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直貞房前正被一群精銳武士重重把守著,別在他們腰帶裏的兩把佩刀煞是顯眼,前身曾是網文作家的竹千代一下就留意到了這點。


    古代日本隻有武士才能佩長刀,一般平民是無權使用的(但是可以配帶脅差)。


    武士佩刀一長一短,長刀為太刀或是打刀,短者為脅差,兩把刀在用法上亦有分野:


    長刀是主武器,脅差是備用武器,隻有當長刀損壞時,才會使用脅差,平常就當成備用品。


    他們的太刀都佩帶在左腰,是為了方便以右手拔刀,看到竹千代後雖然都很恭敬地俯身問好,卻沒有絲毫避開一旁放他進去的意思。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他竭力舒緩情緒,壓住性子發問。


    “對不起,少主。禦台大人吩咐過,不可以放任何人進入這棟房子。”


    為首的武士態度雖謙遜,語氣卻非常堅決,一副鐵下心來要將旨意執行到底的架勢。


    竹千代倒吸了口冷氣。


    一切就如曆史小說或之前的日本影視、動漫作品所記載的,原主在這個時期的處境真的非常惡劣,整個形勢都朝國鬆丸一方傾斜,身為世子的原主反倒倍受冷遇。


    這種局麵實在讓人不爽。


    然而惱火的他卻並不準備喝斥這群造次的武士,因為按江戶初期的武家法度來說,這種事情自會有身後的這群小姓來做。


    小姓是最容易接近主君的近侍,維護主君是他們的首要職責,對日本文化頗為了解的他,並不準備違背這個時代的規則。


    然而讓竹千代意外的是,他原先的判斷是:


    作為小姓裏的意見領袖,正勝會站出來斥責這群武士的無禮,並將他們喝退。


    實際上,正勝也確實正要這樣做,不料卻被櫻子搶了先。


    這位皓齒明眸的少女,反應甚至比正勝還要靈敏迅捷,她居然先行從這群少年裏走了出去,直接杠上了那名領頭武士。


    “大膽!竟敢如此無禮!你難道不知道,光是阻攔少主去路,就是理當領罰的僭越之罪嗎!”


    “在下隻是受禦台大人之命嚴守這裏而已,絕對不敢存在任何僭越之心。”


    “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少主駕臨當前,還不快報出你的名號!”


    “在下是新禦番組頭鶴見辰野,奉命嚴守在身,還望少主見諒!”


    眼見櫻子與領頭武士辰野交涉未果,正勝決定正式介入向辰野施加壓力,可竹千代卻伸手攔住了他。


    “少主?”


    摸不著頭緒的正勝大感愕然,硬生生收迴步伐。


    而竹千代卻歪著嘴角衝他笑了笑,一副讓他不要插手的模樣,雖然還不清楚少主的打算,正勝仍舊遵從了旨意。


    做事一板一眼、信奉規則的他,在這一點上就不如母親阿福般擅於取得局勢的把控權。


    阻止正勝介入的竹千代,內心確實另有打算。


    在這個推崇女子溫馴服從的時代,他倒真想看看:身為一介女中的櫻子,到底會怎麽和新禦番組頭辰野交涉?


    【注·新禦番組頭:禦番是武術高強的武士,負責保護、警戒、的工作;組頭就是小隊長的意思。結合字麵意思理解,這個職位就等同於現代的警衛小隊長。】


    辰野及這個時期許多武士職位的權限、還有相關職能的定義,都得益於他的爺爺德川家康。


    自從大禦所德川家康在慶長八年(公元1603年)在江戶開設幕府伊始,幕臣製度就在不斷完善下確立了尤為複雜的等級。


    在他的授意下,所建立的幕府大臣們等級,依次分為——


    1布衣以上(擔任從五位官位的幕臣,是擁有官位的旗本);


    2布衣(俸?不高的官員,這一級別是幕臣裏的中堅力量);


    3禦目見以上(有資格麵見將軍的幕臣);


    4禦目見以下(沒有資格麵見將軍的幕臣,但與將軍直接保持了主從關係)。


    【注·旗本:專指將軍直屬武士裏領地不滿一萬石、但有麵見將軍資格的近衛侍從。】


    這個領頭武士辰野任職的新禦番組頭,屬於禦目見以上的一員,薪資為六百石,一石約等於200斤大米。


    以此時的日本情況來說,1.5石剛夠一個窮人吃一年,2石可供一個平民吃一年,因此他是妥妥的高薪階層。


    “見諒?你還敢向少主發出這麽無禮的請求嗎?”


    麵對絲毫不打算退讓的辰野,櫻子神情嚴肅地直視著他,同樣沒有半點退縮的打算。


    “敢問姑娘是?”


