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行動已經過去了三天。


    由於有一大批朝廷官員和京師本地的基層官員死於這次清算,所以朱棣在醞釀著進行第一次景泰朝的恩科了。


    這次恩科,是有兩個目的。


    第一,補充一批忠實於自己的新骨幹官員。


    第二,無論是官員階級,還是士人階級,在經曆過這次清算和血洗後,都是人心惶惶,這種時候就需要立刻授予他們恩典。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這也是基本的帝王之術,朱棣上一世就清算過建文舊臣,幹這種事也算輕車熟路。


    沒有人會反對廢除殉葬製度和開首例恩科,這兩個明顯的仁政。


    這也是給了那些支持自己這個景泰皇帝的那些官員一些吹噓的口實,畢竟,要是一直殺人,人家吹都沒辦法給你吹。


    這兩個新政的消息一出,加上東廠的運作,前幾天那血腥清算造成的後遺症便是減弱許多。


    清算過後,很多人都看見了與前朝的變化。


    這天,朱棣正在翻閱奏疏,眉頭緊蹙。


    這些奏疏早已經成了門麵功夫,不是說那種老奶奶過大道拾金不昧交給官府,就是說各地風調雨順,根本看不出任何事情。


    這種時候,就尤其需要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個機構,當自己這個皇帝的雙手和眼睛了,去查一些官員們明麵上不敢說的事情。


    “已閱。”


    “已閱。”


    “準奏。”


    “準奏。”


    朱棣不厭其煩地在奏疏上一件件翻閱、批改,很快,堆積成小山的奏疏,就消失了大半。


    一番有條不紊的批閱之下,大明朝又開始繼續運作,仿佛被殺掉的那些官員,那三千多人,對這個國家沒有起到任何的影響。


    忽然,小太監汪直出現在門口,笑嘿嘿道:“陛下,禮部尚書胡濙胡部堂求見,說是有要事。”


    “讓他進來。”


    說著話的同時,朱棣也在一目十行,飛快地審閱和批改奏疏,行雲流水般的速度,直令周圍的宮人們感到吃驚。


    這是第一次當皇帝嗎?


    看這副嫻熟的樣子,倒像是當過幾十年了!


    汪直自然明白,窺視聖顏乃是大罪,微瞟一眼,便立即移開眼神,出去將胡濙帶到了乾清宮東暖閣。


    “臣禮部尚書胡濙,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有事說事!”朱棣現在很忙,甚至騰不出功夫去看剛進到暖閣的朝廷大臣一眼。


    胡濙也是被皇帝這一番批閱奏疏的熟練功夫所驚歎,不禁歎道:“陛下如此批閱之法,讓臣想起了一個人。”


    “誰?”朱棣仍是沒有抬頭。


    朱筆之下,又有數封奏疏被批閱扔下,交到一旁侍奉宮娥手中,由宮娥捧著發迴六部,再擬成公文下發各地州府。


    皇帝在忙,乾清宮中的宮娥和太監們也都在忙。


    有的撿起皇帝批閱後隨手扔到地上的奏疏歸類,有的將歸類好的奏疏,火急火燎地送往紫禁城內的各部院。


    胡濙很是吃驚,一時間忘了迴話。


    朱棣又問一句,胡濙才是反應迴來,連忙說道:“臣看陛下,頗有太宗文皇之遺風,實在欣喜,以至失神……”


    卻沒成想,聽見這話,朱棣手中朱筆一頓。


    片刻,方才繼續將看的一份黃河決堤淹沒民田的奏本上批閱兩字“已閱”,轉而指使小太監道:


    “河南水患,不容拖延,立即將這份奏本發往內閣,敕諭內閣會同六部部議,尋求解決之法。”


    “告訴新任內閣首輔陳循,今日日暮前,必須將解決河南水患之法呈迴乾清宮,供朕禦覽。”


    待小太監領旨,拖著奏本離開,朱棣這才忙中偷閑,抬起頭看他一眼,笑盈盈道:“哦?胡愛卿是怎麽看出來的?”


    提起往事,胡濙一臉暢想,道:“想永樂一朝時,太宗文皇便以擅閱奏疏聞名,勤政耐勞,堪為後世之君典範哪……”


    “如今看到陛下也是如此勤政,頗有太宗風骨,老臣之心甚慰,想必太宗在天有靈,也會護佑大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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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嗬嗬一笑,不知是在諷刺還是什麽意思,過了半晌,才忽然問道:“胡愛卿來找朕,不是為了專程來誇朕的吧?”


    胡濙這才正色說道:“啟奏陛下,三日前陛下令臣部議定追複宣廟胡氏皇後名位、諡號等事,臣等都已議定。”


    “拿來朕看。”朱棣接到手中,審視一番,喃喃道:“諡恭讓誠順康穆靜慈章皇後,修陵寢,不附廟?”


    “你們禮部是怎麽想的?”


    “改!”


    胡濙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立刻伏跪在地,顫顫巍巍的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陛下想要怎麽改?”


    朱棣批閱完了禦桉上的奏疏,站起身在暖閣內來迴踱步,緩聲道:“胡氏的諡號不變,附宣廟,合葬景陵!”


    “還有,要史官加筆,此後,終我大明一朝,不再承認妖後孫氏之位,以胡氏永為宣廟皇後。”


    “愛卿以為呢?”


    說著,朱棣斜睨一眼。


    隻這一眼,胡濙就差點被嚇得尿了褲子,他早就和皇帝穿了同一條褲子,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怎麽敢唱反調?


    於是,連忙叩頭說道:“臣遵旨,臣謹遵聖旨!”


    見他表現良好,朱棣也不再嚇唬他了,立即彎腰將他扶起來,道:“愛卿若沒什麽事了,便迴禮部去吧。”


    “臣告退。”


    胡濙一步三迴顧,十分謙卑。


    待他離去,朱棣放下朱筆,冷冷道:“汪直,去叫錦衣衛指揮使劉敬到乾清宮,朕有事吩咐他。”


    劉敬自從做了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除了一開始辦了點事兒以外,其餘時間完全處於被架空的狀態。


    北鎮撫司詔獄是錦衣衛千戶盧忠掌管,這可是個狠角色,他也是景泰朝目前唯一一個被禦賜了繡春刀和飛魚服這兩項榮耀的錦衣衛。


    劉敬知道這個人,所以與他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畢竟都是給皇帝辦事,再內鬥委實也不好。


    何況劉敬和盧忠不一樣,他是有妻兒老小的,除了一開始清算孫氏舊臣站隊了以外,其餘很多事情不宜下手太重。


    不然逼得那幫殺才狗急跳牆了,禍及妻兒便是不好。


    至於南鎮撫司,則是由如今皇後汪氏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國丈汪瑛掌管,這個他更招惹不起。


    所以,劉敬幹脆就學前任內閣首輔王直,做一個放權的老大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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