之類的導致菌群失調,相對要好治的多。


    上輩子陳景恪隔一段時間就會遇到一位類似的病例,有著豐富的治療經驗。


    隻是穿越後還是第一次碰到。


    畢竟也過去十來年了,很多記憶都模湖了。


    通過給薑子安的講解,他也對自己的記憶進行了一番梳理。


    對何求那位病人的治療方法,心中也已經有了腹桉。


    但具體如何用藥,還要等見到病人本人才能確定。


    晚上,趁沒有人蒙安找過來,道:“那個何奉禦明顯就是心中不服你,實在兜不住了才不得不來求助。”


    “你應該好好的為難他一下才對,看他還敢不敢如此。”


    陳景恪歎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已經後悔了又何必再為難他?經過這一遭,相信他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蒙安不甘的道:“你就是太心善,換成我,保準讓他下不來台。”


    陳景恪笑道:“是是是,知道你蒙大俠嫉惡如仇,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就讓你去噴他一臉唾沫星子。”


    蒙安撓了撓頭,道:“我知道你做的是對的,可就是心裏不痛快。”


    陳景恪安撫道:“不痛快是應該的,我也不痛快。要是打他一頓能解決問題,我早就動手了。”


    “隻是那樣做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激化矛盾讓事情變的更加麻煩複雜。”


    “所以有時候我們還是要克製一下自己的脾氣,盡量選擇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蒙安也不再抱怨什麽,又聊了幾句就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陳景恪露出微笑。


    當時那麽多人都聽到了事情的經過,卻隻有蒙安一個人猜到了何求的心思。


    這就是帶他來長安的原因之一,聰明。


    剛開始的時候,他的很多行為確實很莽撞嘴巴也快,但那是因為在老家那邊習慣了。


    驟然來到大城市一時間改不過來。


    在長安生活了幾個月,長了見識之後迅速的改掉了這些毛病。


    現在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外事管家了,偶爾還能幫陳景恪出出主意。


    馮保也同樣成熟了不少,把藥鋪打理的井井有條,迄今為止沒有出過一次紕漏。


    可以說,沒有他們兩個,他不會和現在一樣輕鬆。


    把關於腸道菌群方麵的知識記錄下來,他也熄燈睡下。


    第二天他沒有外出,一來是確實無事,二來是等何求把病人送過來。


    隻是他沒出門,卻有人找上了門。


    就在他指點小毛和草兒寫字的時候,兩個少女走了進來。


    蒙安眼睛浮出一絲驚豔,連忙迎上前道:“兩位娘子,請問是抓藥還是求醫?”


    少女還沒說話,一旁來坐診的黃德容就驚訝的道:“公主?參見公主。”


    蒙安嘴巴一下子張大了,公……公主?這是公主?


    馮保、依荷、依蓮也好不到哪去。


    聽到動靜,陳景恪也連忙轉過身,看到來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起身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李明達和她的丫鬟玉珠。


    李明達先是讓黃德容免禮,然後笑吟吟的看著陳景恪道:“怎麽,不歡迎嗎?”


    陳景恪高興的道:“歡迎,怎麽不歡迎,隻是沒想到你會來這裏。前麵人多嘴雜,我們去後麵吧。”


    李明達搖搖頭道:“不用,我也是在家中閑來無事,想來看看醫師是如何給人看病的。”


    “這……”陳景恪有些遲疑,倒不是害怕被她看到,而是她穿成這樣實在不方便。


    能看得出來她已經盡量讓自己穿的樸素點了,可作為受寵的嫡公主,她最普通的衣服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有點奢華了。


    而且還這麽漂亮,呆在店裏太抓眼球了。


    估計用不了兩天,全長安都知道晉陽公主天天泡在百草堂了。


    李明達還以為他不願意,失望的道:“不行嗎?”


    陳景恪心中歎了口氣,道:“行,隻是你這身衣服太顯眼了,要換一下?”


    李明達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周圍人,臉上露出一絲懊惱,道:“這已經是我最普通的衣服了……”


    陳景恪看了一眼旁邊的依荷,見兩人身材差不多,心中一動道:


    “依荷,你前幾天不是新做了兩套衣服嗎?給公主穿吧,明天再給你做幾套。”


    依荷嚇了一跳,有些慌亂的道:“我……我沒意見,就怕公主看不上。”


    李明達自不會介意,說道:“沒關係,勞煩你了。”


    依荷更慌,忙不迭的道:“不麻煩不麻煩,公主能看得上就好……我這就去取。”


    見她如此緊張,陳景恪心下有些好笑,道:“你拿到這裏來做什麽,讓公主和你一起去房間換上再過來吧。”


    依荷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道:“公主,請隨我來。”


    於是李明達跟隨她一起去後院換衣服。


    等她們離開,黃德容才不敢置信的道:“先生,公主這是?”


