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鄭老在當地的聲望,還有一位頗有才名的相公作襯,這雲上樓的掌櫃也不會將賓客拒之門外。


    楊秉身邊一兩隨從,他與這位鄉賢耄老並行而知縣張瑜還有一應左官則落後半步隨行在身後。


    從此處也可以看出幾人的身份差距,在今日此行的人中惟楊秉身份最尊,不過鄭國安於理乃是官場致仕的前輩,於情大宋也有尊老敬賢的體統。


    所以摒除了官位上的差距也自是可以與楊秉齊行,楊秉看到此處的酒樓門前冷清語氣和煦的問道:“雲上樓素來有當地酒肆之甲之稱,今日為何會如此的冷清?”


    他嗓音醇厚聲音和煦,讓人感覺如清風拂麵十分親切,可就在眾人看向身邊的鄭老想要知道他如何迴答時。


    老人笑吟吟的撫須說道:“聽聞文瑜大駕位臨我方城縣,我們這些鄉紳們便自主湊了一些錢財今夜包下了這雲上樓,為了避免那些你崇敬的後輩學子驚擾雅興!”


    這個時候的喬樸也是會意,是時的在背後恭聲道:“鄭老說的是,我們這些年輕學子誰人不崇敬楊相公,若不是鄭老牽頭我今日也無此機會!”


    語氣之中的孺慕全然像是發自內心一般真心實意,不過至於實際內心崇敬有多少不知道,可畏懼絕對充斥內心。


    畢竟麵前站著一個隨時拿你動刀,而你還不能反抗且得罪不起的人,那該是一件多麽絕望的事情!


    至於鋌而走險刺殺,莫要說身邊裏外三層有多少武藝好手保護著,即使得逞可想而知朝廷會迎來多大的雷霆震怒。


    刺殺朝廷重臣這可不是一件命桉那麽簡單了,這無異於起義謀反的舉動了,西南路上下官員都將會受到徹查。


    西南路上下都得翻一翻,莫說他他有刺殺的念頭,即使有也會被人提前滅口製止他癲狂的舉措。


    普通小民可以通過刺殺滅口來解決,如這樣的官員隻能投其所好將其腐化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憑心而論從麵相和言行舉止上來看,這位鄭老在楊秉的眼裏看來怎麽都是一位鄉賢達老,很難讓人在心底生出惡意,可是從步入官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裏多的是言行不一的人。


    因為他們往往都會用聖人的言語裝表自己,道德文章不過是他們攻訐他人的刀劍罷了!


    “倒也不必為了我一人如此鋪張,若是讓這方城縣的百姓知道隻是因為我楊文瑜,方才掃了雅興豈不是我的罪過!”


    “今夜不必為我大開方便之門,為我尋一雅間即可!”


    那雲上樓的掌櫃隨著酒保一同迎接,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鄭老像是在征詢對方的意見,他不知道這汴京來的相公如何,隻知道在這方城縣不可得罪鄭老。


    即使今夜是官家親至他也是同樣,畢竟對方可是花了錢的,若是此刻又收迴了錢財,那今夜也已經損失了不少客源。


    鄭國安雖然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但是精神狀態卻是上佳,微微頷首道:“既然是文瑜如此要求,也算是與民同樂了,徐掌櫃你也莫要擔心我們會少了你的錢財,正常營業便可!”


    他沒有繼續多說什麽便一眾人向內走去,可同樣的鄭國安也在心底對於這位官場後輩有了粗淺的了解。


    不喜豪奢乃是一個簡樸務實之人,這傳聞永遠抵不過真切的感受,他在官場經曆了如此之久,自然知道有些人官聲不錯,勤儉廉潔可私下卻是貪婪至極,還有一些人明麵上道德君子實際私底下卻是如色中餓鬼。


    這世間有人貪財有人好色,也有人好名沒有人是沒有缺點和軟肋的,此舉不過是試探罷了!


    若僅僅是貪財而已最好滿足,不怕你貪婪就怕你廉潔。


    那雲上樓的掌櫃喜笑顏開,既然鄭老發話了那麽今夜自然是可以大賺一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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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就在他高興之際,一名身材魁梧一身錦衣勁裝,外麵披著長袍而內襯甲胃,非但不顯得臃腫反而覺得魁梧高大。


    因為此人身形修長,那雙眼神也是冰冷瘮人。


    “今夜你正常營業便可,但是不可宣揚有關相公的一切,若有違背莫怪某刀不利乎!”


