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中場的時候,孫渡找借口去洗手間離開了位置,謝儻看著他不急不緩地穿過一排一排的座位,從有些狹窄的過道走出去。他轉迴視線,忽然卻發現自己包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謝儻摸出手機,發信人卻是剛剛走出去不久的孫渡,發信內容也有些奇怪,“等會我發一個1你來左邊的衛生間接我哦。”

    謝儻往剛才孫渡不斷瞟去的斜前麵看了一眼,結果他看見的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站起身,也向方才孫渡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有一頭暗色有一點雜亂的卷發,身形單薄瘦弱,臉色還有些蒼白,像是沒睡好一樣有著難掩的疲憊。

    愛德華?謝儻看著搖搖晃晃走出去的人,鎖緊了眉頭。他不並認為與愛德華有關的事情應該是讓孫渡處理的,這很顯然,愛德華是衝著他來的。謝儻正想站起來,已經起了一半身時,他的手機忽然又震動了一下。

    “我能搞定,給我一點信心,布特先生:d。記得看信息接你的小寶貝。”

    謝儻又坐了迴去,他看著“:d”有些疑惑,不明白這個是什麽意思。

    他又讀了兩遍短信,最後估計這應該是一種符號表達,可能沒什麽具體的含義。

    謝儻再抬起頭的時候愛德華已經消失在門口了,他隻能老老實實坐下,等著孫渡的那個“1”。

    孫渡在門口故意等了一會,確定愛德華看見他走的方向時,才悠哉悠哉地往廁所那邊走去。

    劇院地廁所還是修得很不錯的,雖說不是金碧輝煌,但是也還是很氣派,男女廁所之間相隔甚遠,光潔大理石鋪成地麵還能清晰的看出人的倒影,還挺幹淨的。

    孫渡站在廁所門口並沒有進去,畢竟廁所裏麵不可能有攝像頭。

    他在一邊等了一會,拿著手機佯裝在玩,不一會在孫渡設想以內的人走了過來。

    “你好,孫,”愛德華王子朝孫渡問好,他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如果不是眼睛凹陷得有幾分病態的話。

    孫渡抬起頭做出驚訝的樣子,他看著愛德華王子看了一會,才像是認出這個人一樣,笑著有些遲疑地說,“您好,愛德華王子。”他把拿著手機舉在自己麵門前的手放下,“有什麽事情嗎?”

    “我能和你聊聊嗎?”愛德華問,他死死盯著孫渡。

    “當然可以,”孫渡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麽愛德華要找他聊聊,但是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隻是您不先上廁所嗎?”他笑著問。

    愛德華擺擺手,“你介意在那邊嗎?”他指了指一旁少有人經過地走廊,“這裏有可能會擋住別人。”

    孫渡說,“當然不。”

    於是他們走向一旁去。

    “很顯然,你的英語有很大的提高,”愛德華開玩笑一樣地說,“上一次在電梯裏麵,你甚至聽不懂我說的話。”

    孫渡笑得自然,“是的,和斯坦恩又迴到英國前,我在中國好好學習了一下英語。”

    “哦,斯坦恩,對,斯坦恩,”愛德華抓著一邊的扶手,他小聲念叨幾聲,“這次你們迴來我都沒有來得及向斯坦恩遞出邀請函,”他笑著說,“你知道,雖說我們是朋友,也是兄弟,但是有時候他沒有這麽多空閑的時間,來與我這個老朋友打交道。”

    “總是有新的人想要去認識他,占用他的時間,”愛德華說得很慢,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低沉,“不過沒關係,是的沒關係,到最後他有空了,他還是會收到我的邀請的。”

    孫渡沒有接話,他笑吟吟地看著麵前有些自言自語傾向的愛德華。

    他嘴角的弧度勾得自然,是他已經無數次練就的招牌笑容,看似豔麗多情,實則涼薄徹骨。孫渡彎彎的狐狸眼裏麵一片冷漠,他看著麵前的愛德華,心裏在不斷地評估。

    他心裏早就對這個愛德華有一份備案,從上次他隨著謝儻來英國參加娜塔麗對生日時,愛德華就表現得並不正常。謝儻在麵對愛德華,曾經有過短暫的情緒失控,相處這麽久以來,那是孫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

    很明顯,這個愛德華和謝儻應該在過去有過過節,但是孫渡並不認為可能是有過一段戀愛或者與romantic相關的經曆,因為謝儻看著愛德華的,他的眼裏隻有戒備和冰霜。

    “你還記得肯嗎,孫?”愛德華問道。

    孫渡皺了一下眉,什麽肯?他完全沒有記憶,有這個人嗎?

