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近半。


    夜色漸深邃,大漠秋風起。


    燕軍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內。


    不知自何時起已然再度蓄起三寸濃鬱胡須的許奕腰背筆直如鬆地端坐於上首太師椅之上。


    似是能夠輕易洞察人心般的目光緩緩掃過身前三五步外的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


    “諸將歸位。”


    許奕無言環顧一周後稍作定神,隨即不徐不疾地開口說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聞言當即再度麵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緩緩起身有序且高效地再度複歸於原位微微垂首而立。


    “取大漠堪輿圖來。”


    待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複歸於原位再度分列於大帳左右兩側後。


    許奕不徐不疾地自上首太師椅站起身來,隨即邁步行至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身前。


    “遵令!”


    始終立身於許奕身周兩側直麵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燕軍將領的問心首領、耿直、耿良等貼身親衛聞言當即麵朝許奕背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大步行至擺放於中軍大帳一側的一副偌大堪輿圖前。


    不多時。


    問心首領、耿直、耿良等貼身親衛便已然將那框於厚重木架中的偌大堪輿圖抬至上首太師椅前。


    “此乃我軍今夜宿營所在之地。”


    “亦是方圓五十裏內的唯一一處水源地。”


    許奕自問心首領手中接過一支特製細長墨錠,邁步行至擺放於身前不遠處的大漠輿圖前。


    隨即提起手中那支特製細長墨錠於茫茫大漠西北邊緣地帶僅有的一座綠洲之上圈出一個圓圈。


    “而此地則是大漠真正的邊緣處。”


    “踏過此地後便可見些許草原身影。”


    許奕緊握特製細長墨錠的手掌微微偏移些許,隨即於茫茫大漠西北真正的邊緣處劃出一道弧線。


    “現如今兩地之間僅餘三四十裏之距。”


    “而以我軍先前一貫的行軍速度而言。”


    “縱使前路再如何難行,一日時間亦已完全足以。”


    許奕伸手先後點了點輿圖中的今夜宿營之地以及茫茫大漠西北方位真正的邊緣處所在。


    隨即緩緩轉過身來不徐不疾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不待一眾全神貫注望著自身的燕軍各部將領作何反應。


    許奕似是能夠輕易洞察人心般的目光便已然緩緩掃過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等將領。


    “辛校尉、屈校尉。”


    “木華指揮使、阿古力指揮使。”


    許奕麵色漸顯鄭重之色地點將道。


    “末將在!”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齊聲大應。


    隨即大步出列行至許奕三步外,麵朝許奕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此前接連行軍數日之久。”


    “各部將士所攜滾水當已所剩無幾。”


    “汝等四人今夜各遣千名將士取水。”


    “力爭趕在子時四刻前儲夠麾下將士三日所需清水。”


    “明日卯時初刻一至,汝等四人即刻命人燃火滾水。”


    “力爭趕在卯時末刻前,補足全軍將士三日所需滾水。”


    許奕漸顯鄭重之色地沉聲出言吩咐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再度俯身抱拳齊聲領命道。


    “且先行歸位吧。”


    許奕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度開口說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再度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緩緩直起身來再度複歸於原位微微垂首而立。


    “明日辰時初刻一至。”


    “全軍拔營再度行軍!”


    待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再度複歸於原位後。


    許奕緩緩掃過分列於中軍大帳左右兩側的一眾燕軍各部將領,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出言吩咐道。


    “遵令!”


