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節臨近。

    蕭遲的大大小小的安排也寫好了,接下來就剩具體布置。

    他時時去看,據聞還十分挑剔,經常剛整好又拆卸重新返工,在瑤花台待的時間比明光殿還要多點。

    連帶著裴月明也常待在瑤花台。

    這瑤花台還確實是個好地方。

    建在三丈多高的白玉台基上,有重簷頂蓋的觀景台,四麵大敞,林木花樹環繞,綠蔭如蓋,遠望是粼粼碧水,涼風習習非常清爽,一點夏日炎意都沒有,怕是晚上還有點涼。

    難怪蕭遲花了這麽多心思去挑選帳幔圍屏,這是怕段貴妃身體柔弱會覺得冷,他甚至連薄披風都準備好了。

    帳幔屏風設在望湖的三麵,擋住帶水汽的夜風,向東一麵則大敞,可以欣賞千秋遊園會的繁華燈景火樹銀花。

    瑤花台是皇帝特地圈出來的,和大型遊園會僅兩道花牆相隔,距離也就百丈左右,既全了蕭遲不願意和朝臣碰麵的心思,也不讓他母子二人孤單單冷清。

    裴月明舉目望去,幾百米往外就是遊園會場地,如今經已搭建好了棚架,匠人正忙綠著在安裝懸掛彩燈的掛鉤,以及每隔一段就有一個的小戲和表演的大小台子,另外還有大型焰火圍欄高台,等等。

    她目測一下,坐在瑤花台這個位置,上述的這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喧囂中的靜桃源,遙望人間燈火煙花。

    饒是裴月明對皇帝那矛盾情感和行為很不感冒,也不得不承認,皇帝確實很有心。

    嘖。

    她搖了搖頭,就是真有心才是難的,猶如一張有毒的蜘蛛網,將人一層有一層困在裏麵,怒憤不平又掙不出。

    一言難盡。

    張太監過來問:“殿下,您看帳幔這般可對?菜品可要添幾道葷的?”

    他是皇帝派了協助的,蕭遲看他不順眼,一天天把他溜得腿都細了,現在腦袋恨不得含到胸口,小心翼翼問:“還有侍衛,是都安排在第一道花牆前嗎?”

    帳幔是蕭遲新調整的,菜品全是貴妃愛吃的,至於侍衛段貴妃少見生人,他怕驚擾母親,在分隔遊園會的花牆前安排了一層又一層,絕對沒賓客能夠突圍誤闖。在瑤花台內外伺候的,他全部安排重華宮的人。

    裴月明沒有為難張太監,隻吩咐:“全部按安排好的做。”她又想起王鑒囑咐的話,“這兩日守好了,若有人進出……”她瞥了張太監一眼。

    瑤花台已布置妥當了,張太監明白,立即接話:“陛下已下令任何人等不得近瑤花台,若有人膽敢誤闖毀壞,奴婢提頭來見!”

    裴月明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張太監則忙忙巡視一遍,嚴令守路口的大小太監們不得懈怠。

    ……

    瑤花台景致好又涼爽,又在宮殿區的邊緣距離近,是宮中大小主子最愛去的地方,沒有之一。

    現在這麽一圈,連帶方圓兩三裏的區域都被封了,遠遠見人太監就會吆喝,動靜非常大。

    旁人如何想不知,朱皇後是極不悅,冷笑:“再得寵又如何?還不是得去崇文館!”

    隻譏諷歸譏諷,她心裏卻一點都沒把蕭遲當昨日黃花的。眼下母子密議,就是在商量著如何趁機給蕭遲致命一擊。

    “那小崽子也不知是怎麽迴事?這陣子居然長進了。”

    朱皇後眼神沉了沉。知道認錯下台還會拖蕭遇下水,讓皇帝迅速按下毆打太子頂撞父皇一事;又連著被師傅誇獎,有了潛心改過的風聲傳出;甚至,還連續避過蕭遇兩次激將,他居然不中計?

    蕭遇:“好在父皇將他安排到崇文館了。”

    再給了他們一次絕佳的機會。

    “唔。”朱皇後點點頭。

    蕭遲的帝寵,一直是他們最忌憚的,別說什麽皇帝已經安排到崇文館了,可出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一旦皇帝改變心思,蕭遇即遭遇平生之最大敵。

    他們一直想將這個威脅扼殺在搖籃裏,蕭遲桀驁不馴的脾氣就是破綻。先前母子倆一直想不留痕跡,以不占屈人之兵取勝,謀汙了蕭遲的名聲,以最小的代價徹底斷絕他進步的可能。

    可屢屢落空。

    現在已經無法再用陽謀了,隻能用陰謀。蕭遲現在的情緒,還有瑤花台生辰宴,就是朱皇後看好的機會。

    說到這個,蕭遇略有些猶豫:“……母後,萬一段貴妃來了呢?”

