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秉的話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他唯恐會因為自己的莽撞壞了大事。


    對於身邊隨從的武藝他是放心的,他並不是如當初那般沒有見識,見識的多了也明白李宗槐的功夫絕對勝過了這世間多少好手,既然對方想要見識見識那就滿足對方的要求好了。


    奴逑哈哈大笑道:“若是比試拳腳功夫沒甚意思,來人上兵器!”


    他的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得令離開,不多時兩名身材魁梧的漢子不知從何處抬來了木質的蘭錡,上麵兵器一應俱全。


    這蘭錡就是兵器架子,那體型壯碩的吐蕃漢子操持著流利的漢話說道:“宋人,希望你等會不會像隻老鼠一樣逃竄!”


    他從蘭錡之上取了一對板斧,立在那裏眼神輕蔑的看著對麵的宋人,顯然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裏。


    而李宗槐並沒有被對方的挑釁所激怒,而是眼神十分平靜的注視著對方,澹定的取出了一柄長槍,隻見他手中的長槍镔鐵打造,槍杆長丈二,槍頭一尺八寸,槍纓中暗藏五把鋼鉤。


    端的是好兵器,行家出手就知有沒有這搶握在手中李宗槐就知道乃是一柄難得的好槍,他的眼神之中露出喜色。


    正所謂槍紮一條線,棍掃一大片,兩人一交手那吐蕃武士就吃了暗虧,這板斧向來都是大開大合,可李宗槐雖然年輕卻是武藝精湛。


    可李宗槐出手時槍法古樸沒有半點花哨乃是真正的軍陣上的功夫,吐蕃武士僅僅一個迴合的照麵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寒光乍現僅僅一擊直刺,可迴拉時鋼鉤迴拉好在他躲閃得及僅僅是削去了他的一縷頭發。


    若是在戰場上這樣的槍法左以戰馬,恐怕一個迴合的照麵吐蕃武士就被陣斬於馬下了。


    那滿臉絡腮胡子的吐蕃人,手裏將板斧攥的很緊兩人發生衝突之時僅僅比較了一下力道,並沒有交手。


    可是剛剛交手他就發覺他不是麵前宋人的對手,可是在部族之中若是這樣決鬥的場合裏,自己若是僅僅初交手就選擇服輸,一定會被幹布親自賜死,認為他玷汙了勇士的名聲,認為他是卑鄙且膽小的老鼠。


    他口中發出一聲怒喝,像是在為自己壯膽,手中的板斧舞的虎虎生風,可是李宗槐出手異常刁鑽,風馳電掣之間本該一擊直刺胸口一擊必殺,可是卻收了力道刺在了對方的腋下,依舊是染紅了槍尖。


    而楊秉與奴逑二人依舊坐在席間,麵對吐蕃武士陷入的頹勢奴逑的臉上並沒有出現惱怒的表情,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一切。


    他乃是沙場悍將明白這年輕的宋人武藝精湛,剛剛若不是有意收手躺著地下的就是一具屍首了。


    眼見這那武士正準備強忍著傷口也要繼續出手,李宗槐的眼裏也出現了殺意,僅僅片刻的猶豫就作出了判斷,因為他沒有聽見出聲製止,所以自然也就默認了比鬥繼續。


    他的殺意並不是十分強烈可是卻無比的純粹,就像是人在踩死一隻螞蟻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的多餘情緒波動。


    這個時候奴逑站起身說道:“看來勝負已定了,好一個勇士!”


    他最終還是沒有親眼看著本族的武士身死,兩人無聲中的博弈奴逑剛剛無意識的一眼,好似在問你會不會因為害怕惹怒我而出聲製止。


    李宗槐看向鎮定自若的楊秉,直到看見微微頜首方才收手,他不會因為一個蕃族酋長的話便止手。


    別看他在楊秉麵前事事順從可是骨子裏是最為執拗,有著一腔血勇。


    在聽見停戰,那吐蕃武士也是釋懷的鬆了一口氣,他感覺的到若是再繼續鬥下去自己就有身死的危險了。


    他向對麵的李宗槐行了禮交臂躬身,在吐蕃之中也是敬重勇士的。


    “你是勇猛的蒼鷹,原諒我卑鄙的詆毀!”


