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裏話題已經進行不下去了,陳景恪給李明達檢查了一番,確定她各方麵恢複良好就離開了皇宮。


    李治一言不發的把他送出去,原本想要暗示他某些事情,這會兒也沒了心情。


    返迴的路上他還猶豫,要不要把剛才陳景恪說的事情告訴自家阿耶,等來到甘露殿門口就發現自己沒必要糾結了。


    因為李明達已經先一步過來了,正一五一十的把陳景恪說過的話轉述給李世民聽。


    說完之後,她有些悲傷的問道:“耶耶,百姓真的這般苦嗎?”


    李世民沒有迴答,而是問李治道:“你如何看?”


    李治額頭頓時就冒出了冷汗,他其實是知道一些民間情況的,正因為知道才不好迴答。


    如果說陳景恪是胡說八道,那就是不識民間疾苦。如果迴答是真的,那就是打自家耶耶的臉。


    大腦急速轉動,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道:“此事應當有,但想來不會太多。”


    李世民搖頭道:“錯,大錯特錯,不是不會太多,而是不會太少。”


    李治似乎受到驚嚇,道:“怎麽可能,耶耶治下國泰民安,不應當是這樣的。”


    李世民譏笑道:“國泰是真,民安嗎,那不過是歌功頌德罷了。”


    “陳景恪有句話說的好,和前朝比起來百姓也隻是從朝不保夕,變成了當牛做馬。”


    李明達失落的道:“為什麽會這樣?”


    她一直以為在自家耶耶的治下,百姓富足安居樂業,沒想到真相會如此的殘酷。


    李治低著頭不敢說話,他同樣知道一些原因,但不敢說。


    李世民並沒有解釋太多,主要是不想讓小兕子知道那些醜陋的事情,摸了摸她的發髻說道:


    “我和你們講一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吧。”


    李治和李明達都期盼的看向他。


    之前他給兩人講自己過往的經曆,大多說的都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戰無不勝之類的,很少講小時候的事情。


    “我小時候也要和普通百姓一樣下地耕田的,隻是我們畢竟是權貴之家,比起百姓的情況要好的多。”


    在他小時候,李淵外出做官,竇氏帶領他們兄弟幾人留守家中。


    隋朝對戶籍審查非常嚴格,大量的隱戶被查出。即便是他家這樣的權貴,也沒有多少奴仆和佃戶。


    李淵當官獲得的土地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種,為了不讓土地荒蕪,竇氏就帶著他們兄弟姐妹下地耕作。


    史書上就有李世民年幼時隨母耕作、下地撿麥子的記錄。


    “我們不隻是要下地勞作,還要躲避不時出沒的流匪……在武功老家的一座山上,就有我們用來躲避匪徒的洞穴。”


    這個洞穴直到二十一世紀還在,成為了當地一個不大不小的旅遊景點。


    “你們的三叔我的三弟李玄霸,就是在農忙時節生病,大家都忙著收割莊稼忽略了他,等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李明達已然眼淚汪汪,抓住他的手說道:“耶耶,沒想到你當年這般苦。”


    李世民非常欣慰,道:“沒有當年的苦哪有今日這般的日子,我們受苦就是希望你們少受苦。”


    李明達趴在他肩膀上,感動的道:“耶耶,你對我們太好了。”


    李世民輕輕撫摸她的頭,道:“耶耶不對你們好,對誰好呀。”


    然後他又嚴肅的對李治道:“隋文帝雄才大略,是天下少有的明君雄主。他治理天下二十餘年,民間尚且如此艱苦。”


    “我大唐定鼎天下才多少年,真論起來也就比隋煬帝晚年強上些許。那些國泰民安之言聽聽就算了,切莫當真。”


    李治連忙道:“喏。”


    李世民又歎息道:“你生性仁慈,這是優點也是缺點。我隻希望你能常懷自謙之心,守住這份基業。切不可妄自尊大,生出驕奢之心。”


    李治小心翼翼的道:“喏,我一定謹遵耶耶之言,不敢懈怠。”


    李明達卻不樂意了,為他打抱不平道:“耶耶對兄長太苛求了,他不隻是仁慈,為人還很聰明呢,將來一定會是個英明的君主。”


    李世民臉上堆笑,道:“那小兕子說說,你兄長能有多英明呢。”


    李明達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的道:“和耶耶一……嗯,讓他和耶耶一樣太為難他了,比耶耶差一點點吧。”


    她還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頭發絲一般的距離,表示差這麽多。


    “哈哈……”李世民開懷大笑,道:“小兕子說的好,稚奴你聽到了嗎,可莫要讓她失望才好。”


    李治也不禁莞爾,道:“耶耶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和小兕子失望的。”


    他的語氣像是在附和父親、妹妹,又像是在許諾。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民生方麵的事情,就把話題轉到了陳景恪的詩上麵。


    李明達把三張寫著詩文的紙擺在桌子上,道:“耶耶,兄長說陳醫師的詩很奇怪,你看看哪裏怪。”


    李治撓撓頭道:“我就是覺得他的詩和之前看過的有所不同,但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李世民早就看過這三首詩,頷首道:“稚奴說的沒錯,確實不一般。”


    李明達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道:“快說說哪裏不一般,是更好還是更壞呢?”


    李世民想了一下說道:“韻律方麵暫且不提,隻說詩的用字和意境……之前的詩詞多受齊梁詩風影響,追求文字的華麗,擅長詠風吟月……”


    “而陳景恪這三首詩用詞簡單直白,卻又言之有物,風格上和當下流行的齊梁詩風大相迥異,意境上更是勝之多矣。”


    “如果能再多幾首這樣的詩詞,或者他能把自己詩詞的特點總結出來授予他人,不難成為一代詩詞大家。”


    李治驚訝的道:“原來如此,不成想陳景恪不但醫術高明書法過人,連詩詞上亦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李明達高興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果然不愧是我的高山流水,就是厲害呢。


    李世民又欣賞了一番,指著今天寫的那兩首道:“把這兩首詩裝裱起來,我要掛在房間時時警示自己。”


    李明達連忙把三頁紙藏在身後,道:“不行不行,這是陳醫師送給我的。您要是想要,就自己抄一份吧。”


    李世民的眼睛微微縮了一下,然後笑道:“哎呀,真是女大不由耶呀。行,我抄一份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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