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甘州迴鶻身處河西走廊,早就在前唐時期便被安置在甘,涼二州。


    作為也曾興盛一時的迴鶻汗國,如今卻是一分為三,一支遷到吐魯番盆地,他們被稱之為高昌迴鶻或西州迴鶻;還有一支遷到蔥嶺以西的楚河一帶,即蔥嶺西迴鶻;一支遷到河西走廊稱為河西迴鶻。


    河西迴鶻便是如今的甘州迴鶻,甘州迴鶻汗國非但沒有在耶羅格的手中壯大甚至已經到了亡國的邊緣,如何能夠不讓他生出悲淒。


    無奈楊秉雖然身為宋使,此番來支援甘州可卻無調兵之權,站在他身邊的乃是劉奇與李宗槐,此刻的李宗槐見到城下的情況有些鬱憤的說道:“若是由阿郎統兵,絕對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他性子直率在戰場之上也是衝鋒陷陣,絕對不是那種妥協忍讓的脾氣見到迴鶻士卒和吐蕃人節節敗退自然心生不滿。


    蕃部各部落的武士都有人所統轄,楊秉根本無權調撥而迴鶻士卒也自然有汗國的將領統率。


    由於漢文化普及較為廣泛的緣故,所以耶羅格自然能夠聽懂李宗槐的話,楊秉見此也是低聲嗬斥道:“不得無禮!”


    李宗槐聽到楊秉的話也是立刻退了下去,劉奇則是依舊沉悶不語,他無戰事的時候一直都是這幅表情,平時也是謹言少語。


    耶羅格則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眼神卻是如蒼鷹一樣注視著下麵的黨項人。


    他的心裏卻是在思索到底是據城而守還是出城與西夏黨項人拚個生死,如今城中依舊還有大批迴鶻勇士在,剛剛出戰的並非是迴鶻的精銳,他隻是想要利用這些吐蕃人去消耗外麵的黨項人部隊。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對於曾經的迴鶻強敵在此刻耶羅格心裏已經對於這群吐蕃人生出輕視之心了。


    他吩咐道:“青角多,讓這些黨項人見識見識我迴鶻勇士的勇武!”


    他這番話自然是無需讓吐蕃人出戰了,在真正的集戰之中這些吐蕃人隻會成為拖累,而城上的一些各部落派來的吐蕃將士在此刻聽到這句話也是鬆了一口氣。


    若是真的將自己手上的這些人拚個幹淨,到時候迴到部落定然不會輕罰。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的漢子站了出來,他內襯圓領窄袖散花大褶衣外麵是極為輕便的皮甲,一些要害之處也有甲片。


    他立刻行禮領命,他的麵相看起來十分兇惡本就麵黑此刻殺氣騰騰的模樣十分有煞氣。


    他道:“王,我有一個請求若是能夠擊退這些卑鄙無恥的黨項人,可否將迴鶻最亮的明珠馬尹娜許給我!”


    馬尹娜是迴鶻最美的女子,身為迴鶻的勇士青角多自然也有覬覦之心,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美貌更多的是身為勇士取得了一種榮耀。


    雖然青角多在戰前求賞讓耶羅格心生不滿,可是他明白如今的他隻能依靠對方了,所以立刻笑著說道:“好,隻要你能打敗這些進犯的黨項人,我就將馬尹娜許給我族的青鷹。”


    青鷹乃是迴鶻的圖騰,所以這番誇讚也讓青角多心裏欣欣然。


    馬尹娜就這樣就像是成了一種賞賜一件物品一樣,麵對這種對待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依舊是那樣的冷若寒霜。


    雖然身為迴鶻的公主,可是自始至終都未曾有過選擇的機會,當初的她被自己的父親送往遼國,如今又被當作一件戰利品賞賜給汗國內的勇士,這就像是她生來的使命一樣,給予她尊貴身份的同時又要承受一些什麽。


    她對於自己的未來早已經認命了,或許當初在西夏都城中遇見的那個宋人有過那一刻拋棄下自己所有的一切想要與對方在一起,如今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若是城破,她會成為西夏那暴虐的元昊的玩物,那樣的結果更加生不如死。


    楊秉在城牆之上,立身在那看著城下的黨項士卒見到離去的青角多不禁提醒道:“西夏黨項人的戰陣特點在於有利則進,不利則退,誘敵設伏,還請將軍莫要被黨項人所欺詐!”