    分列於中軍大帳左右兩側的一眾燕軍各部將領聞言當即整齊劃一地麵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無不朗聲大應領命道。


    待分列於中軍大帳左右兩側的一眾燕軍各部將領緩緩直起身來後。


    許奕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度轉身直麵擺放於上首太師椅前的偌大堪輿圖。


    似是能夠輕易洞察世間一切般的目光則直接懸停於茫茫大漠百餘裏外的一座小型山脈之上。


    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此時更是隱隱浮現些許沉思之色。


    而這一沉思,便是足足百餘息之久。


    百餘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漸漸自沉思中迴過神來,隨即手持特製細長墨錠於茫茫大漠百餘裏外的那座小型山脈上圈出一個大大的圓圈。


    “此山名為青鬆,東西連綿數十裏之長。”


    “故而此地又被匈奴人稱之為青鬆山脈。”


    “而這青雲山脈便是匈奴盧屠王拋什黑部三大秋獵場之一。”


    許奕伸手點了點青雲山脈中最為高大的一座山峰,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緩緩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始終全神貫注地緊盯許奕一舉一動的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無不凝神細細望去。


    “自大漠西北邊界而出後。”


    “繼續向北行軍大抵百裏。”


    “便可行至青鬆山脈邊緣處。”


    “而翻過青雲山脈後便是匈奴盧屠王拋什黑部草場。”


    許奕手持特製細長墨錠自茫茫大漠西北邊界處一路劃至青鬆山脈邊緣處。


    並隨手自青鬆山脈邊緣處繪出一鋒芒畢露的箭頭,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許奕手持特製細長墨錠於茫茫大漠西北邊界六七十餘裏外的一條河道旁圈出一個圓圈。


    而這一圓圈不偏不倚正位於許奕方才所繪那道帶有箭頭的弧線旁。


    待自茫茫大漠西北邊界六七十餘裏外的那條河道旁圈出一個圓圈後。


    許奕隨即手持特製細長墨錠微微側身,以此令身後一眾將領更為直觀地看清身前堪輿圖。


    “明日辰時初刻拔營進軍。”


    “酉時前行至大漠西北邊界五裏外。”


    “並於大漠西北邊界五裏外安營紮寨休整一夜。”


    許奕伸手點了點大漠西北邊界外,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開口說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聞言當即俯身抱拳齊聲大應道。


    “後日卯時初刻再度拔營進軍。”


    “未時前後行至此地安營紮寨。”


    “待斥候探明青鬆山脈虛實後。”


    “諸將再聚此地共商後續部署。”


    許奕手持特製細長墨錠點了點位於茫茫大漠六七十餘裏外的那條河道。


    隨即聲音略顯低沉地緩緩開口說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聞言當即再度俯身抱拳齊聲大應道。


    話音落罷。


    許奕微微擺手示意問心首領、耿直、耿良等親衛挪開身前輿圖。


    隨即轉過身來直麵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


    “辛校尉、屈校尉、木華指揮使、阿古力指揮使留下。”


    “餘者退下各司其職。”


    許奕直麵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隨即微微擺手開口說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率先麵朝許奕俯身抱拳朗聲大應道。


    “遵令!”


    “末將告退。”


    位列於四人身後的張俊鬆、牛元衡、葉國祿等一眾將領緊隨其後麵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緩緩直起身來相繼告退而去。


    “看座。”


    待張俊鬆、牛元衡、葉國祿等一眾將領身影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內。


    許奕再度落座於上首太師椅之上,隨即微微擺手開口說道。


    “是!主人。”


    “是!王爺。”


    問心首領、耿直、耿良等貼身親衛聞言當即俯身抱拳大應一聲。


    隨即無不大步朝著擺放於中軍大帳邊緣處的數張胡床行去。


    “末將謝過王爺賜座。”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麵朝許奕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待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分別落座於中軍大帳左右兩側後。


    許奕遂自袖擺中取出數張寫滿字跡的泛黃紙張,隨即將其遞向始終立身於身旁不遠處的問心首領。


    “其上所書皆為屍逐王哈曼先前所言,汝四人先行傳閱。”


    待問心首領雙手接過手中泛黃紙張後,許奕遂看向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開口說道。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早在數月前那場全殲屍逐王哈曼所率萬五千精銳大軍並生擒屍逐王哈曼之戰過後。


