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這麽一說,杜嘉被氣的漲紅了臉,自己如何能夠與這等浪蕩子一般的名聲,不過看到周圍人的目光隻覺得像是在印證著對方的話。


    一時間有些羞憤難當,他推開擋在身前的顧廷燁就要離開,卻是突然發現對方身子太過壯碩,竟然這麽一番用力竟然紋絲未動。


    杜嘉就是一個世家公子,妥妥的隻知道享樂的衙內,哪裏如顧廷燁這般,自小就打磨拳腳功夫。


    而顧廷燁卻像是未察覺到有人在推搡他一般,依舊擋在前列自顧自的飲著酒,看著坊間的歌姬作舞,聽見那悠揚的曲聲想起甚至還跟著節奏打著拍子。


    活脫脫的就是杜嘉口中所說的“浪蕩子”,不過對於張載和盛柏二人,顧廷燁在京中的名聲有些陌生。


    他們都是不久方才來到京中,不過無論是張載和盛柏二人,都是更加相信,隻有親身接觸方才知道其為人,而不是通過名聲來了解一個人。


    杜嘉知道這是在有意捉弄他,於是他微微借道想要換一條空隙處,穿行出去,可是就在他腳步微動,自己的前路卻是又被堵上了。


    “顧廷燁,你行事莫要太過張揚,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家攀上了宰相的門第,就能夠行事如此乖張,你們一家不過是別人家中的狗罷了!”


    杜嘉準備再用力的時候,卻是發現原本擋在前麵的如同一堵牆阻礙,此刻卻已經沒了,但是自己身體卻是一下子撲到了空處。


    一下子身子就撲倒在地,踉蹌的身影看起來實在無比的狼狽,平日裏維持的儒雅書生的樣子在此刻一下崩塌。


    而他的這幅窘迫狀態恰好也是引起了周圍的人大笑,而原本在樓梯處的長隨也是殷切的上前攙扶了自己家主人。


    而杜嘉明白自己在這裏也是鬥不過,於是也隻能是掩麵逃走了。


    而麵對混不吝的顧廷燁他是半點便宜也占不到,不僅僅是體能方麵還是言語方麵都是占不到便宜的。


    所以與其繼續難看下去還不如早早離開,省的引得更多的嗤笑。


    而顧廷燁對此卻像是與自己並不相關,依舊是自顧自的飲酒。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杜嘉的確說到了他的痛處,他的確十分在意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這幅散漫不在意都不過是掩飾內心的落寞而已,說起來他的家世並不差,而且前途一片大好,可是他們侯府在京中的名聲卻並不好。


    他出自侯府長房,而二房的叔父算是最早向宰相靠攏的人,他並不是因為其能力,而是靠著不要臉諂媚,而楊秉那邊對於勳貴的靠攏,自然也不會往外推。


    他想要變法自然是不會完全得罪了勳貴至少眼下不行,所以對於這些靠攏過來的勳貴,都是看其能力安排。


    顧廷燁的父親卻是極為執拗,不願意同自己弟弟一樣,所以落得如今這般的下場,長房竟然被二房隱隱給超過了。


    所以身為長房長子,被父親寄予的期待也多了許多,繼母也在家中扇風點火,他的處境就更加難受了。


    所以便以放蕩示人,而京中勳貴的圈子也就那麽大,誰家子弟太過不堪都會被傳的很廣。


    而一旁的盛柏想起了家中的崇哥兒,倒是與這位顧郎君是一般的性子。


    隻是如今的這個弟弟尚且還在杭州,未曾與家中一起過來。


    ……


    皇右五年,大宋杭州。


    “卯日新刻,新日換舊月,積雪未化,注意添衣!”


    一位行者手中敲著鐵牌子報曉,所謂的行者都是未剃度的出家人。


    為普通市民提供著叫醒服務,而也有一個年輕人在這一聲聲中從夢中清醒過來。


    “誰大清早的沒事幹,打擾別人睡覺,損功德的知不知道!”


    可是一開口那個年輕人卻是一臉的呆滯,因為他開口說的話,竟然口音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而且看了一下眼前的環境同樣也是一臉茫然,這裏到底是哪裏?


