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天色剛蒙蒙亮之際。


    宿醉過後的趙守緩緩睜開了雙眼。


    揉了揉發昏的腦袋,緩緩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深唿吸數口,這才壓下宿醉後口幹舌燥的感覺。


    眼神略帶著迷離的緩緩轉動著。


    待看到臥房小桌子上擺放的茶壺和兩個瓷碗後。


    趙守緩緩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走到小桌子旁,取下壺蓋,直接仰頭痛飲起來。


    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直抵肺腑,澆滅了肚中最後一絲火熱的酒精。


    “唿~!”


    趙守放下手中茶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一壺冰涼的茶水入肚,當真是舒坦極了。


    到了這時,趙守的眼神才恢複了清明。


    昨夜最後的記憶也開始逐漸浮上心頭。


    趙守看向小桌子上擺放的兩個瓷碗,一個瓷碗是許奕為他準備的喝水用的。


    另一個空蕩蕩的瓷碗,昨夜盛放的卻是醒酒湯。


    趙守望著兩個瓷碗,心中瞬間暖洋洋的。


    邁步走向疊放整齊的衣衫,不用想也知道,昨夜是誰為他褪去了衣衫。


    “六爺。”


    趙守抱著疊放整齊的衣衫,眼眶微微濕潤地喃喃一句。


    下一秒。


    趙守好像忽然想到什麽一般。


    飛快地將疊放整齊的衣衫鋪展開來。


    手掌瞬間伸向衣袖,待摸到衣袖中的傳來的紙張質感後。


    趙守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丟,還好沒丟。”


    話音落罷,趙守快速地穿上衣衫走出了房門。


    此時天色剛蒙蒙亮,主屋的房門依舊緊閉。


    趙守看了一眼緊閉的主屋房門,隨即邁步走向廚房。


    輕車熟路地點火、燒水、做飯。


    一刻鍾後。


    原本在廚房忙碌的趙守忽然聽到主屋處傳來一陣咯吱聲。


    六爺醒了。


    趙守看了一眼灶台,隨即起身小跑著跑出了廚房。


    “天色還早,怎麽不多睡會。”


    尚不待趙守問安,許奕便開口詢問道。


    “睡好了。”趙守咧嘴一笑開口說道:“對了,昨夜好像還沒給六爺匯報情況。”


    趙守知道自家六爺是一個什麽性格的人,這才完全沒有提昨夜他醉酒之後的事情。


    但心中,卻早已將昨夜之事,深深地刻在了心底最深處。


    許奕走到小院中。


    邊緩緩擺出八部金剛功的起手式,邊詢問道:“昨夜什麽情況?”


    趙守咧嘴一笑,走到許奕前方。


    自衣袖中掏出厚厚一遝銀票開口說道:“五百一十五兩。”


    許奕頓了一下,隨即看向趙守手中的銀票詢問道:“都誰給的。”


    趙守毫不猶豫地開口迴答道:“六房主簿除了刑房主簿沒去。”


    “其餘五房主簿各給了五十兩銀票。”


    “三班六房中,皂班班頭給了二十兩,壯班班頭和快班各給了三十兩。”


    “剩下的便是那些典吏們給的了,從一兩到十兩都有。”


    許奕望著趙守手中那厚厚一遝銀票,久久未語。


    “六爺,怎麽了?”眼看著許奕久久未語,趙守不由得忐忑起來。


    順著許奕的視線,看向手中的銀票。


    趙守忐忑地詢問道:“六爺,是不是不該收他們的錢?”


    “一......一開始我想著......想著他們送銀票是行賄,算是罪證的。”


    許奕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是罪證,隻不過是雙方罪證,他們行賄,我收受賄賂。”


    “啊!”趙守驚叫一聲,手中銀票隨之灑落在地上。


    趙守顧不上那些銀票,急忙詢問道:“那怎麽辦,要不六爺我現在去把銀票還給他們。”


    許奕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說道:“晚了。”


    “那怎麽辦,那怎麽辦!”趙守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忽然。


    趙守頓住了腳步,開口說道:“要不然我去自首!就說這些錢是我自己要收的!”


    顯然,趙守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許奕搖了搖頭輕聲道:“你覺得是陛下會信,還是文武百官會信?亦或者是長安城的百姓會信?”


    趙守身為許奕的仆從,趙守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許奕的行為。


    “那怎麽辦,那怎麽辦!”趙守當真是急的欲哭無淚。


    許奕麵色一正嗬斥道:“慌什麽慌?平日裏都是怎麽教你的。”


    趙守聞言愣了一愣,隨即條件反射般迴答道:“事前三思,遇事不慌,沉著冷靜。”


    許奕麵色一緩開口說道:“那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可有半點遇事不慌,沉著冷靜的樣子?”


    “收受這些銀兩的時候,可有三思?”


    趙守聞言不由得低下了頭顱,低聲說道:“我知道錯了六爺。”


    “可這真的會連累你的啊。”趙守抬起頭望向許奕,眼角不由得流下兩行清淚。


    哪怕下一刻他便被抓去斬首他都不怕,他唯一怕的便是連累了許奕。


    許奕上前一步,輕輕地拍了拍趙守的肩膀柔聲說道:“先將那些放置一旁,聽我話音,來,深唿吸。”


    “吸氣。”


    “唿氣。”


    如此往複了十餘次,趙守總算逐漸恢複了平靜。


    許奕看向趙守開口問道:“我且問你,那些主簿為何要給你銀兩。”


    趙守沉思片刻後迴答道:“想要通過我來行賄六爺,留下雙方罪證,將六爺與他們綁在同一條船上。”


    許奕點了點頭詢問道:“除了這一點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這一次趙守沉默的時間相比上一次要久了很多。


    片刻後。


    趙守撓了撓頭迴答道:“若是我沒有把錢給六爺,他們便可以以此來威脅我,相當於抓住了我的把柄,使我必須聽命於他們。”


    許奕點了點頭再度詢問道:“還有嗎?”


    趙守臉色一變開口迴答道:“不對,不對,剛剛六爺說過,隻要我收了這錢,在一定程度上便算是六爺收了。”


    “可。”趙守撓了撓頭繼續說道:“可正如六爺方才所說,這是雙方罪證,他們應該不會喪心病狂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吧?”


    許奕並未迴答趙守的問題,繼續反問道:“還有嗎?”


    趙守思考許久最終搖了搖頭低聲迴答道:“想不出來了。”


    能想到如此多,足以說明趙守本身並不笨,無非是對人心險惡的認知還不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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