    但是為了套出一些有用的話,孫渡馬上調整了過來,他笑著迴答,“是的,我當然記得。”

    愛德華滿意地點點頭,“我是很熟悉斯坦恩的,他呢,我的這個兄弟,有時候就是喜歡新的東西,”他歎了一口氣,“可憐的肯,還是我以前送給他的禮物。現在他不要了,我也就把他收迴來,放在自己身邊養著了——要知道,肯可是陪了斯坦恩好幾個年頭呢。”

    孫渡聽著,大概揣摩出來了,這個肯應該是謝儻以前的情人,然後是愛德華送的。隻是他來了之後,謝儻就放肯走了,於是愛德華又接盤了肯。

    這是想表達什麽?

    孫渡在心裏哼笑一聲,惡心人誰還不會了?

    他麵上倒是笑得明媚,“那對於肯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了,跟在您身邊也是一種榮幸了。”他說得落落大方,說話的時候還直視著愛德華有些翠綠的眼,叫人覺得他真誠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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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樣看來,還有好幾個年頭呢,我陪在斯坦恩身邊也不過才半年沒到——看來我還能待上很久呢。”他笑眯眯地說。

    愛德華被噎了一下,但是他又說,“斯坦恩這一年似乎是把重心都放在了z國呢——那確實是一個漂亮而且吸引人的國度,”愛德華笑著,他蒼白的臉上一股死氣彌漫,讓他看起來讓人感覺莫名有幾分壓抑,“隻是斯坦恩總歸是要迴來的,你知道,還有諾大的布特家族等著他去挑起重任。”

    “倫敦已經有許多妙齡女子早就對他芳心暗許,”愛德華說,“畢竟魅力是不分年齡的,不是嗎,孫?”他頗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孫渡反問道。

    孫渡像是沒聽出他的潛台詞一樣,一臉肯定地讚同道,“是的,沒錯,斯坦恩是很有魅力的,”他看著愛德華,似笑非笑,“所以他值得最好的。”

    “哦對——他值得最好的,”愛德華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請原諒我的冒昧,你知道作為朋友,作為兄弟,我總是會操心很多——譬如,假使斯坦恩成家,有了貌美年輕的妻子,孫,你該怎麽辦呢?”

    孫渡的笑容越發顯目起來,他的眉眼彎起,眼角本來淡下去的嫣紅又明豔起來,他像是銜著一株五月牡丹一樣,豔麗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個問題,冒犯得讓人不悅。

    “妻子?”孫渡笑著說,他看著愛德華,笑意盈盈,“那又怎麽樣呢?”

    他並不想和愛德華扯謝儻的婚姻觀,和他辯論論述謝儻究竟會不會結婚。對付胡攪蠻纏的人,孫渡早自有一套方法,那就是比他們更加胡攪蠻纏。

    在愛德華詫異的目光下,孫渡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我先一步找到他,抓住他,在那些可愛的女孩還沒有成為斯坦恩的妻子時,我足以把她們摔下擂台,”他笑笑,“就算她們成為了斯坦恩的妻子,那又怎麽樣?先來後到,我可是先來的一個。就算婚姻是契約關係,神聖不可侵犯,難道就要我放手?倫理道德都約束不到我頭上,一個婚姻還想讓我束手束腳?”

    孫渡輕輕說,“愛德華王子,自從我母親去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約束我,事實上,我是藐視婚姻的。”

    愛德華全然被孫渡這樣不要臉的話怔住了,他從來沒想過,斯坦恩的情人會是這樣一種人。

    “斯坦恩能結婚,也能離很多次婚,”孫渡笑著,“但是他離不開我。”

    他的扭曲還是流出了他的皮囊。

    孫渡笑意不減地看著愛德華,像張嘴吐著蛇信子的毒蛇,鎖定麵前的老鼠。

    愛德華的手不正常地抖了抖,他有些神經症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喑啞而怪異,還有些斷續,像是從喉嚨管裏麵費盡心思擠出來的。

    孫渡笑眯眯地看著愛德華笑,並不對他頗有些神經的反應露出無措的表情。他隻動了動垂在大腿邊的手,輕輕解鎖手機,把“1”發了出去。

    他並不認為愛德華還有什麽想找他聊的。該聊的相信他們已經聊得差不多了。

    過了一會,愛德華的笑戛然而止,他有些陰沉地看著孫渡,“所以,孫,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個最好的?”他問。

    孫渡笑笑,並不迴答這個問題。

    他若有若無地瞥向愛德華的背後,而後又收迴視線看著愛德華。

    孫渡突然奇怪地發現,愛德華五官的輪廓,其實與謝儻有幾分相似。隻不過他似乎是長期處於一種不健康的狀態,這顯得他時常暮氣沉沉。

    一個有些奇異的想法從孫渡地腦中閃過。

    孫渡沉下眼,開始仔細打量起愛德華。

    愛德華見孫渡不語,他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隻是這次詢問,他握著欄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攥緊了起來,這叫他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暴了出來,他似乎正在情緒失控的邊緣。

    孫渡瞟了一眼愛德華青筋暴起的手,並不為所動。

    “well,”他說著攤攤手,“這種事情不應該問你嗎,愛德華王子?”