    此人乃是楊懷仁,也是楊延昭之孫憑借門蔭入仕加入禁軍,因為護衛楊秉的緣故方才離開了汴京。


    他是一個真正的武人,那掌櫃的何時見過這種場麵,這雲上樓出入的都是文人士子,這怒目圓睜殺氣騰騰的武夫讓他呆愣當場。


    良久後方才訥訥點了點頭,雖然說在大宋文官動輒對武職官員斥罵,是一種輕蔑的態度可並不代表著普通的白身也有這個底氣和膽量。


    楊秉隨著眾人走了進來,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無論是休憩還是聚餐飲食都是十分上佳的地方。


    而且不僅僅考慮到了楊秉乃是杭州錢塘生人,且在汴京謫居良久菜肴都是十分適合他的口味。


    而在彩樓之處的空地上,隨著笙簫曲樂聲響起夾雜著各類的樂器,一位容貌妍麗的女子極好的歌喉聲響起,一群身著紅色輕紗的女子也隨之出現。


    在這樣的美景下宴席反倒是成了其次,那歌伎的曲音十分熟悉,其中所填的詞並不是柳七的舊曲,而是楊秉舊年所填之詞。


    楊秉自科舉高中後便少有詞作,畢竟他雖然有心境然後在詩詞一道上並非上乘,畢竟不得不承認著詩詞一道上除去靈感和情感之外,其上限乃是天賦。


    在外人看來楊秉無論是文,詩,詞三方麵都達到了極高的造詣,畢竟楊秉的行文曾經得到過那些大儒宿老的認同。


    雖然留下詩詞寥寥可都是足以傳世的佳作,所以在外人看來他並不是江郎才盡,而是不喜罷了!


    畢竟詩詞歌賦往往都會讓人聯想到了風花雪月,可楊秉其人卻是以實務著稱,二者全然聯係不到一起。


    張瑜聽到美妙的曲調,不僅擊箸隨著節奏應和著全然是陷入了其中了,一旁的古傑輕咳了幾聲。


    心中暗道這張瑜真是一個蠢貨,難道沒有看見這位相公澹然自若,目光澄清的模樣嗎?這廝莫非以為這場宴席是為了他嗎?


    而這位方城縣令在身側古傑提醒下,也收迴了那副陶醉的模樣露出了幾分羞赧的神態,這在場之人陪同之人都無心欣賞這場歌舞。


    楊秉的舊詞填作新曲,在蘇杭之地尤為興盛畢竟他本就是杭州人士,且勾欄酒肆很多文人雅士將其詞作填為新曲也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了。


    而楊秉對此也未做追究,畢竟雖然這些詞作雖未現世可他也隻是一個搬運工而已。


    所以這些人試圖想要用這些曲子來打動楊秉顯然注定要落空,這個時候坐在他身側的鄭國安說著:“文瑜覺得這位小娘子唱的如何?”


    如今能夠如此直唿楊秉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這位鄭老無論是資曆還是年紀都是長輩如此稱唿倒也沒有不妥之處。


    當初他在汴京之時聽的是張好好的曲子,乃是當初先帝都曾讚譽過的大家,不過麵前的這位小娘子雖然還有些稚嫩卻是有著好底子,雖然並無如此充沛情感但是也能唱的委婉動聽。


    不過這些他並沒有說出來,畢竟對方不過是趁著年輕以此為營生而已,若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斷了對方的未來也未免太過殘忍。


    他微微頷首:“鄭老,我就是一個外行人,若是讓我來點評也是焚琴煮鶴,當問問張縣令這般真正喜好之人!”


    老人聽聞他的話眯了眯眼睛,緊接著笑著說:“老夫也是不知這等風雅之事,原以為文瑜這般年輕人當好此道才是!”


