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過半。


    晚霞悄無跡,夜色漸深邃。


    燕軍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內。


    許奕麵色漸顯凝重地立身於輿圖木架前一兩步外。


    原本格外深邃且冰冷地凝視著居庸關所在區域的目光不知自何時起悄然定格於軍機堪輿圖中所注鮮卑慕容部所在區域。


    ‘假使許雍那廝欲先下居庸關,後破沮陽城,以此力爭在最短的時間裏斷吾大半根基的話。’


    ‘如此算來。’


    ‘許雍那廝僅需驅使鮮卑慕容部四五萬兵馬便已然足矣。’


    ‘驅使鮮卑慕容部以及鮮卑拓跋部同時攻燕固然勝算更高。’


    ‘但於許雍那廝而言。’


    ‘高勝算便意味著自身所需付出的代價以及所需麵臨的風險亦會隨之徒增諸多。’


    ‘而以許雍那廝過往所行之事所顯露出的脾性而言,其斷然絕不會輕易置自身於危牆之下。’


    ‘若僅僅隻是驅使鮮卑慕容部四五萬兵馬攻燕的話,於吾而言倒也不失去為一不幸中的萬幸。’


    許奕眼瞼微微低垂目光格外深邃且冰冷地凝視著軍機堪輿圖中所繪鮮卑慕容部所處區域。


    隨即聲音略顯低沉且冰冷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話音落罷。


    許奕眼瞼不由得再度微微低垂些許,原本隱藏於眼底最深處的濃濃殺意亦是不由得漸漸顯現於表。


    近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漸漸自心間萬千思緒中迴過神來,原本顯現於表的濃濃殺意亦隨之漸漸深藏於心底最深處。


    ‘鮮卑慕容部。’


    許奕嘴角微微上揚幾分勾勒出一抹極其冰冷的笑意,隨即不徐不疾地朝著身前輿圖木架邁步行去。


    ‘君長慕容瑞昌臥薪嚐膽十餘年。’


    ‘終擁控弦之士多達四五萬之巨。’


    許奕不徐不疾地邁步行至繪有鮮卑慕容部所在區域的軍機堪輿圖前。


    目光略顯深邃且冰冷地凝視著鮮卑慕容部所在區域低聲喃喃自語道。


    話音落罷。


    許奕隨手自身前輿圖木架一側拿起一支特製細長墨錠。


    隨即不徐不疾地將鮮卑慕容部所在區域圈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來。


    ‘爾等助紂為虐之日。’


    ‘便是爾等滿族皆滅之時。’


    許奕目光略顯深邃且冰冷地深深望了一眼被其以特製細長墨錠圈於不規則圓形內的鮮卑慕容部。


    隨即不徐不疾地將手中那支特製細長墨錠再度放歸於原處,隨後轉身徑直地朝著上首書案邁步行去。


    十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再度穩穩落座於上首太師椅之上。


    隨即眼瞼微微低垂地望著身前盡顯昏暗的中軍大帳。


    斟酌再三過後。


    許奕遂將太子許雍欲驅使鮮卑慕容部攻燕之事暫且置於心底最深處。


    隨即不徐不疾地自懷中取出一根火折子緩緩點燃擺放於書案一側的燈台。


    伴隨著一朵明紅色的火苗緩緩燃起,原本略顯昏暗的中軍大帳內亦隨之漸漸明亮諸多。


    許奕目光略顯深邃地凝視身旁那朵肆意綻放著暖黃色光芒的明紅火苗長達近半刻鍾之久。


    無人知曉許奕於那已然逝去的近半刻鍾的時間裏究竟何思何想。


    更無人知曉許奕於那已然逝去的近半刻鍾時間裏的所思所想究竟會給整個天下大勢帶來何等的波瀾。


    一切的一切皆是未知。


    而未知恰恰又是人世間最令人深感恐懼的一種事物。


    近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漸漸自心頭萬千思緒中迴過神來。


    原本凝視著身旁那朵肆意綻放著暖黃色光芒的明紅火苗的深邃目光亦隨之漸漸偏移至身前書案之上。


    待見硯台內的墨汁不知自何時起已然微微凝固後。


    許奕頗有些不置可否地微微搖了搖頭,隨即稍作定神自腰間取下水囊緩緩朝著硯台內注入些許清水。


    待硯台內的清水漸漸沒過微微凝固的墨汁寸許後。


    許奕遂不徐不疾地自上首太師椅站起身來,隨即提起硯台一側的墨錠於硯台內細細研磨。


    不多時。


    硯台內原本已然微微凝固的墨汁便已然再度呈濃淡兩相宜狀。


    待將手中墨錠複歸於原位後。


    許奕遂再度穩穩落座於上首太師椅之上,隨即稍作定神提起狼毫筆輕點數下墨汁。


    再度於身前紙張之上不徐不疾地破譯著晉王許鎮藏書於那一行行佛教經文內的真正密信。


    ‘論功行賞之爭徹畢。’