    他們計劃引蕭遲暴怒下辱打妃母。

    選秀三年一屆,皇帝不幸,但小妃嬪還是一茬接一茬被朱皇後選入宮,深宮枯守,要誘騙太容易了。

    滿懷期待準備多時的蕭遲被段貴妃拒絕後,他必定傷心憤怒,再加上崇文館一事的情緒壓抑已多久,爆發的是必然的。

    屆時,瑤花台喧嘩一起,就由梁國公安排的人引導著朝臣聞聲衝去。眾目睽睽,皇帝想捂都捂不住,一旦辱打妃母的事實暴露在人前,坐實暴虐不忠不孝之名,蕭遲也就徹底完了。

    計劃是不錯的,安排也安排好了,蕭遇唯一就擔心段貴妃沒拒絕。她來了,那所有計劃就將全部落空。

    不想朱皇後笑了笑,篤定:“她不會來的。”

    朱皇後冷笑,她最了解這個賤婢了,她不會來的,哪怕皇帝還在暗含希冀,蕭遲收拾心情還在認認真真布置。

    隻有朱皇後清楚,那個女人不會來的。明明做著最無恥的事,偏偏又仿佛極知廉恥,矯情!做作!最下賤淫.蕩慣會勾搭叔伯的狐媚子!

    段淑一名,有如附骨之疽,朱皇後一陣切齒,冷冷道:“瑤花台距離遊園會這麽近,她不會來的。”

    “你放心。”

    ……

    千秋節,五月十八,國之大典,天下共賀,城門通宵不閉,朝上朝下大小官員連沐三日,攜眷共赴行宮,參與大慶典及遊園會。

    裴月明撩起車窗簾子,隻見晨光中車龍蜿蜒,從洛山行宮大門一路延伸往下,大的小的,奢華的簡樸的,一眼望不見盡頭。

    陳國公府算好了,有爵位薛公爺也在朝,排的位置很靠前,估摸一下,大概還有一刻鍾左右就輪到了。

    裴月明起了一個大早,沐浴更衣,梳洗化妝,再帶上簡單的行囊登車。托陳國公府的福,她有幸真身在行宮小住一迴,參連續三日的千秋慶典。

    但其實她不想去,無奈盧夫人要帶她。盧夫人更願意帶她這個“自己人”而非薛苓,大概還有點表彰她這段時間的“優異表現”的意思。

    桃紅皺眉小小聲:“難道咱們以後都得幫著排揎二姑娘嗎?”

    說到底她也是不願意的,她們和薛家到底隔了一層,像從前那樣就好了,可惜現在迴不去。

    裴月明歎了口氣,她也煩啊,不過她說:“再一陣子吧。”

    她十五生辰剛過,女子過了及笄禮就算成年,她差不多可以慢慢謀算離開陳國公府了。這樣一想,盧夫人對她觀感漸長總是好的。

    煩是煩點,但也有利。

    桃紅一想也是,便高興了起來,裴月明失笑。

    這時車停下來了,裴月明提著裙擺下車,三個姑娘一排跟在盧夫人身後,後麵再綴三個小丫鬟。

    留宿行宮是聖恩,但宮裏也忙得不行,沒那麽人手照顧官眷們,朱皇後遂降下恩典,允許攜一名仆婦隨行。

    薛苓瞥一眼裴月明並桃紅,不悅瞪她一眼。

    裴月明衝她微微一笑。

    煩是煩點,但其實這些都是小兒科。

    薛苓氣得,又不敢聲張,憋得臉紅了。

    薛瑩見了十分愉快,挽著裴月明手,高高興興跟著盧夫人往宮門行去。

    一一登記,檢查過行李,被引入行宮,接著就被引進留宿的宮殿去了。

    略略歇息,解決了生理問題整理儀容,接著就被引到養德殿皇後主持的命婦小宴。

    人這麽多,但還是隻能算小宴,過一夜天明才是正日子,正式的大宴,晚上還有遊園會。

    總的來說,人多跪得也多,對麵黑壓壓烏紗帽,緋紅墨綠各色官袍,身邊則珠光寶氣晃得人眼睛都花了。遠遠隻瞄一眼皇帝明黃的身影,接著就三跪九叩,跪著聽詔文,不知哪個寫的,簡直又長又臭。

    這個時候她就十分羨慕蕭遲,蕭遲沒來,這會兒大概在明光殿歇著呢,等晚上的生日宴。

    除此之外,其他的就還好,陳國公府還有些臉麵,沒有見有為難挑釁的,薛苓也閉麥了,裴月明一邊吃著禦宴一邊看著高台上的大型歌舞表現。

    非常精彩,完全可以稱得上藝術家了。

    年輕人精力旺,情緒高漲一整天的慶典下來也不覺得累,小姑娘們嘰嘰喳喳,迴到宮殿換衣整理繼續參加晚上的遊園會。

    “聽說彩燈延綿十餘裏,還有焰火!”

    薛瑩很興奮,前兩年在宮裏辦的慶典,地方局限遊園會規模小,遠不及今年。

    大家都很期待,難得薛苓都不反駁了,一臉期待。

    裴月明算得上見多識廣的人了,也算親眼看著遊園會搭建的,隻到了現場,還是眼前一亮。

    燈光璀璨火樹銀花,一眼望去似流水般川流不息,置身其中仿若人間仙境。

    桃紅“哇”一聲,眼睛都轉不動,喃喃:“這是王母瑤池嗎?”

    裴月明噗呲一笑,不過很美倒是真的,白天和黑夜完全不一樣的景致。

    笑著環視一圈,視線落到東邊時略停了停。

    瑤花台,這會兒蕭遲的生辰小宴也該開始了吧?

    點點燈火微亮,閃爍如星。

    他這麽用心準備,有母親陪著,應該能開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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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明天就是蕭遲生日小宴了

    筆芯寶寶們!我們明天見啦~~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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