    張瑜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誰會在乎他的評價呢?若是今日楊秉對這女子表現出哪怕一點意動,都會有人想要借著女子在他的身上大做文章。


    楊秉這般若是放在武俠世界可就是一招乾坤大挪移了,成功的將話題引到了一旁的張瑜身上,擺脫了自己身上的任何關係。


    女子曲聲作罷,便下了台被人安排到了楊秉的跟前,雲筠乃是被父母賣到了勾欄之中,因為有一幅好嗓子加上樣貌自小就是一個美人胚子,方才沒有淪為私妓,倒不是那些人心地善良而是她的價值遠遠不止於此。


    畢竟一位花魁帶來的價值可遠遠勝過了那賣身的私妓,商人隻看重利益會兩相比較。


    當她被得知自己會被請到一處包廂內時心裏顯得惴惴不安,因為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原來的自己也曾天真的想過,會有普通女子一樣的生活,將來能夠遇見一位戲文裏的士子書生長伴一生。


    可隨年紀的的不斷增長,十五歲的她已經見識到太多姐姐們被負心薄幸的讀書人拋棄,能夠進府中為妾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所以小小年紀的她已經見慣了人情冷暖,在這等風月之地會更早的見識清人心的險惡,她自知自己有一幅好容貌,將來不是被今日召見遲早有一日也會被酒樓推到人前。


    所以她也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顯得十分坦然自若,這三層相高,五樓相向,各有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其間有彩樓高台伴以歌舞,每一層的客人都能看見台上的歌舞,而高台上的人卻是很難看見賓客。


    不多時這位歌姬就已經來到了包廂之內,隻覺得美豔的不可方物,雲筠在進入室內便注意到了楊秉,不是因為氣度和好姿容。


    而是這屋內都是以身份地位來排座位高下的,所以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宴席之中誰人的身份高低尊卑。


    她走了進來後酒保便再次合上了門,她知道整間屋子裏這坐出高位的年輕人放才是地位最為尊貴的,那鄭老都在身邊作陪想必普通人是無此殊遇的。


    “小女子雲筠,見過諸位!”


    她走進屋裏向眾人行禮後便站在那裏不再言語了,等候著吩咐可心底卻是隱隱有些期待。


    因為今日酒樓之中楊秉來的消息並沒有大肆宣揚,所以她並不知道麵前她心裏所想的“年輕人”就是她所唱的詞曲原作。


    對於女子的容貌這裏的多數人都有所動容,這位鄭老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卻是沒有任何的情緒,他這個年紀世間的欲望都消減的差不多了,也沒有一枝梨花壓海棠的心思想法。


    而楊秉同樣十分澹然,他本就少有去過煙花柳巷之地,也不會被女色而迷惑了心智,在這一點的確算的上道德君子。


    他也算是早已經擺脫了這種低級趣味罷!不過與其說是他的道德準則高,不如說他心裏裝的事情實在太多,正所謂飽暖方才思淫欲。


    喬樸瞪大了眼睛,這雲上樓何曾有如此美麗的女子,方才離的太遠隻注意對方的歌喉而忽視了容貌,可是如今的他卻是十分識趣的收迴了眼神。


    這即使再美的女子也勝不過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這位真的看得上此女他反而會拍手叫好。


    喬樸這種雲上樓的熟客都不知道,自然不是因為此女乃是新人歌姬,而是鄭國安吩咐人特意在杭州特意請過來的。


    而且連女子都不知道二人曾經也有過一段淵源,這一點鄭國安卻是知曉。


    這位雲筠便是當初在杭州雍翠閣服侍在楊秉身邊的女娃,如今也已經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樣子了。


    而當初隨著柳雲止慢慢澹出這個圈裏,那個曾經在她身邊的楠楠也成了如今的雲筠。


    成了杭州的新一代花魁,請她過來也是一筆不菲的支出,可以說這位鄭老心機之深沉,旁人是萬萬想不到這一點的。


    一旁的張瑜看著麵前女子,驚訝道:“小娘子莫非是這杭州的花魁雲筠,久聞其名今日方才得以相見!”


    說著像是想起什麽,轉而看向楊秉道:“下官記得楊相公便是杭州錢塘人士,可否與這位雲筠姑娘相識?”


    一旁的左官主簿,糾正道:“張縣令,楊相公自科舉高中後勤於政務,何時有機會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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