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醜時。


    陰雨漸停歇。


    鳴狐山周軍營寨中軍大帳內。


    李光利滿臉凝重、滿眼決然地沉聲下達著一條又一條軍令。


    在其身前。


    魏國公穀占營凝重之色不輸李光利絲毫。


    且隨著李光利一條又一條軍令不間斷地脫口而出。


    滿臉凝重之色的穀占營麵色不由得愈發凝重。


    到最後凝重已然似要化為陰沉。


    昔日裏征北將軍李淩以及各地藩王麾下大將們親自登門索求。


    但卻始終求而不得的糧草、草藥、軍械等物。


    此刻卻近乎強製性地給予各部將領。


    此事的背後代表著什麽。


    身為魏國公,且總領軍中大小瑣事的穀占營又豈會不明?


    惡戰?


    何止是惡戰?!


    穀占營心中無比明白。


    天亮後的一戰,絕對是自己此生所遭遇到的最大危機。


    若是無法度過。


    昔日裏的榮華富貴定然皆成青煙。


    與自身再無絲毫幹係。


    就在穀占營滿心苦澀與絕望之際。


    李光利終是下完最後一道軍令。


    “遵令!”


    穀占營見狀急忙穩住心神,重重抱拳行禮恭聲領命。


    話音落罷。


    穀占營再度抱拳行之一禮,隨即飛速告退而去。


    這一刻的穀占營。


    其求生之心遠超營寨中的任何一名將士。


    待穀占營身影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後。


    李光利原本筆直的腰背瞬間句僂。


    ‘唉。’


    李光利有氣無力地深深歎息一聲。


    穀占營求生之心濃鬱,李光利又何嚐不是?


    隱隱間李光利心中似是生出些許悔意。


    悔其昔日裏太過於打壓征北將軍李淩。


    若不是其昔日裏打壓太甚。


    征北將軍李淩手中又豈會隻剩下一千五百兵馬?


    “唉。”


    李光利句僂著身子極其緩慢地行至太師椅,緩緩落座後又是一道深深歎息。


    足足過了一刻多鍾。


    李光利方才漸漸打起精神。


    “來人!”


    李光利艱難挺直腰背,隨即沉聲喚道。


    “大將軍。”


    數息後,一中軍親衛快步行至中軍大帳內。


    隨即麵朝李光利,俯身重重抱拳行禮道。


    “令李世川即刻率十人下山。”


    “至八十裏外尋夏侯將軍。”


    “告知夏侯將軍,匈奴天亮後即將全麵攻山,且匈奴極有可能已於茂名河穀布下重兵。”


    李光利深唿吸數次,隨即沉聲下令道。


    其亦知此時知會夏侯棟已然無用。


    然而即使明知無用,李光利也必須如此去做。


    甚至於其必須遣一名親信之人親自去走一趟。


    歸根結底。


    縱使李光利身居高位,亦避免不了該有的人情世故。


    “遵令!”


    中軍親衛聞言當即抱拳領命,遂告退而去。


    待中軍親衛身影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後。


    李光利終是無法再度強撐偽裝,有氣無力地後靠於太師椅之上。


    隨即緩緩閉上雙眼,靜待一場生死惡戰的到來。


    兩刻鍾後。


    司馬大將軍府家將李世川親率十名精銳親衛。


    馬裹蹄、人銜枚悄無聲息地自一處秘密小道離了鳴狐山周軍營寨。


    與此同時。


    鳴狐山周軍營寨中軍所在之地,近半將士被人自睡夢中喚醒。


    一時間周軍營寨中軍所在之地嘈雜聲漸起。


    而此時。


    完全無暇顧及夜間寒冷的魏國公穀占營。


    已然縱馬狂奔至此行最後一處營帳匯集之地。


    即:征北將軍李淩部所在之地。


    ......


    ......


    “緊急軍情!”


    “緊急軍情!”


    “速速喚醒征北將軍!”


    “速速喚醒征北將軍!”


    伴隨著魏國公穀占營策馬狂奔而至。


    鳴狐山周軍營寨最後一處寧靜之地亦是就此一去不複返。


    “緊急軍情!”


    “速速喚醒征北將軍!”


    穀占營策馬狂奔而至,翻身下馬後一刻不曾停留,直奔最大營帳而去。


    “魏國公?”


    不待李淩親信家將李忠入帳通稟。


    身披漆黑魚鱗甲的征北將軍便已然走出了自身所在營帳。


    “征北將軍尚未眠?”


    見李淩身披全副甲胃自營帳而出。


    穀占營不由得大感詫異道。


    “方醒。”


    “不知魏國公方才所言緊急軍情是何?”


    李淩聞言低眉看了一眼身上甲胃,隨即麵色不變地出言詢問道。


    至於身上的全副甲胃?


