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


    一聲巨響,羅氏大院的鑲釘大門被暴力破開,看著依舊在縱情酒席之中的一眾地主們,範廣心中不由來的燃起一陣怒火。


    “放!”


    一聲令下,眾多神機營火銃手魚貫而入,排成一排,衝天示警。


    “砰砰砰——!”


    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一陣整齊的撼響,終於蓋過了大院內喧囂的聲色,卻引得地主們頗為不滿。


    那趙家的老頭已經有些微醺,手中拿著滿滿的酒杯便上前來,不斷推搡著站在最前方的範廣。


    “你是什麽東西,敢攪本大爺的雅興!”


    “你難道不知道,今日是錢羅兩家喜結連理的日子,來這裏鬧事,是活膩歪了嗎?”


    範廣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沒等說話,身後跟著的那名災民便戰戰兢兢道:“將、將軍,這就是趙老爺,是本地的糧米大戶……”


    “你們還是快些走吧,不必招惹他們,我們要上一些殘羹剩飯就行。”


    範廣聽的出來,災民對這些頑固的地頭蛇都是又恨又怕,但他沒什麽好怕的,於是環視場內,冷冷道:


    “如此說來,錢寬和羅堅壁都在此處了?”


    後方人群之中,兩人眼中都發覺不對勁,連忙找到一起,錢寬說道:“親家,我覺得這批人不太對勁!”


    “他們看起來像是官兵,可彰德府有頭有臉的軍頭,沒有一個我沒有交情的,這裏我沒有一個熟人。”


    羅堅壁眼神緊緊盯著那些官兵的裝束,道:“看來我猜的不錯,這些官兵不是本地來的,是從京城來的。”


    “何以見得?”錢寬驚了,不敢相信道:“京軍來彰德府做什麽,莫不是真如傳言所講,是來協助折畝的?”


    羅堅壁緩緩後退到人群最後,在縫隙間觀察,拉著他道:


    “親家,你仔細看。”


    “這些官兵,每人一頂八瓣尖帽盔,罩甲在外,內襯鎖甲,套著大紅軍服,人人手上一杆鳥槍,腰間有佩刀,腳靴上還配有短匕。”


    “還有那為首的將官,頭頂的可不是我大明給製式總兵配備的玄武盔嗎?身份不可能太低。”


    “姓趙的那個蠢貨,借著酒勁兒耍酒瘋,難道看不出這批官兵裝備如此精良,根本不是善茬嗎?”


    錢寬也覺得實在蹊蹺,他連忙轉身,對身後的家丁說道:“快些去把老趙拽迴來,千萬別讓他再頂撞那人了。”


    羅堅壁淒淒一笑:“現在,怕是晚了。”


    “什麽?”錢寬一愣,隨即聽見一聲慘叫。


    眾多彰德府的大戶們,有些手中還端著酒杯,嘴裏嚼著菜肴,臉上還在大笑,卻在同一時刻鴉雀無聲。


    在他們麵前,範廣蹲下身,在趙東家的屍體上擦了擦正在滴血的鋼刀,隨後起身,麵無表情道:


    “本官再問最後一遍,錢氏家主錢寬,羅氏家主羅堅壁,在這裏嗎?”


    原來剛才,範廣已經毫不留情地一刀把這個彰德府本地最大的糧米商殺死,而站在他身後的那些神機營士兵,也都沒有任何動靜。


    整個場麵,冰冷得有些嚇人。


    迫不得已,兩人隻好出麵,紛紛說道:“小民便是錢寬(羅堅壁),敢問這位軍爺,您是來幹什麽的,為何無故殺害良民?”


    “我看,你們兩個既不是小民,更非良善之輩。”範廣走到人群酒席之中,左右低頭看了看這些酒席上的大酒大肉,冷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二位東家,可知道你們在此地大擺宴席時,開封府正有十萬災民受災嗎?”


    “二位東家,可知道朝廷行折畝法之艱辛嗎?”


    錢寬和羅堅壁兩人對視一眼,正要說話,卻忽然見到範廣將眼前一桌酒席掀翻,懼得周圍那些賓客紛紛遠離。


    “你羅府門外的大街上,就有多少災民衣不蔽體,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知?”


    錢寬被嚇住了,麵色慘白,不知如何是好。


    羅堅壁卻是見識過些市麵,眼珠一轉,笑道:“還不知道這位軍爺來自何處,姓甚名誰。”


    範廣迴身,道:“也是,你們是應該知道,好做一個明白鬼。聽好了,本官乃是京營左副總兵、兼宗人府左宗令範廣,奉皇命來彰德府調查隱瞞田畝之事。”


    說著,他指了指眼前。


    “你錢、羅二家,就是這次本官要查的重點對象,現在知道了麽?”


    羅堅壁越聽越是吃驚,盡管他已經極力控製表情,卻還是被範廣捕捉到了許多的微表情變化。


    於是他冷笑一聲,道:“怎麽,怕了?”


    “現在知道怕了,當初朝廷要折畝的時候幹什麽去了?”


    羅堅壁連忙堆笑:“既然是查,那就更不能隨意殺人了,我羅氏家大業大,自然有無數人眼紅。”


    “黃河水災,年年都有,我羅氏每年都納捐了不少銀兩,曆年以來,加在一起,沒有一千萬兩,也總該有幾百萬兩。”


    “我羅府近日也正在彰德府內廣設粥棚,賑濟災民,範總兵來查,是您的分內之事,我羅氏全力配合。”


    範廣聽著,漸漸眯起眼睛:“羅大東家,你就是不死心,是吧?”


    羅堅壁仍是那副假笑,無視了範廣的威脅,皮笑肉不笑的道:“範總兵這話,羅某聽不太懂。”


    “我羅氏在彰德立足百年,有口皆碑,陛下縱然是天子,卻總不能僅憑借那些災民的一句話,便來我羅家的婚宴上殺人吧?”


    “如真是這般,日後要有人隨口罵上一句當朝大臣,陛下難道也要派人,去那大臣家中殺人嗎?”


    範廣一直是戲謔的表情,談及當今天子,他便是忍不住了,上前數步,將鋒利的腰刀抵在了他的脖頸處,大喝道:


    “放肆!”


    “當今天子聖明賢德,豈是爾輩所能肆意談論!”


    相比於早就在一旁看傻了的錢氏家主錢寬,羅堅壁的表現堪稱影帝,他的眼神不斷閃動,卻仍舊挺直了脖子,道:


    “還是那句話,該配合調查的,我羅氏一定全力配合,範總兵不能僅憑一句汙蔑,便將我羅氏百年來對大明的貢獻視同無物!”


    “今日範總兵無故殺人,殺的還是羅某的至交,要給羅某,以及在場所有人一個解釋。”


    “我等都是彰德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隨意濫殺,叫天下人如何去想這景泰新朝!範總兵見多識廣,不會不知道這些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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