    許奕便已然自屍逐王哈曼口中得知了除匈奴右賢王窩闊思之外的匈奴各王將諸多軍事機密。


    屍逐王哈曼所交代的那些有關於匈奴各王將的諸多軍事機密雖有詳有略。


    但無論屍逐王哈曼所言之事詳略與否,皆好過許奕兩眼一抹黑地兀自探尋。


    且最為關鍵的一點便在於屍逐王哈曼所交代的有關於匈奴各王將的諸多軍事機密中。


    有相當一部分已然自匈奴渾邪王堅昆以及匈奴新日王兀吐司身上得到了切實印證。


    “是!王爺!”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聞言當即自胡床之上站起身來。


    隨即麵朝許奕深深俯身抱拳行禮道。


    “坐。”


    許奕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端起身旁茶盞細細品味道。


    “是!王爺!”


    辛思玄雙手自問心首領手中接過泛黃紙張。


    隨即再度與屈寶田、木華、阿古力三人一同麵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話音落罷。


    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緩緩直起身來,隨即相繼落座於一旁胡床之上。


    近兩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數張寫滿字跡的泛黃紙張自辛思玄、屈寶田、木華、阿古力四人手中流轉一圈後。


    最終再度經問心首領之手重歸於許奕手中。


    “諸位如何看屍逐王哈曼所言之事?”


    許奕收起手中那數張寫滿字跡的泛黃紙張,隨即不徐不疾地開口問道。


    據屍逐王哈曼所言。


    大周朝正德八年至正德十五年的這七年時間為盧屠王拋什黑部最為鼎盛的時期。


    而在這盧屠王拋什黑部最為鼎盛的時期裏。


    盧屠王拋什黑坐擁戰馬足足近十萬匹,麾下精銳兵馬更是足足三萬有餘。


    附庸盧屠王拋什黑部的草原大小部落數量更是多達近百之數。


    若不是正德十五年那場近乎壓上了周匈兩國全部國運的大戰爆發。


    以盧屠王拋什黑部當年勢如破竹般的壯大速度。


    十餘年的時間過去。


    盧屠王拋什黑恐將坐擁戰馬二十餘萬匹,麾下控弦之士數量則極有可能達到十萬之數。


    時也、命也、運也。


    就在盧屠王拋什黑部勢如破竹般發展最為迅猛之際。


    一場近乎壓上了周匈兩國全部國運的大戰徹底爆發。


    大周朝正德十五年九月中下旬。


    戰前曾揚言勢要親手砍下大周朝大司馬大將軍趙青頭顱做酒壺的匈奴盧屠王拋什黑。


    終是如願以償地與大周朝大司馬大將軍趙青所率周軍主力正麵相逢。


    此後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裏。


    昔日裏不可一世的匈奴盧屠王拋什黑先後被大周朝大司馬大將軍趙青向前推進長達三百餘裏。


    前來助陣的四萬餘匈奴大軍於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折損近七成之多。


    而其自身所率的三萬餘精銳兵馬亦於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折損過半。


    此戰過後。


    匈奴盧屠王拋什黑部再不複昔日榮光。


    原本勢如破竹般的壯大速度更是就此攔腰中折。


    甚至於就連原本附庸於匈奴盧屠王拋什黑部的近百草原部落亦自此紛紛離其遠去。


    自此之後的十餘年時間裏。


    縱使盧屠王拋什黑再如何嘔心瀝血、再如何勵精圖治。


    亦隻不過堪堪止住部落落敗之勢罷了。


    相較於最為鼎盛時期的坐擁戰馬近十萬匹,麾下精銳兵馬更是多達三萬餘人的昔日榮光。


    現如今的盧屠王拋什黑部人口不過堪堪十餘萬之數。


    麾下控弦之士雖同樣有著三萬餘人,但其內真正可稱得上精銳的兵馬不過堪堪八千之數罷了。


    而盧屠王拋什黑部所坐擁的戰馬數量則從昔日的近十萬匹直接銳減至現如今的不過堪堪五萬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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