    ‘四方權貴或明或暗中再度登門來訪。’


    ‘其尤以潁川、汝南、東郡、濟陰等中原數郡出身的權貴為最。’


    ‘若論心誠者。’


    ‘則無出潁川陳氏、潁川荀氏左右者。’


    ‘工部右侍郎陳忠澤坦言其已然著手運籌被貶離京之事。’


    ‘若運籌得當,應可如願被貶至中山、河間、常山等地任郡守一職。’


    ‘太常寺卿荀銘訓亦坦言其已然著手家中嫡長子暗攜家財北行之事。’


    ‘......’


    隨著許奕手中宛如遊龍般的筆鋒不斷地遊走於身前紙張之上。


    晉王許鎮藏書於一行行佛教經文內的真正密信亦隨之再度徐徐躍然於許奕身前紙張之上。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將晉王許鎮藏書於佛教經文內的後半部分真正密信逐一譯於身前紙張之上後。


    許奕手中那杆宛如遊龍般不斷地遊走於字裏行間的狼毫筆亦隨之再度複歸於原位。


    ‘工部右侍郎陳忠澤坦言其已然著手運籌被貶離京之事。’


    ‘若運籌得當,應可如願被貶至中山、河間、常山等地任郡守一職。’


    ‘太常寺卿荀銘訓亦坦言其已然著手家中嫡長子暗攜家財北行之事。’


    許奕眼瞼微微低垂地凝視著重書於身前紙張之上的一行行真正密信,隨即不由得低聲喃喃道。


    話音落罷。


    許奕似若有所思地緩緩抬起頭來,隨即目光略顯深邃地再度望向京師長安所在方位。


    ‘世間萬物。’


    ‘一飲一啄間自有定數也?’


    許奕目光略顯深邃地凝視著京師長安所在方位,隨即不由得若有所思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一飲一啄間自有定數也好。’


    ‘正德竭魚而澤自食惡果也罷。’


    ‘此事於吾而言、於燕地而言。’


    ‘皆不失為一天賜良機倒也是真。’


    ‘常言皆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潁川陳氏一族,潁川荀氏一族真心與否。’


    ‘時間自會將其逐一核驗之,吾又何必庸人自擾也?’


    許奕凝視著京師所在方位的深邃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緩。


    隨即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幾分勾勒出一抹盡顯豁然開朗之意的笑容。


    話音落罷。


    許奕頗有些許不置可否地微微搖了搖頭,似是欲將縈繞於腦海中的萬千雜亂思緒通通驅逐出腦海般。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將縈繞於腦海中的萬千雜亂思緒全部驅之一空後。


    許奕漸漸收斂嘴角本就不多的笑意,原本近乎於平靜似水的麵色亦是不由得浮現些許嚴肅之意。


    ‘許雍。’


    ‘鮮卑慕容部。’


    許奕麵色漸顯嚴肅地望向平展於身前書案之上的那封書有一行行佛教經文的密信。


    原本被其暫置於心底最深處的太子許雍欲驅使鮮卑慕容部攻燕之事亦隨之再度重現於心神之間。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漸漸自心頭萬千思緒中迴過神來。


    隨即不徐不疾地將平展於身前書案之上的數封密信全部暫置於書案一側。


    待身前書案再度空空蕩蕩後。


    許奕遂取嶄新宣紙一張再度平鋪於身前書案之上。


    隨即再度提起狼毫筆輕點數下墨汁後於那嶄新宣紙之上不徐不疾地書寫著應對之策。


    近一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隨著許奕手中那杆宛如遊龍般不斷遊走於身前紙張之上的狼毫筆緩緩懸停於紙張寸許之上。


    一封近乎於寫滿種種不測以及種種應對之策的密信就此徹底落定。


    許奕細細審閱一番待確保並無差池之後,遂將手中那杆宛如遊龍般的狼毫筆再度複歸於原位。


    ‘許雍。’