    陳景恪裝作平常的道:“咳,公主自幼多病已經傷及根本,需要長期調理方可,聖人把此事交給了我,慢慢就和公主熟識了。”


    “隻是我也沒想到她今日會來這裏,心中比你還要懵……可能是她之前一直生活在宮裏,對什麽都比較好奇,所以想來這裏看看把。”


    黃德容心道,我信你個鬼,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


    適嫁公主跑到一個未婚男人家裏,表現還如此親密,瞎子才看不出問題。


    不過他深諳明哲保身之道,也沒有再多嘴,而是附和道:“想來當是如此。”


    突然又感慨了一句:“先生真是好運氣啊。”


    然後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說話。


    陳景恪也很無奈啊,這事兒整的他能怎麽說。


    蒙安朝通往後院的過道看了一眼,才小聲的道:“三郎,她就是晉陽公主?”


    陳景恪說道:“對,不用擔心,和平時一樣該怎麽樣還怎麽樣。”


    馮保等人心安了不少。


    蒙安感歎道:“果然不愧是天潢貴胃啊。”


    陳景恪失笑道:“行了,別感慨了,去樓上拿兩張椅子下來。”


    “好嘞。”蒙安應了一聲,跑到樓上拿了兩把小椅子,放在陳景恪後麵靠裏一點。


    這裏最不礙事也不顯眼,一般人不留意就會忽略過去。


    沒一會兒李明達和玉珠兩人都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看到她荊釵布裙的模樣,陳景恪也不禁暗讚一聲。


    人漂亮了穿什麽都好看啊。


    李明達還是第一次穿這樣樸素的衣服,很是好奇,還展開雙臂問陳景恪道:


    “醫師覺得我穿這身衣服好看嗎?”


    陳景恪還沒說話,草兒就嘴快的道:“好看,姐姐穿什麽衣服都好看,姐姐你是公主嗎?”


    李明達早就把百草堂的情況打聽的一清二楚,馬上就猜到了她是誰,朝她招了招手道:


    “你是草兒吧?到姐姐這裏來。”


    草兒看了看陳景恪,等待著他發話。


    陳景恪點點頭,叮囑道:“要聽話,別衝撞了公主。”


    草兒這才一蹦一跳的走過去,小毛也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李明達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姐姐給你帶了禮物幼。”


    說著從玉珠手裏接過一個巴掌大的小撥浪鼓給她:“這是姐姐小時候的玩具,送給你了。”


    草兒並不缺撥浪鼓,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接過道:“謝謝姐姐……哎呀,這個撥浪鼓怎麽香香的。”


    李明達隨口道:“這是用沉香木做的,會一直有香味的。”


    草兒一副‘好厲害’的樣子,實際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沉香木,更不知道這種香料的價值。


    隻是覺得這木頭好香,比師父買的那個好玩。


    李明達又對小毛說道:“你是小毛吧?你也有禮物呢。”


    說著遞給他一個木頭凋刻的蛤蟆,蛤蟆背上有一排鋸齒,嘴裏還叼著一根木棍。


    本來有些失落的小毛喜笑顏開,接過道:“謝謝公……姐姐。”


    類似的蛤蟆玩具他和草兒都有,把蛤蟆嘴裏的木棍拿出來刮它背上的鋸齒,會發出呱呱呱的聲音。


    隻是玩具沒人嫌多,更何況這是公主送的。


    他們年齡再小,也知道公主是什麽意思。


    拿到玩具的兩個小家夥,頓時就被收買了,姐姐長姐姐短,圍著李明達打轉。


    見到她和孩子們玩的這麽好,陳景恪心中也非常開心,道:“公主,咱們坐下說吧。”


    李明達在椅子上坐下,然後對陳景恪說道:“我都換上這身衣服了,你再喊我公主豈非全露餡了。”


    陳景恪一想也是,就說道:“那我們喊你娘子吧。”


    李明達點點頭,表示這樣就好。


    陳景恪又對其他人說道:“為了避免公主身份泄露,在店裏大家都喊她娘子吧……尤其是黃醫師,莫要喊錯了。”


    其他人也連忙答應。


    之後陳景恪也坐下,和她聊了起來。


    李明達對什麽都好奇,看到什麽都想問問,陳景恪一一為她作答。


    隻是草兒和小毛比他還積極,搬著自己的小板凳圍坐在李明達旁邊,爭著搶著搭腔。


    李明達應該是第一次被小孩子這樣纏著,也不覺得煩。興致勃勃的和他們聊了起來,把陳景恪都拋在了一邊。


    時不時的就有病人進來,大多都是黃德容接診了,陳景恪也接待了兩個,算是滿足了一下李明達的好奇心。


    約莫十點的時候,何求終於帶著他的那個病人來到百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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