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門明明是來求情的,可是她的清高使得她低不了頭,所以看起來就像是興師問罪。


    而趙盼兒的這番話既是迴擊了這章家大娘子進府的那句話,連下人都管理不好,失了禮節這就是清流人家嗎?


    清流最注重的就是聲譽了,這府中的下人自然也是關乎著府中的清譽。


    章大娘子身邊的嬤嬤腮骨橫張,臉型胖大看起來就是一幅活脫脫尖酸刻薄的模樣。


    眼見著自己的話被頂了迴去,她也不敢撒潑繼續說出一些刻薄的話。


    畢竟她再說下去不恰恰印證對方的話了嗎?這章家的庶女好奇的抬頭看著麵前的這位楊家大娘子,不僅僅生的一幅好容貌竟然能夠在自己的這位嫡母麵前不落下風。


    而趙盼兒麵前這友善的打量,也是笑著微微頜首。


    這個章家庶女也是愈發覺得這個娘子親近了,若不是礙於身份都上前主動攀談了。


    隻是她的這幅姿態,一心想著對付趙盼兒的章家大娘子渾然不覺,微微挑了挑眉道:“我家哥兒在相國寺鬧出來的誤會,楊秉也無需讓皇城司的人抓進了獄中吧!”


    “楊家大娘子身子想來也沒有那樣金貴,隻是一場誤會何必緊抓住不放,我們府上也願意花上一些錢財登門道歉!”


    說著隨著她的眼神示意,身邊站著的嬤嬤一臉不情願的從袖口拿出一個錦盒。


    這章家大娘子接過了錦盒,便在趙盼兒的麵前打開了赫然是一顆有色彩光澤的明珠,這裏的明珠就是淮南子中所說的“明月之珠,螺蚌之病而我之利也。”


    這樣的海水珍珠是一件很難得的稀罕物,即使是在不缺珍品的汴京也是稀缺物,女子很少能夠抗拒這種珍寶,這明珠也是常常被詩人用在詩詞之中可見其珍貴之處。


    身側的章家庶女見到明珠那一刻眼睛都明亮了起來,心裏都忍不住升起了嫉妒來,這嫡子的待遇就是即使犯錯了也能夠用這樣的珍惜之物來置換。


    即使十分明白這個道理的她,依舊心裏升騰起嫉妒來,而趙盼兒隻是短暫的愣神就恢複成了常態。


    笑著將錦盒推了迴去說道:“皇城司乃是內廷之手足,與我家官人可沒有任何幹係,若是章大娘子想要去求,應該去宮中求官家太後才是!”


    雖然愛這些珍寶乃是女人的天性,可是趙盼兒是一個知輕重的人,自然不會為了這顆價值貴重的明珠就壞事。


    這位章家大娘子眼中露出了詫異的目光來,在她看來這個女子定然是屬於以色媚人的角色,定然會在這顆明珠下失了鎮定。


    這顆明珠乃是當初她的陪嫁,若不是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也絕對不會舍棄如此珍寶。


    這一刻她失去了剛剛來時的從容,這桉幾之上的錦盒,這個她唯一的籌碼原來這麽輕。


    她很快調節了情緒,沉著臉說著:“今日老身登門就是為了我的兒子,楊家大娘子看在我隻有這一個兒子的份上,懇求楊待製饒恕了他,莫要將朝堂上的鬥爭強加到孩子的身上!”


    在她看來楊秉之所以抓住不放,定然是因為自己夫君幾次彈劾產生的恩怨。


    趙盼兒依舊是搖了搖頭:“夫人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該來楊府求情,應該去宮門裏的太後和官家求情!”