    “我是隨侍少主身邊的女中澤原櫻子。新禦番組頭,你現在認錯退開也還來得及。”


    “在下先前已經解釋過了,我們是奉了禦台大人之命守在這裏,執行禦台大人旨意便是我的職責,還請櫻子姑娘不要為難我了。”


    “實在放肆!你們身為幕臣,效忠的是將軍一家,而當前站在你麵前的是德川家第三代少主,忤逆少主的意願,就等同於對德川家不敬!”


    “這個……在下等人絕對不敢存有此心!”


    “你當真沒有這個心思麽?”


    櫻子冷哼一聲,任憑春風拂動她詩般的長發,巍然站立不動地凝望著辰野的眼睛。


    “武士理當向主君盡忠,我們的主君是將軍大人,世子是將軍大人的長子,你的主君又是誰?”


    “這個……”


    辰野額頭有冷汗沁下,他完全被櫻子拿捏住了,這確實是個難以迴答的棘手問題。


    他若迴答是效忠將軍,自然沒有任何阻攔竹千代進入房間的理由。


    但他要是迴答了效忠的是將軍正室禦台所,就會立刻被以“立場偏差、職責不明確”等原因被問罪,畢竟不讓後宮介入政事也是日本古代的一慣主張。


    “退下吧。”


    發覺對方正在產生動搖,櫻子趁勢加重了敲打。


    “得罪了禦台大人,也許你們會被責罰。但如果模糊了立場、無視或忤逆了法度,你們要接受的可就不隻是責罰而已了。”


    一直興味盎然觀察著局勢變化的竹千代,很明顯感受到了辰野內心的劇烈掙紮。


    而櫻子繼續麵不改色地注視著他,在這位少女巧妙的攻心術下,身為這群武士頭領的辰野,最終不得不乖乖地率先俯身退到一邊。


    其它武士自然也就沒了繼續阻攔的勇氣和動力,也紛紛跟著避到了一旁。


    “少主。”


    櫻子轉身望向竹千代,溫和地朝他俯下身子,繼而也優雅地讓出了前路。


    他知道,那是她在向他發出“已經可以進去了”的信息,就連這些細節的把控方麵,她也做得非常得體。


    這個看起來不過15、6歲的少女,若在現代世界或者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中學生,但在這個時代卻儼然已是一名優秀的職業女性了。


    於是他大步流星地衝著房間走了過去,四人眾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但在經過櫻子身邊時,竹千代卻刻意看了她一眼。


    “有意思。對了,你叫櫻子對嗎?”


    “是的,少主。”


    兩人目光產生了短暫的交集,她的眼神澄澈且透亮,覆住前額的劉海隨春風輕輕搖曳。


    然後他收迴視線,拉開紙門,徑自走了進去。


    麵積有限的房間裏,站著阿福、阿江與、國鬆丸,還有兩名佩刀的武士,阿福似乎正與他們陷入凝重的對峙裏。


    想來也是,竹千代就知道她不可能會看著直貞就這樣被阿江與派人帶走的。


    隨著對原主記憶的逐漸消化與相互融匯,他清楚自己與身邊這群“四人眾”的小姓,都是被阿福一手帶大,她絕對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管。


    他當然也是一樣的立場。


    其實不隻是為了完成係統“穩固友情,搭建團隊”的指令,完美繼承了原主記憶的他,也保持了原主對這群夥伴的感情。


    所以在人群裏,竹千代依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正跪坐在塌塌米上的直貞背影。


    他處於阿福與阿江與兩方的中間位置,恰好形成了兩方力量的分隔。


    從竹千代的角度望去,直貞那修長的身影顯得如此寂廖。


    刹時,三天前的記憶驀地湧上心頭。


    那天,四人眾在陪他一塊研習劍術之後,在下午又繼續練習騎術。


    竹千代使用的,依然是他的愛馬星月。


    星月是匹全身黝黑的駿馬,像黑緞子一樣油光放亮,唯有四個馬蹄部位白得賽雪,與竹千代之間一直都算心有靈犀。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直貞服侍他上馬的那一刻,星月突然發出驚啼,上半身嘶鳴著騰空而起,他就這樣被摔了下來。


    “少主!”


    直貞那聲嘶心裂肺的呐喊,震蕩著他的耳膜。


    他整個人都被甩得飛了起來,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之後,再重重摔在地上。


    此後就是長達三天的昏睡,蘇醒後卻實現了匪夷所思的穿越,這種情節,即使前身曾是撲街網文作家的竹千代,在作品裏也從未寫過類似的設定。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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