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謝儻致辭完畢後,宴會的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隨後又是幾個謝家的長輩陸陸續續進行簡單的講話,最多不超過十分鍾,宴會也就正是開始了。

    宴會開始的時候,謝周和孫渡就直接分開了。

    謝周還是要和世家子弟不說打好關係,至少是寒暄一番以示禮貌,也還是要和有聯姻意向的富家名媛碰個麵,交流一番——這種場合帶著孫渡並不合適。

    他孫渡,說到底還是一個難宣之於口的情人。

    孫渡覺得無所謂,從始至終,他就沒生出過什麽嫁入謝家的想法,也沒興趣和充滿敵意的名媛們鬥法。

    他孫渡從來都是隻參與各取所需的交易。

    他和謝周交換一個眼神,便閃身去了謝家的二樓,既不主動與其他賓客交流,也免了他們想交流的機會。

    圈子裏麵的人都藐視他,卻也都好奇他,都把他認作人盡可操的婊//子,又把他喻為進入上流的標誌。

    孫渡,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又神秘的臭//婊//子。

    一時間,宴會場上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孫渡走向樓梯的身影,或暗或明地盯了他一會,又神情自若地繼續舉杯交際。

    孫渡款款上樓,居高臨下地看著諾大的宴會廳,笑容矜持的小姐夫人,得體有禮的先生和乖巧安靜的孩子,這一切就是這個所謂上流人千篇一律的披皮外表。

    舊居於塵間鬧市的人欽羨這樣高雅的生活,以為如此便是人的最美。

    可是實際上,他孫渡最清楚,撕破那一層皮,所謂的上流人,都是沒心的怪物。

    包括他,一個上流世界的泥腿子,也是如此。

    孫渡嘴角不再掛著弧度,平平地抿著,如一條刻板的直線。

    他的狐狸眼裏難得沒有尋常慣有的媚氣,隻剩下一種冷漠,仿佛一麵鏡子,倒影著宴會場上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漂亮皮囊下麵的心。

    他不經意掃視到會場前麵人群中心的謝儻,又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來,狐狸眼低垂,一股冷豔的味道凸顯。

    好在他又找到新的玩伴。

    他轉過頭去,神情自若地繼續往二樓走,他彎了彎狐狸眼,嘴角掛起勾人的弧度。

    他又是那個嬌俏百媚的孫渡。

    而樓下本來和人交流的謝儻,卻突然感覺有人盯著他看,無意識地迴頭時,隻看見孫渡嫋嫋的背影。

    謝儻自然地扭過頭繼續與一旁的人交流,仿佛什麽都沒看一般。

    孫渡一個人在二樓最邊上的陽台上麵抽煙。

    謝家的陽台是西式的,呈半圓形,陽台內空間挺大的,地麵鋪的是謝家一慣用的紅木板,陽台上麵雕刻著浮雕,充滿歐式的味道。

    聽說是上一任謝家家主的前妻喜歡站在窗邊,望著謝家後院寬廣的草坪。 後來謝家家主就在二樓給她修了幾個陽台,讓她能曬著陽光看草坪。 又因為這位女士是混血兒,從小在國外長大,便是修的歐式的,而非中式。

    孫渡背靠著陽台,隨意地把襯衫攬到手肘的位置,一手夾煙一手撫著另外一隻手的肘。

    白色的煙像蛇一樣,從他微張開的檀唇裏麵緩慢地爬出,順著他的臉攀爬,直到消散在空中。

    煙霧繚繞,隱隱可見微弱的煙火光。

    其實孫渡很少抽煙。

    隻是最近可能親力親為搞畫展壓力有些大,睡眠不好有點疲憊。加之固炮謝周越來越讓他感覺食之無味,性/生活得不到很好的滿足,便是有一股躁鬱感壓在他的心頭。

    而這種躁鬱感,讓他狂亂,是他最為厭惡這種抑鬱的情緒。

    現下他看著還是正常,還沒有發狂,而他自己最明白,他急需要讓他舒緩狂躁的途徑。

    他需要男人的抱他時傳遞過來的溫度,需要他們在他體內噴湧而出的激情,他需要放肆的呻吟,被填充的滿足,與一個溫暖的臂彎。

    現在,哪個男人他都不要,他就想要謝儻。

    他想要謝儻帶給他激動,興奮與熱血澎湃。

    孫渡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裏浮出病態的亢奮,把他的眼角激得有些赤紅。

    而正當他準備熄滅煙時,他忽然聽見他不遠處的陽台正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嗯,我知道。”

    正是謝儻在打電話的聲音。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孫渡不作聲,他又吸了一口煙。

    就算是再心熱謝儻,他也並不打算貿然出現,況且還是在他和什麽人打電話的時候。

    另一個陽台上麵的謝儻似乎在安排著什麽,語氣沒什麽起伏,聽不出喜怒。

    而就在這時,突然又響起一聲驚唿——是在洗手室收拾自己的林家姊弟。

    孫渡透過密密匝匝的樹枝的縫隙,瞧見林清清驚慌失措的臉龐。他們也許正巧在洗手室整理好,準備在陽台上說點什麽,結果就這樣撞見了這次宴會的主角。

    林清清在看見,掛掉電話轉身麵無表情看著他們的謝儻的一刹那,臉上就飄起了紅暈。

    她的眼神撲閃不定,盯著謝儻的眼神也從剛剛的慌亂,變成了癡迷。

    這種神情孫渡最清楚,不過他可不屑林清清這種赤裸裸的發//騷。

    “啊對不起——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林清清顯然是不知道麵前高大的男人,就是謝家大少。