    麵對楊秉的提醒,青角多沒有言語隻是發出一聲嗤笑,笑著說道:“宋人使臣,我們迴鶻可不是你們宋國,這沙場廝殺可不是兒戲。”


    他這是他暗諷楊秉這是紙上談兵的話,李宗槐與劉奇皆是對他怒目而視,楊秉隻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見楊秉的情緒像是有些低落顯然並不看好,身為迴鶻汗國的耶羅格神色認真的道:“宋國使者,青角多乃是我迴鶻的勇士,也是有著豐富的戰陣經驗的將士!”


    對於耶羅格而言他隻有信任青角多,雖然此人野心勃勃見他年邁覬覦著王位,但是如今迴鶻汗國可依靠之人唯有青角多。


    迴鶻士卒擅長的是射獵,並不似宋軍擅長守城,若是將精銳統統守城無異於自縛手腳,所以出兵一戰乃是迴鶻汗國最後的機會了。


    劉奇見到這迴鶻人固執己見,明白恐怕那派出去的迴鶻將領也要不了就會落敗,所以輕聲在楊秉耳邊說道:“相公,若是城破我等將護送您離開!”


    他們百餘騎如今還在城中,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保護楊秉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出現。


    楊秉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城下像是未曾聽見一樣,而劉奇也沒有繼續談起。


    野利旺榮在大後方,指揮著軍陣而弟弟野利遇乞則是率領一支騎兵蓄勢待發,隻見甘州城門大開吊橋放下一支迴鶻騎兵,迴紇騎兵的戰馬與士兵都全身披甲,其武器仍以弓箭為主。


    野利旺榮絲毫不敢小覷,要知道當初迴鶻騎兵第一初露鋒芒的時候乃是在前唐的安史之亂中作為“雇傭軍”出現,擊潰了敵軍甚至被冠以“平定安史之亂首功”。


    雖然這已經是百年前的輝煌曆史,可是如今甘州迴鶻的騎兵也是絲毫不遜色,這支騎兵部隊與尋常不同,隊伍之中既有重騎也有輕騎,二者之間相互配合,能夠將騎兵強大的衝擊優勢發揮出來。


    大地也是掀起了一地的煙塵,這迴鶻騎兵可謂是風馳電掣,往來如飛,隻聽見為首的青角多大喊道:“我們有偉大的蒼狼指引,定然能夠護佑我們戰無不勝!”


    迴鶻人有圖騰崇拜,雖然他們多有信仰佛教可是圖騰也是他們的信仰,因為他們有一個傳說當他們出征之時若是有蒼狼隨行也就意味著此次必勝。


    而果然青角多的一番話是有效的,瞬間激起了他們的鬥誌,他們心裏沒有了畏懼和顧忌,隻有身為敵人的黨項人。


    迴鶻騎兵在距離西夏黨項軍陣愈發近了,這個時候竟然呈現兩翼展開,輕騎兵在兩側不斷的一邊騎射幹擾對方軍陣,而身為重騎兵直接衝散了敵陣,黨項人的軍陣都是步兵挾騎以進,所以僅僅瞬間的功夫西夏軍就發生了潰敗,許多人來不及舉槍就被殺死,許多士卒向後潰散都會被自己人所殺。


    而在軍陣之後的野利遇乞,看著前方的潰敗說道:“兄長,讓我上吧!”


    野利旺榮則是十分的澹定的看著這一切,將前方的潰敗視而不見,對於士卒的嚎叫和哭喊聲置若罔聞。


    而野利遇乞也並不是為了擔心那些死去的前方陣列士卒,而是擔心此戰若是敗了那麽他們兄弟二人在朝中的地位更加及及可危。


    與其說是洗刷身上的屈辱還不如說是想要新建軍功,想要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而城頭之上的耶羅格看見迴鶻騎兵暫時處於上風,也是露出了笑容道:“青角多果真是我迴鶻的勇士,我們迴鶻騎兵定然能夠擊退這些黨項人!”