    ‘鮮卑慕容部。’


    ‘平虜校尉李鈺。’


    許奕似是能有些許不放心般眼瞼微微低垂地再度細細審閱一番。


    待再三查漏補缺並確保諸計近乎於萬無一失後。


    許奕方才漸漸放下心來,隨即著手將身前那封已然墨跡全幹的密信封入信封以及油紙等物之內。


    近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密信全然封入信封以及油紙等物之內並佐以火漆封泥等物後。


    許奕遂自上首太師椅緩緩站起身來,簡單舒展一番筋骨後隨即望向緊閉的中軍大帳簾門。


    “問心。”


    許奕稍作定神,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喚道。


    話音落罷。


    原本緊閉的中軍大帳簾門瞬間被人自外輕輕挑開。


    問心首領隨之大步越過簾門徑直地朝著許奕行來。


    “主人。”


    問心首領止步於上首書案兩三步外,隨即麵朝許奕深深俯身拱手行禮道。


    “抽調一伍問心百衛,一什赤血衛精銳。”


    “另自先登營斥候丙曲抽調一屯精銳斥候。”


    “明日卯時即刻動身,八百裏加急將此信交予楊先安。”


    許奕自書案之上拿起那封已然密封妥當的密信,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下令道。


    “遵令!”


    問心首領聞言麵上不由得瞬間盡顯鄭重之色,隨即麵朝許奕俯身重重抱拳領命道。


    話音落罷。


    問心首領俯首緩緩邁步上前,隨即雙手自許奕手中接過密信。


    “末將先行告退。”


    問心首領雙手懷捧著密信微微俯身開口說道。


    “帳外戒嚴接觸。”


    “召集帳外各部將領入帳。”


    許奕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度開口說道。


    “遵令!”


    問心首領聞言當即朗聲應道。


    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徑直地朝著中軍大帳外大步行去。


    不多時。


    問心首領身影便已然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內。


    而中軍大帳外則隨之如約地響起數道腳步聲。


    雖高矮胖瘦各不一,但卻身著同色長袍的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陸續越過中軍大帳簾門。


    隨即徑直地朝著已然再度端坐於上首太師椅之上的許奕邁步行來。


    “吾等拜見王爺。”


    “恭請王爺躬安。”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等一眾燕軍將領止步於上首書案三五步外。


    隨即齊刷刷地麵朝許奕深深俯身拱手行禮道。


    “孤躬安。”


    “左右入座。”


    許奕麵色平靜似水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不徐不疾地開口說道。


    “吾等謝王爺賜座。”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等一眾燕軍將領聞言當即再度麵朝許奕俯身拱手執一謝禮。


    隨即各自依照官職大小以及領兵多寡有序左右入座。


    “安營紮寨之事如何了?”


    待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等一眾燕軍將領全部入座後。


    許奕麵色平靜似水地環顧身前一周,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問道。


    “迴王爺問。”


    “各部營帳皆已全部落定。”


    辛思玄聞言當即快速自胡床之上站起身來,隨即麵朝許奕俯身抱拳如實稟報道。


    “營寨四方工防之事如何了?”


    許奕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再度開口問道。


    “迴王爺問。”


    “營寨東南兩方工防之事皆已全部落地。”


    “寨前寨後皆各修築三道壕溝。”


    “前壕後壕皆為寬四丈深一丈,中壕則為深八尺寬一丈。”


    “迴王爺問。”


    “營寨西北兩方工防之事皆已全部落地。”


    “寨前寨後皆各修築三道壕溝。”


    “前壕後壕皆為寬四丈深一丈,中壕則為深八尺寬一丈。”


    朵顏左衛指揮使木華、朵顏右衛指揮使阿古力二人聞言當即快速自胡床之上站起身來。


    隨即相繼麵朝許奕俯身抱拳如實稟報道。


    “戍夜斥候之事如何了?”


    許奕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再度開口問道。


    “迴王爺問。”


    “戍夜斥候之事......”


    “......”


    “......”


    屈寶田聞言當即快速自胡床之上站起身來,隨即麵朝許奕俯身抱拳稟報道。


    隨著許奕不徐不疾地逐一問去。


    燕軍臨時營寨內外大小事宜以及情形等亦隨之漸漸浮現於許奕心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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