    “畢竟,你是斯坦恩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兄弟。”孫渡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說,每一個詞都咬得很慢,“我是沒什麽資格去插嘴這些的,不是嗎?”他笑著盯著愛德華反問。

    愛德華看著麵前和他差不多高的z國人,他確實是尖牙利嘴得厲害。

    他怒極反笑,就當他準備說什麽的時候,他背後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愛德華。”那道聲音暗含警告,飽含隱隱的怒氣,夾雜著冰雪的凜冽和不近人情的味道——他再熟悉不過。

    就在愛德華一臉驚喜地迴頭就要喊出來人地名字時,他麵前的孫渡卻一個快步,閃身飛撲了上去。

    “謝儻——”埋在斯坦恩懷裏的z國人喊著他不熟悉的名字,愛德華看著孫渡撒嬌一樣摟著斯坦恩,而斯坦恩摸了摸他的頭發,卻沒有推開他。

    他一直以為斯坦恩是不接受在外麵有什麽親密的舉動的。

    愛德華收迴握著欄杆的手,握成了一個嚴實的拳頭。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像老朋友見麵一樣上前朝謝儻打了一聲招唿,“好久不見斯坦恩,你迴到英國居然也不告訴我。”他笑著說。

    謝儻摟著孫渡,麵無表情地看著愛德華。

    “你越界了,安東尼。”謝儻說。

    愛德華聽見自己被謝儻喊出教名,心裏漏掉一拍。他笑著,努力掩飾住自己有些不正常的表情。

    “哦,我很抱歉,斯坦恩,”愛德華上前幾步說,“原諒我有時候總是操心太多。”

    謝儻冷冷地看著他,並不接話。

    他懷裏的孫渡卻轉過身,饒有興趣地看著麵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愛德華。

    “我想,我離開的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的朋友還在等著我呢。”愛德華不自然地笑笑,而後轉身離開。

    他緊握住拳頭,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憋著一口怒氣,這股氣在他身體裏亂竄,竄破他的胃竄穿他的心。但是他要萬分小心,不讓這股怒氣竄出他的喉嚨。

    沒有人知道,當他與斯坦恩對視的時候,他感覺到的是一種少有的惶恐。他隱約地感覺到,他似乎已經無法像以前一樣輕易地挑起斯坦恩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緒。

    他看著他的眼神不再暗含苦痛,而是平靜,冷酷,拒人千裏之外。

    愛德華從謝儻身邊擦肩而過,他迴頭,想再看看謝儻的神情時,他卻看見謝儻懷裏的孫渡對他笑了笑,然後做出一個無聲的嘴形。

    孫渡在對他說一個單詞,那就是“loser”。

    他輕輕張開嘴描摹這個單詞,當他吐出這個單詞開頭的音節時,還能看見他紅潤的小舌尖。

    這個尖牙利嘴的z國人在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懷裏,笑得得意又暢快,似乎是在諷刺他一樣,時不時輕輕瞥向他幾眼。

    愛德華的唿吸驀然急促起來,他快走走出幾步,然後站在原地平穩自己的唿吸,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

    他閉上眼,深唿吸幾次,而後向劇院大廳走去。

    而還在原地的孫渡和謝儻,暫時還沒有迴到大廳的意思。

    孫渡縮在謝儻懷裏,等愛德華走遠了,他才抬起頭看著謝儻,“先別問我愛德華王子與我交談了什麽——當然這些也不重要。”孫渡笑著說,堵住了想發問的謝儻。

    “你先迴答我,誰是肯?”孫渡問。

    謝儻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肯?”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低頭看著咧嘴笑得歡的孫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沒對這個名字有什麽太大的印象。

    於是,謝儻問,“怎麽了?”他的神情時純粹的困惑與不解。

    孫渡凝視著他,盯了一瞬,又加深了笑意,“算了,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今天晚上應該把你和他用過的姿勢都試試。”他說。

    “因為我是最好的,不是嗎?”他笑著朝謝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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