    隴西李家子弟戰時本就極少解甲。


    更遑論數月間多次被李光利刻意打壓的李淩?


    穀占營聞言並未多言。


    其方才之所以有此一問無非是大感詫異下的條件反射罷了。


    “傳司馬大將軍令!”


    “天亮後匈奴極有可能全力攻山。”


    “命各部將領務必做好全麵備戰!”


    穀占營略作定神,隨即朗聲傳令道。


    “末將遵令!”


    聞聽此言,李淩眉頭微不可查地輕皺一瞬。


    但最終還是俯身抱拳領命。


    話音落罷。


    李淩直起腰背,略有些卑微地看向穀占營。


    “魏國公。”


    “我部現有輕傷者二百三十七人。”


    “現皆已斷藥兩日之久。”


    “不知可否先行撥付我部些許草藥。”


    “好令輕傷者盡快擁有一戰之禮。”


    李淩再度俯身抱拳深深行之禮。


    事到如今。


    李淩隻能寄希望於李光利可以看在即將到來的惡戰份上。


    撥付其部些許草藥。


    從而好令那些傷兵可以在惡戰中增加些許生還幾率。


    至於充足的糧草,其此時已然是想都不敢想了。


    近兩個月以來。


    李淩雖常常至中軍大帳求取糧草、草藥等物。


    但每次李光利皆以軍中糧草短缺等由頭。


    僅撥付李淩部些許糧草。


    其所撥付糧草,僅僅隻夠李淩部眾將士勉強混個六分飽。


    至於草藥?


    撥付數量更是少之又少。


    而到了今日。


    李淩部甚至連輕傷員所需草藥都已斷藥兩日之久。


    若不是李淩於軍中威信極高,再加上士卒家有牽掛以及鳴狐山下遍布匈奴鐵騎。


    李淩部眾將士恐早已炸營數次了。


    思及至此。


    見穀占營沉默不言。


    俯身抱拳行禮的李淩腰背不由得再彎數分。


    “征北將軍還請放心。”


    “司馬大將軍已然下令將營中糧草、草藥、軍械等物,全部撥付各部。”


    “天亮之前糧草、草藥、軍械等物便可抵達。”


    見李淩腰背再彎數分。


    方才一個不慎神遊天外的穀占營瞬間迴過神來,隨即連忙開口說道。


    “淩,謝過大將軍、謝過魏國公。”


    李淩聞言緩緩直起腰背,鄭重感激道。


    “征北將軍言重了。”


    “老夫另有要事需辦。”


    “便不過多叨擾了。”


    “望征北將軍好生備戰,再立奇功。”


    “大將軍言,待此番戰畢,其定會親自上書陛下,為諸將士請功。”


    穀占營微微拱手告辭道。


    話音落罷。


    穀占營轉身朝著身後不遠處的戰馬行去。


    “魏國公慢行。”


    李淩抱拳還之一禮,隨即上前禮送道。


    不多時。


    穀占營身影便已徹底消失於李淩部所在之地。


    “老爺。”


    待穀占營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李忠麵色略顯漲紅地行至李淩身旁。


    “慎言。”


    不待李忠再言。


    李淩便已輕聲將其打斷。


    話音落罷。


    李淩轉身徑直地朝著營帳走去。


    李忠見之,輕歎一聲,隨即緊隨其後。


    數十息後。


    李淩、李忠二人一前一後行至營帳內。


    “坐。”


    李淩端坐於營帳一四方木桌前,擺手示意道。


    “是。”


    麵色仍有些許漲紅之色的李忠聞言拱手行之一禮,隨即緩緩落座於李淩身前。


    “稍後帶人巡營一番。”


    “好生安撫一下本驚醒的弟兄。”


    “切記莫提明日匈奴全力攻山一事。”


    “且令兄弟們睡個安穩覺。”


    “待糧草送至後。”


    “優先擇肉食烹煮,予弟兄們補補身子。”


    “切記重傷者九成飽、輕傷者八成飽,無傷者六成飽。”


    “此外。”


    “所送草藥優先用於輕傷者。”


    “剩餘草藥悉數封存。”


    “至於重傷的弟兄,隻能待戰後另尋他計了。”


    待李忠落座後。


    李淩端坐於四方木桌旁,無悲無喜地出言吩咐道。


    “是。”


    李忠聞言迅速起身,重重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告退而去。


    待李忠身影徹底消失於營帳後。


    李淩麵無表情地端坐於四方木桌旁足足近兩刻鍾之久。


    其何嚐不知方才於帳外時李忠欲言些什麽。


    其心中何嚐不曾暗暗惱火?


    其又何嚐不想快意恩仇?


    但奈何。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倘若其快意恩仇了。


    隴西李家怎麽辦?妻兒老小怎麽辦?