    盛崇濱海人,文學係畢業的他沒有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而是選擇了考公,正所謂宇宙的盡頭是考公。


    在省考連續兩次失敗的他,有些悵然的站在大橋上,拿著啤酒看著月亮惆悵的感慨,自己一個大學畢業生如果在古代一定能夠考中科舉。


    記憶一下子迴到了現在,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這是在一個小院裏。


    清晨的冷氣直衝腦門,讓他好似想起來了點什麽,自己貌似還是一個官宦之家,和他同名同姓,如今十五歲尚無功名。


    不過不幸的是他乃是妾生子,也就是庶出而且在這家裏,他基本沒有存在感。


    如今的他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身邊如今隻有兩個丫鬟侍候他,不過在如今應該叫做使女。


    “郎君,她們實在太過分了,就是看著您不受重視,所以克扣我們的飯食,如今還克扣炭火!”


    “這麽冷的天,郎君要讀書恐怕手都無法伸張!”


    說話的功夫一個身著青色袍子女子,此刻正不停的滴咕抱怨著。


    她看起來麵容還有些青澀稚嫩,在周崇看來大概不過十五六歲左右。


    不過緊接著一個六七歲的女童,身後背著背簍,臉上還沾染上了不少灰。


    此刻哭哭啼啼的說著:“郎君,小沅沒用,那些嬤嬤們就給了這點炭,我和她們爭理,她們還打我!”


    周崇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現狀,對此身的記憶也沒有完全吸收。


    “她們在哪?連小娃娃都欺負,當真是連臉皮都不要了!”


    盛崇從床榻上起來,離開了溫暖的被褥,周遭的冷空氣一下子就給他包圍。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擦拭幹淨了她臉上的淚痕還有汙漬。


    “她們打你哪了?”


    身邊的小桃就是稍微年長的使女,她撩起這小娃娃的袖子,隻見那肌膚上顯然有一塊淤青。


    看起來這是用力揪的,力道可一點都不小。


    叫做小沅的小使女,鼓著嘴像是努力的把委屈都憋迴去,不讓自己哭出來。


    眼淚就在眼眶打轉,身後的小桃將青色的袍服給周崇穿上。


    她突然在這一瞬間,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郎君了,平日裏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說等到科舉考取了功名,那些底下的人定然不敢欺侮我們。


    然後說上一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之類的話,所以原本她也隻是宣泄情緒而已,沒有想到郎君真的為他們做主。


    “那些廚房主事的嬤嬤乃是大娘子身邊的人,若是因為此事郎君惹的大娘子生厭,恐怕對於您前途不利!”


    這府上畢竟是大娘子掌事,周崇一個庶子哪裏能夠得罪的起,即使隻是大娘子身邊的一個嬤嬤,話語權也比他強。


    小桃畢竟還是理智的所以出聲勸阻,盛崇不理會說:“這天下哪裏有這般道理,做錯了的人頤指氣揚,而吃虧了的人卻要忍氣吞聲!”


    盛崇腦海中的記憶也在一點點的找迴,他憑著記憶從院裏出來尋到了廚房的地方,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大小使女。


    此刻廚房正在忙活著,因為這個時候正是在忙活著一大家子府裏的吃食。


    “郎君,這裏是廚房乃是下人來的地方,你怎麽能來呢?”


    嬤嬤的這一番話聽起來謙卑,可是話語卻一點也不客氣。


    君子遠庖廚,所以身為士族清流人家的周家,主人家自然是不會來廚房的。


    若是以往的盛崇,定然在嬤嬤的挪揄下就離開了,心裏提起的勇氣也散去七八分了。


    盛崇倒也沒有一上來就興師問罪,而是板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負手嚴肅說道:“定例一日八斤炭,現而今三五日不過才得四斤,那想來是大娘子覺得崇讀書不用心,方才在這方麵克扣,今日過來就是向嬤嬤討要這麽一個說法!”


    “若是你點頭,我絕對不會有二話,直接轉身就走!”


    那嬤嬤原本的趾高氣揚瞬間就不見了,她本就是仗著之前盛崇那副軟弱性子,才敢私自克扣貪墨。


    可若是此事捅到了大娘子跟前,她可就事大了。


    她隻是沒有想到,以前的那個泥捏的庶子竟然今日硬氣起來了。


    “竟然有這般事情,那便是底下人做事不精細,我定要好好查查,今日我便將缺的炭火盡數給您補齊!”