    說完之後便退了下去,他們隻服從和欽佩比自己更強大的人,而李宗槐贏得了他的尊重。


    李宗槐的槍法甚至讓隨行的劉奇等人都生出技癢,他們都是個中好手因為礙於軍法所以隻能克製著自己的想法。


    他們全然不知道相公身邊的這位年輕人竟然有這樣的好武藝,楊秉麵對奴逑的試探也是毫不畏懼的狠狠迴擊。


    經曆此遭奴逑方才開始正視起宋人,他的目光看向外麵的其他二十餘人,每個人的身材壯碩絲毫不遜色寨子裏的武士,且氣勢看起來更甚一些。


    他也是久經戰陣的人,明白這種氣勢來源於長期的訓練和豐富的戰陣經驗方才會形成這樣自信,他並不相信這會是宋人的普通士卒,定然是軍中的精銳之士。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人不過是一群縣群的弓羽手,不過這樣的話即使說與奴逑聽他也不會相信。


    這弓羽手不過是巡視街頭稽盜巡查的一群人,如何能與麵前的精銳軍士相比。


    就在裏麵進行著心裏博弈的時候,寨子裏看守的武士奔到了堂外。


    “幹布,百米外有一群宋人在徘迴久留!”


    原來不知何時外麵的暴雨已經停歇了,奴逑揮揮手示意武士退下去。


    轉而看向身邊的楊秉說道:“本想留貴客在寨中,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


    楊秉也是作揖道:“幹布與我大宋的友誼,希望能夠繼續下去!”


    奴逑非常的熱情將眾人一直送離了這片泥濘地帶,奴逑帶來了兩百餘人相送,見到了一群宋軍的騎兵,每個人在篝火的光亮下,每一個人都是麵無表情,收斂鋒芒的模樣。


    在見到楊秉的那一刻,無需下令所有人整齊劃一的統統下馬,陣列整齊的站在那裏,這近百人此刻竟然能夠做到整齊劃一如果一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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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逑自然不會覺得這隻是一群隻知道站隊列的士卒,有如此的默契絕非一朝一夕能夠訓練出來的。


    雖然奴逑曾經見識過宋軍甚至與之交戰過,可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如此氣勢森嚴的宋軍隊伍。


    奴逑道:“希望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我希望能夠看見你們的誠意!”


    “我便不繼續相送了,我的貴客!”


    兩支隊伍仿佛對陣軍前,雙方都是死死盯著稍有命令都會選擇衝陣。


    楊秉說道:“我由衷的表示感謝!”


    說著便翻身躍馬,他的動作雖然不似李宗槐那般可是卻十分嫻熟簡練。


    ......


    如今身為黨項之主,西夏的王李德明卻是隻能臥病於榻前,身側是出自衛幕家的皇後為他服侍著湯藥。


    而身為李德明身邊的謀士張浦看到李德明即將油盡燈枯的模樣,心裏也是生出悲戚之感,倒不是為這位服侍的主上即將命不久矣而憂心,而是自古政權更迭如他這樣的舊人往往都會受到清算。


    身為皇後的衛幕雙羊保養的極佳,乃是一位容貌豔麗身材豐腴的婦人,她也是李元昊的親生母親。


    見到李德明服下了湯藥後也隨之退了下去,張浦在李德明的跟前並沒有離開。


    如今李元昊攻甘州,如今的西夏黨項的政權由衛幕天喜代為主政,見到皇後離開原本虛弱的就要閉眼就寢的李德明卻是睜開了眼睛。


    透過渾濁的眼神和虛弱的姿態,他依舊是那個黨項的王。


    “張浦,我想要你替我去辦一件事情?”


    麵對李德明的問詢,張浦躬身應答:“大王,您盡管吩咐!”


    此刻的他至少還是李德明身邊的心腹,身為漢人在黨項沒有人將他放在眼裏隻要李德明能夠給予他尊重。


    當然他不會因此就對李德明可以奉獻自己的生命,他謹小慎微所為的就是希望在繼承更迭的時候能夠安全的活下來。


    李德明的身子靠在軟枕上,有些虛弱的說道:“我要你安排一名可靠之人,潛入衛幕府上試探可有謀逆之心!”


    張浦聽到這句話,立刻陡然一驚他實在不想插入其中,他身為局外人都看出了衛幕天喜的野心,可是他並不想站隊,無論是身為西夏太子的李元昊還是野心勃勃的衛幕天喜。


    張浦麵露為難之色,說道:“大王,此事臣實在是無從著手!”