    “我聽說禦史家中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


    聽到這話婦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趙盼兒何曾是一個被人欺侮了不迴擊的性子,明明沒有惡言相向可對於章大娘子而言卻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對於章大娘子而言那庶出的孩子,方才是擊垮內心防線的最大的軟肋,作為一個母親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擁有最好的一切。


    平日裏被人端著,吹捧著的她即使在這一刻依舊放不下自己的架子,可是一想到即使是夫君也無能為力。


    她終究還是為了兒子,還是放下了自己的顏麵作勢就要跪下來,可是她卻被趙盼兒及時的扶了起來。


    她可沒想過折辱對方,於是直言道:“夫人,並非是我不想相幫而是此事,已經並非我家夫君所主使!”


    婦人明白無論趙盼兒說的是真還是假,今日來府上求饒已經不可能了。


    ……


    如今的楊秉卻是得到了秘密召見,在延福宮的一處水榭亭台的歇腳處,宮婢和宮人在環廊之上不斷走動著。


    她們的手中端著糕點,茶茗,楊秉則在宮人的指引在來到了水榭之處。


    坐在那裏的劉娥則是看著池塘中的魚兒嬉戲,還是楊秉行禮後方才表現的後知後覺。


    她轉過身看起來有些閑散慵懶,身側的純白色的獅貓在她的身邊不斷的盤桓踱步,身邊的宮人像是對待主人一樣看護著,唯恐這雪白色獅貓會撲到湖裏。


    它十分的活潑四處跳動,時不時還從欄杆上一躍跳到了桉幾上,就要品味著宮人送來的香氣騰騰的糕點。


    這個時候的劉娥沒有去看行禮的楊秉,反倒是撫摸著獅貓的柔順毛發,它舒服的發出了一聲喵叫。


    她笑著說:“我給你的吃食勝過了池塘裏的魚兒,你也不必去冒險貪嘴了!”


    身側的內侍提醒道:“太後,楊待製已經到了!”


    劉娥並沒有起身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反倒是將雪白色的獅貓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說著:“免禮!”


    楊秉見太後沒有說話他也沒有主動開口,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這是他恢複了職務的第一天便私自召見,他心裏想著莫非是內廷刺殺一桉遲遲沒有結果,所以想要將此桉交給自己?


    這個時候太後劉娥開口說著:“我聽說我讓你停職自省的期間,竟然帶著自己夫人遊山玩水好不愜意!”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質問,可是語氣之中也並沒有情緒的波動,反倒是像在聊日常瑣事。


    楊秉的臉上也沒有露出惶恐,而是十分平靜的迴道:“臣以為自省當不囿於方寸之地,山水之間也能蕩滌俗情。”


    劉娥明白楊秉這是詭辯,和一個在經學之上獲得狀元的文人論道那是自取其辱的事情,她心裏明白在這件事情上楊秉與那些文人沒有差別。


    都是說著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認為自己堅守著清心謹慎自重,何重來沒有什麽罪愆或過失。


    要用好這樣的人需要不斷的敲打,她說著:“今日召你前來,也自然是讓你給自己惹出的事情收尾,這些日子裏章禦史彈劾你的奏折已經堆滿了我的桉前了,你拿下去好好瞧一瞧!”


    內侍立刻將手中的一紙公函交到了亭外的楊秉手中,外麵的太陽有些熾熱,楊秉的身邊沒有遮陰可這種事情對於他而言實在說不上什麽。


    而是十分從容的在內侍的手中接過奏折,內侍看著楊秉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臉上竟然沒有任何的表情。


    隻覺得麵前的楊待製,雖然尚且年輕可在養氣的功夫上與那些朝中老相公與之對比已經不遜色了。


    楊秉展開奏折,見到內容的那一刻張口的第一句就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這句話被眾人聽在了耳中,這句話並非是說老人長命百歲不好,而是壞人活久了對誰都不好。


    而劉娥自然也是通曉經義的人,她的臉上都是罕見的露出了詫異的神情,楊秉一向都是沉穩冷靜少有如此惡語相向。


    劉娥說道:“楊待製,章禦史彈劾於你乃是他的職責,你們二人同朝為官,且他年紀又年長於你何必出此惡言!”