    “對了,今日清晨廚房裏有紅棗蓮子粥,讓下人送到院子裏去,您讀書定然平時勞累,能夠補血還能暖暖身子!”


    身邊的使女桃兒還準備說些什麽,卻被周崇拉住了手臂笑吟吟道:“小桃,你和小沅一起陪著嬤嬤去看看,莫要讓手底下人多拿了!”


    那嬤嬤也是訕笑了下,如此一來不能在數目上作假,而且不能用灶炭來魚目混珠了。


    說完方才離開了廚房,這廚房分明就是蛇鼠一窩,關係也錯綜複雜,這種事情雖然明麵上乃是大娘子手底下的嬤嬤錯了。


    可是在大娘子那邊看到的就是,一個庶子折了自己的麵子,身邊的一個嬤嬤都管不住,這就是折了她的麵子。


    所以說從院裏一直走到了廚房,他心裏的氣也消了七八分,統統被理智占據了頭腦。


    這個時候和她們鬧翻實在不值當,小沅和小桃背著竹簍,裏麵盡數都是炭火。


    甚至底下的人心裏有鬼,還多添了一些炭火在裏麵,可是桃兒卻統統拿了出來,她一直秉持著我該拿的一分不能少,不該我拿的一分也不多拿。


    這炭火還補上了前幾日的量,所以竹簍中並不輕。


    小桃背著一個大竹簍,而小沅背著一個小竹簍,雖然身上竹簍並不輕,可是都掛著笑。


    盛崇從小桃身上拿下了竹簍,眼見著桃兒拒絕他說道:“你去背小沅身上的竹簍,這點重量我背得動!”


    可是當竹簍背在身上,身體好像是在告訴他,自己不堪重負。


    這身體可真的差,看來鍛煉身體也應該早日提上日程了。


    汗珠順著額頭流下,沒有想到自己比起小桃這個女流之輩都不如。


    三人走在路上,小桃覺得從沒有如今日這樣的暢快。


    “郎君今日正是大大的出了風頭,我看到林嬤嬤那副吃癟的模樣,我心裏就格外的暢快!”


    “小桃,你不會怪我沒有尋那些人,給你們出氣吧!”


    對於這兩個使女的情感,他算是完完全全的接收了以前的周崇,對待她們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樣。


    “怎麽會呢?今日小沅就覺得郎君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以後廚房的管事定然不敢再克扣了!”


    說起話來吐字清晰,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六七的女童,語氣裏有些自豪和洋洋得意。


    可在盛崇的心裏卻是在想著,等我何時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安身立命,就會將今日的惡氣都統統出了。


    “這個世界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遼國和西夏都被大宋壓著打?還有這楊秉又是誰?”


    盛崇覺得要麽是自己瘋了,要麽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自己記憶中的大宋那是“守內虛外,積貧積弱”的孱弱形象,如今卻是國內富足而儼然有開疆拓土的架勢。


    他走在杭州的街頭,都能夠聽見那些人在議論著當前大宋的形勢情況。


    不過想到舉家搬到汴京,他心裏也對那個陌生的人名生出了幾分好奇,能夠在短短的時間裏,讓大宋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當下,自己好好想想如何養活自己方才是正事,這府裏的月錢還要幾經克扣。


    ……


    “忽聞得水聲聒耳,大聖在那半空裏看時,原來是東洋大海潮發的聲響。”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且看見一個少年人,一襲青衫繪聲繪色的說著故事,在正精彩之處突然中斷了,也是引起圍觀的一眾人擾亂。


    “吳小官人,你這故事每次說到最精彩之處就斷了,著實讓人心裏癢癢,我有的是錢,且再講一講唄!”


    “是呀,是呀!”


    這少年人正是盛崇,他將院裏多出來的那些木炭,本想著買到街上來賣,可是吆喝了許久都沒人買。


    最後為了吸引一些客流量,擺出一張小方桌,並且打著免費聽書的招牌,果然吸引了許多圍觀的人。


    這勾欄瓦舍之中戲曲評書也都有,周崇擺出的這玩意倒也不是十分稀罕,不過勝在它免費。


    出門的時候,就對自己麵貌做了基本的偽裝,畢竟這個時代人言可畏,這畢竟是下九流被人認出來,恐怕自己在府裏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所以這個冒名為“吳承恩”的說書先生,講的《西遊記》一下子吸引了許多的圍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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