    “唉。”


    枯坐近兩刻鍾之久後。


    李淩滿臉疲倦地重重歎息一聲。


    隨即自四方木桌旁起身。


    深深望了一眼重傷兵所在營帳。


    數息後。


    李淩麵朝重傷兵所在營帳俯身深深拱手行之一禮。


    禮畢。


    李淩一言不發地徑直走向床榻。


    隨即披甲而眠,靜待天亮。


    ......


    ......


    一夜無話。


    次日卯時。


    陰雨不知何時已徹停。


    鳴狐山東方天幕處再度泛起些許霞光之際。


    鳥鳥炊煙不分先後地自鳴狐山周、匈兩軍營寨徐徐升空而起。


    與此同時。


    鳴狐山周軍營寨中軍大帳內。


    近乎一夜未眠的李光利手捧冰涼山泉水不斷地拍打麵門。


    伴隨著冰冷山泉水不斷地拍打麵門。


    李光利頭腦再度恢複以往冷靜。


    不多時。


    數名親衛行至中軍大帳內。


    李光利在數名親衛的協助下。


    再度披掛上那副禦賜亮銀山文甲。


    半刻多鍾後。


    李光利身著全副亮銀山文甲,腰懸禦賜三尺青峰。


    大步流星地走出中軍大帳。


    “末將拜見大將軍!”


    “吾等拜見大將軍!”


    早已於中軍大帳外恭候多時的穀占營以及一眾中軍親衛,見李光利走出中軍大帳。


    遂急忙上前見禮道。


    “出發。”


    李光利微微點頭,隨即接過一旁親衛遞來的韁繩。


    翻身上馬後當即大手一揮,下令巡營。


    卯時過半。


    李光利一行人巡完最後一處營寨,隨即率眾折返中軍用飯。


    鳴狐山周軍營寨內的士氣。


    亦隨著其親自巡營噓寒問暖,而有了些許上升跡象。


    臨近辰時。


    代王許啟麾下大將俞亞夫。


    遼王許衍麾下大將公羊路。


    趙王許成麾下大將林賀雲。


    漢王許稷麾下大將莊三喜。


    以及征北將軍李淩。


    各攜數將行至中軍大帳。


    共商匈奴全力攻山一事。


    與此同時。


    鳴狐山五裏外的匈奴右軍中軍大帳內。


    匈奴左穀蠡王左敦、匈奴右穀蠡王木良哈。


    於木良哈中軍大帳會見營寨中各中小部落領兵將領。


    共商攻打鳴狐山周軍營寨一事。


    在左穀蠡王左敦、右穀蠡王木良哈各拿出數處肥美牧場等物作為此番攻打鳴狐山的懸賞後。


    一眾中小型部落領兵之人無不神情振奮,恨不得即刻提刀上陣。


    非是一眾中小型部落領兵之人記吃不記打。


    著實是肥美牧場於一眾中小型部落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於一眾中小型部落而言。


    肥美牧場便意味著牛羊等物。


    牛羊多了,便能養得起更多的族人。


    族人多了,部落自然而然地也就壯大了。


    有時候草原各部落間的競爭,遠比中原還要殘酷。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辰時近半。


    匈奴各中小型部落領兵之人滿臉亢奮地離了右軍中軍大帳。


    各自折返各自部落駐紮之地調兵遣將。


    與此同時。


    鳴狐山周軍營寨中軍大帳內。


    在曆經近半個時辰的商議過後。


    俞亞夫、公羊路、莊三喜、李淩等將領起身離了中軍大帳。


    直奔各自兵馬駐地調兵遣將,部署戰略。


    兩刻鍾後。


    一身禦賜亮銀山文甲的司馬大將軍李光利走出中軍大帳。


    隨即在魏國公穀占營以及中軍一眾將領的陪同下登上了指揮高台。


    並親自擂響了高台戰鼓。


    ‘冬!’


    ‘冬!冬!’


    ‘冬!冬!冬!’


    一隊隊中軍披甲精銳士卒列著整齊軍陣。


    於低沉但卻極其激昂的戰鼓聲中行至指揮高台下。


    隨即列陣靜待最終軍令下達。


    身為司馬大將軍李光利本部兵馬。


    中軍四千士卒毫無疑問注定最後參戰。


    就在李光利召集中軍眾將士列陣於指揮高台之下。


    行戰前鼓舞士氣之舉之際。


    代王許啟麾下大將俞亞夫部。


    遼王許衍麾下大將公羊路部。


    趙王許成麾下大將林賀雲部。


    漢王許稷麾下大將莊三喜部。


    以及征北將軍李淩部。


    共計九千士卒,皆已抵達各處戰略要地。


    大戰,即將一觸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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