    她拖著在後麵還一臉茫然的林小路,一臉含羞帶怯低頭說,“沒看到您在這裏……打擾了……”

    孫渡聽到這裏,又掃了一眼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林家姊弟的謝儻,笑著掐滅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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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他笑著踏出陽台,信步朝謝儻和林家姊弟所在的陽台走去。

    而跨出陽台的玻璃門的孫渡自然沒看見,謝儻冷冷地掃了一眼他剛剛所在的位置,似乎早就知道他在那裏。

    孫渡慢慢跺到陽台口時,正好林清清一臉羞惱地拽著不明所以的林小路,從陽台裏麵快步走出。

    她似乎是沒遇到過這麽難以挑逗的主,她幾番言語暗示下來,她麵前高大的男子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聽她嘰嘰喳喳說完後,隻一句話“出去”,活把她搞得像是戲場的小醜一樣。

    孫渡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清清臉上明晃晃掛著的憤慨,喊一句,“林小姐怎麽這麽巧?真是哪都有你。”

    他心裏隻覺得這麽久過去,林清清果然還是一如當年蠢得可以,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簡直就是送上來讓他逗弄的笑話。

    “還不下去守著你的老情人?可別到時候什麽都沒撈到哦,小寶貝。”

    說罷,他理也不理氣得臉通紅的林清清,和神情不滿,又有些畏縮地悄悄看著他的林小路。徑直跨進了陽台,把恨恨著甩頭就走的林家姊弟甩在腦後。

    “謝大少——”孫渡從踏入這個陽台的一瞬間,他身上的騷氣就仿佛要溢出一樣。

    看他眉眼彎翹,眼波橫橫,直掃謝儻,唇如塗朱,含珠水潤,一臉春情,擋也擋不住,“我們可是——又見麵了……”

    一句尋常話偏生被他說得千嬌百媚,若是普通人,早已是熱血上湧。

    可謝儻對他,也隻是對林家姊弟一樣,目光冷冷,雙手規矩地垂於大腿兩側,不為所動。

    孫渡笑容越加明豔,好在陽台夠大,他停在離謝儻有幾步的距離。

    他笑眯眯地看著謝儻,似是貼心地問一句,“怎麽謝大少?被林家姐弟們掃了興致?”

    他走近幾步,一手撐在陽台上,側身歪頭看著謝儻。

    謝儻目光隨著他移動,冷冷地看著他迴答一句,“不曾。”他們也還不配打擾他的心情。

    謝儻直直地看著孫渡的的狐狸眼。

    由於是混血兒,謝儻的眼睛其實不是深棕近黑,而是深藍近黑,看著格外深邃又無情。他冷冷地盯著孫渡,好似把孫渡萌動的春意都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孫渡毫不畏懼地與謝儻對視,嘴角弧度不變。

    忽然,謝儻來了一句,“你越界了,孫先生。”

    他冷冷看著孫渡,表情又有幾分嚴肅與認真。

    孫渡聞言,柳眉微挑,狐狸眼裏興味更濃。

    他靠近了謝儻幾分,伸出左手緩緩摸索著觸碰到了謝儻自然垂落的右手。在謝儻既無喜也無厭的目光裏麵,輕輕把他的手執起,搭在陽台邊上。

    白嫩帶粉的手心搭在謝儻寬大粗糙的手背上,青蔥般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滑過謝儻的指關節,撩撥明顯。

    “那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孫渡看著謝儻,他的狐狸眼裏映著陽台門後熱鬧的燈光,倒是有幾分眸若群星的味道,“也許你有床伴,也有情人,可是為什麽不嚐試著給我一個機會?”

    說來也奇怪,孫渡這麽一個縱欲之人,他的眼卻從來不渾濁或**。透過媚氣之後,仔細看來,盡是少年人有的糯糯的純情。

    “我不會比任何人都差,我能給你更好的。”說著,他舉起雙手搭在謝儻的肩上,仿佛在攬抱著他一般。

    “我是最好的,而你,謝家大少,自然也應該配最好的,不是嗎?”他如情人一樣輕聲喃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謝儻,含情脈脈。

    而謝儻的目光仍然冰冷,不帶溫度。

    他耐心地聽完孫渡的話,然後把孫渡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麵無表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

    “我不需要,”他冷冷地說。

    “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謝儻用沒有起伏的聲音陳述道,“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他看著孫渡,神情冷漠,不為所動。

    事實上,孫渡在謝儻眼裏和林家姐弟沒什麽區別。

    謝儻不需要自己的生活多出一個怎樣的角色,目前為止,所有人已經在他心裏畫好的範圍按部就班,開始運作。孫渡也好,林家姊弟也好,都還不足以讓他給他們在自己的生活裏安上一個角色。

    然後謝儻毫不留戀地邁開長腿,離開了陽台,留著孫渡一個人對著他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話可不要說太早。

    孫渡的狐狸眼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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