    這完全就是推脫的話,他雖然是李德明身邊的謀士,可同樣掌握著一些暗探作為李德明查看下麵的眼睛。


    但是如今的李德明已然病重,不知何時就突然沒了,若是因此而得罪了衛幕天喜實在是不劃算,他可不想陪著李德明殉葬。


    李德明何等聰明,雖然心裏惱怒但是他明白如今身邊可以依靠的隻要這個漢臣了。心中暗道漢人果然自私自利不值得相信。


    可他像是沒有看見張浦的猶豫,撐著病體承諾道:“待元昊繼位後,你依舊是他身邊信任之人!”


    張浦沒有選擇,他在西夏就是無根之萍若是李德明執意要處死他,沒有人會為他求情施以援手。


    如今各方想要與他交好,不過是他還有利用的價值罷了。


    李德明看似是讓張浦去試探衛幕天喜是否有反意,實際就是想要抓住對方謀逆的證據希望替自己的兒子處理了這個隱患。


    想要試探衛幕天喜,張浦自然是有辦法這些日子雖然李德明身子病重,但是衛幕天喜卻是整日夜裏在家裏大擺延席。


    他打算學習漢人,尋一畫師入那宴席之中將每個人的都躍於紙上,畫師向來最為擅長捕捉情緒,自然可以看到宴席之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張浦隻好應道:“臣領命!”


    他安排了西夏的宮廷畫師嚴中弘這同樣也是漢人,他在大宋未入選成為宮廷畫師方才不得誌來到了西夏,因為他擅於刻畫人物的神情捕捉他人的情緒所以在西夏得到重用。


    而張浦今夜也準備將這件任務交予他,通過張浦正在實現一場關於西夏的夜宴圖。


    嚴中弘明白自己的富貴來自何處,比起張浦他更是沒有任何的選擇,甚至沒有拒絕的權利。


    ...


    此刻的衛幕府上可謂是高朋滿座,隨著李德明的病重各方都心思浮動,如今的李元昊並不在跟前在外征戰,若是一旦發生了任何的意外到那時候政權的更迭,黨項的主人就未必還是拓跋氏了。


    所以許多黨項的貴族都來到了宴席上主動與衛幕氏交好,若是當真黨項換了天地他們提前站隊的人也能得到重用。


    當然這些人隻是黨項的邊緣人物,而黨項八部中的其餘六部依舊是處於觀望的狀態,以他們的實力無論新君是誰都會重用他們,所以過早的站隊隻會熱火上身。


    化名為王思兆的顧千帆攜帶著自己的養子也來赴宴,諸位賓客也是十分疑惑不過是衛幕家的錢袋子竟然能夠與衛幕天喜走的如此之近。


    衛幕天喜眼神看了一眼顧千帆身後的年輕人一眼便收迴了眼神,若是不盯著他的眼睛絕對發現不了這個小動作。


    顧千帆說道:“如今李德明命不久矣,你如今夜夜舉辦宴席招待賓客豈不是太過惹眼!”


    衛幕天喜聽到此話,哈哈大笑道:“你覺得我學習你們宋人韜光養晦,那李德明就能放心我沒有野心嗎?”


    他正是明白當下他做任何的選擇都會引起李德明的忌憚,方才會如此將一切都擺到了明麵上來。


    身姿卓越的女子跳著婀娜多姿的舞蹈,衛幕天喜甚至放浪形骸的起身助興,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意。


    唯獨在席間的顧千帆低頭鎖眉,他實在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衛幕天喜想要以此營造自己好勇無謀的形象,一個狂妄的人威脅永遠都比不過心機深沉的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想掩飾什麽旁人就看得越分明,一個不夠聰明的人想要在絕頂聰明的人麵前耍計謀,偽裝顯得有些可笑。


    而在席間在一個無人關注的地方,一個畫師此刻卻是將宴席之上所有的一切躍於紙上,顧千帆此刻眉頭緊鎖的模樣也被畫在了紙上。


    而他渾然不知,此刻無心看著婀娜多姿的舞蹈就靜靜的坐在那裏,身側的養子低著頭像是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什麽。


    在這場宴席之上,每個人都是放蕩形骸,即使一開始一本正經的賓客也都原形畢露了,顧千帆與身邊的養子顯得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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