    而身邊的馬尹娜身著白色甲衣看起來英姿勃發也是罕見的露出了笑容,看到迴鶻騎兵占據上風讓她看見了迴鶻汗國勝利的希望。


    而就在李宗槐也在感歎這迴鶻騎兵的強大的時候,劉奇的臉上卻是露出了慎重,他看向身側的楊秉。


    果然他的臉上與眾人的盲目樂觀不同卻是蹙眉,楊秉心裏明白《孫子兵法》兵勢篇有言,擇人而任勢,予之,敵必取之。


    意思是與敵人作戰時,故意給敵人小利,使敵人貪利而動,為我所誘。而迴鶻騎兵固然悍勇可是如今卻是一隻猛虎鑽入了牢籠之中。


    他們沒有千裏眼看不見西夏軍的布置,可是他心裏明白西夏軍絕對不會如此輕易潰敗,當初在攻擊清澗城之時尚有一支全身具甲的騎兵,可是如今對方準備攻下甘州這樣的大城,絕對不僅僅眼下的這點布置。


    雖然這支步兵已經足夠精銳,可以輕易碾壓剛剛的吐蕃和迴鶻聯軍,而在楊秉的眼裏這更像是一個陷阱,在等待著迴鶻騎兵往裏跳。


    迴鶻騎兵來去如風,想要徹底殲滅的確不是一件易事,楊秉將自己代入到了對方的身份,無疑就得到了自己的答桉。


    迴鶻騎兵的特點在於把控距離若即若離,既不會逃得很遠,也不會離得很近,並在這一過程中不斷的在馬上迴身射擊敵人,不斷殺傷不斷引誘。


    他們的逃跑很有目的,就是想讓敵人與大部隊脫節,或是將其引誘到自己大軍的埋伏地口袋陣裏,可是如今他們在嚐到了短暫的甜頭後竟然鑽進了黨項人設計的口袋裏去了。


    顯然野利旺榮對於迴鶻騎兵的戰術已經十分了解諳熟於心了,論騎射黨項人的騎兵比起迴鶻人絲毫不遜色,待青角多即將衝入中軍之時,背後的主將野利旺榮此刻就坐在戰馬之上觀望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的懼色。


    這個時候的他像是被一盆冷水澆到了腦袋上,明白了自己可能是身陷了對方的埋伏包圍之中,可是腦海之中還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隻要殺了黨項人的主將,自己的可以憑借著這次的軍功逼迫老汗王退位!”


    他們可沒有什麽嫡長子繼承的傳統,想要都是誰的拳頭大誰為王。


    於是他拋下了雜念,徹底被欲望所支配眼裏隻要身在軍陣之後的野利旺榮,隻要衝破對方的軍陣隻需要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斬下黨項人主將的頭顱。


    披步人甲的士卒在前,天上的太陽熾熱而鮮血更加滾燙,而忽得深入的迴鶻騎兵聽到了號角聲,此刻竟然兩側有輕騎出現,而步人甲士卒散開後便是野利遇乞的重騎衝殺而來,雖然戴著麵甲但是也可以想象到他早已經急不可耐了。


    黨項人不僅僅騎射厲害,他們的步射則更狠,準確率極高,他們不斷的幹擾著迴鶻騎兵的側翼,不斷有士卒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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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降低迴鶻騎兵的抵抗意誌,黨項人“貼心”的在包圍圈內給他們讓出一個缺口,也就是圍三缺一,若是真的有人從缺口逃跑,那麽在包圍之中的殘餘騎兵將被迅速剿滅,而選擇逃跑的就是之後輕裝騎兵們的追亡逐北了,徹底殲滅迴鶻騎兵的有生力量。


    迴鶻騎兵強在機動性,可是這樣軍陣對戰黨項騎兵顯然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此刻的青角多方才想起了那宋人使臣的建言,可是如今想要後悔已經遲了,即使明白那道缺口乃是敵人的有意的陷阱,可是他想要活下去所以沒有任何猶豫在吩咐身邊的親衛與自己衝出重圍。


    而隨著他的潰逃,剩下的迴鶻騎兵也一下子喪失了鬥誌開始四散潰逃,可是他們卻是逃不過被黨項騎兵補刀的命運。


    看到敵方主將潰逃,野利遇乞並未去追這都是交給輕騎,而青角多隻想著逃跑甚至邊逃便射箭幹擾追兵的打算都沒有,此刻逃跑的手段可謂是發揮到了極致。


    來去如風,風馳電掣,唯恐慢了一步就被對方射落馬下,黨項的輕騎在後麵不斷的追趕著,而好在青角多的騎兵速度更快,已經早早的來到了城門下。


    還未至城門下,他便大喊著:“速速放我們進城,黨項騎兵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在城頭之上的耶羅格,臉上再也沒有了半點血色哪裏有剛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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