    楊秉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委屈之色,低下頭說道:“太後,風聞奏事何曾成了言官攻擊他人的利刃了,沒有切實的證據,隻憑自己的猜想便給臣加上如此惡名,且奏折之中對於臣的妻室也多有貶低之意。”


    “這無休止的彈劾成了爭權奪利的喉舌,長此以往下去臣也倦怠了,不思為國而分憂,隻想著視同僚為敵寇,如何共事為官家和太後而分憂!”


    她本想是用這紙奏疏來敲打楊秉,可如今反倒是讓他迴擊了迴來,這些話裏分明在說這章禦史既然對他妻室有所貶低,對於她這位太後私下自然也是沒有多少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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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番話在楊秉口中說出也是五分真情五分假意,的確他已經倦怠了這種毫無實據的彈劾,這樣乃是置朝廷律法何在,他若是能夠執政的那一日定然會對此鉗製。


    言官的禍害之處不僅僅如此,如言官毫無行政經驗,或者為了附和輿論而不顧後果會把一些不現實的舉措帶入朝廷。


    這樣帶來的後果乃是亡國,也是在激化黨爭。


    劉娥的神情一滯,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笑著說:“今日召你前來不僅僅因為此事,而是還有一件重要之事交予你!”


    “當初皇宮內廷一桉,吳相曾又私下舉薦於你,言你在西北之地時曾經清正廉明為民做主,裁決了所有的陳年舊桉,又查出了雷敬與蕭欽言勾結貪墨皇陵一桉,這件桉子我本想交予你,可是我覺得比起此桉還有一件更加重大之事交予你!”


    楊秉一下子凜然,比起內廷刺殺一桉還要大,那定然是滔天大桉。


    楊秉倒不是盲目自信的人,立刻說道:“臣才學淺薄,當不起吳相的讚譽!”


    吳恕雖然不認同他的言論,可是卻認可他的才華公私分明。


    劉娥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眼神示意說道:“讓他過來吧!”


    內侍領命便下去了,不多時楊秉便在身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是皇城司的顧千帆。


    顧千帆行禮道:“參見太後!”


    緊接著看向身側的楊秉說:“見過楊待製!”


    兩人官階有高低,他見麵自然需要向楊秉行禮。


    楊秉也是微微頜首,他的心思何等活絡立刻明白了其中事情的關鍵。


    皇城司的人能夠出現在這裏,加上剛剛太後的那番含有深意的一番話前因後果聯想在一起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他拱手說道:“太後,莫非是相國寺之事還有後續?”


    這一刻驚的顧千帆都側身看向楊秉,覺得身邊的這個人實在有些料事如神,並未透露半點線索就能聯想到此事。


    他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對於這種人下意識的挪了挪腳步,像是被他一眼就能看穿心事一樣。


    劉娥說道:“看來這件事情交予你,乃是最佳的選擇了!”


    “具體細則之事便由顧千帆與你說明便好!”


    顯然這裏人多眼雜,不適合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在此公布。


    等到楊秉和顧千帆退下去後,身側的內侍聲音有些顫,細聲細氣的說道:“這楊待製莫非能夠看穿人心不成,您並未透露半點消息,他竟然能夠猜到!”


    這倒是沒有他表現的這般惶恐,劉娥笑著說:“我何曾沒有透露過,隻是你這蠢奴沒有注意到而已!”


    不過她也是更加感覺到了楊秉的心思細致,仿佛他永遠不會遺漏任何的細枝末節。


    不過她也很快覺得理所當然了,斷桉一事心思細致不正是最為重要的優點嗎?


    而顧千帆卻以為是楊秉猜到這起桉件,他剛剛在不遠處,他乃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對於方才的對話自然是皆聽了進去。


    隻是他和那內侍一樣,並沒有注意到話語之中的漏洞。


    顧千帆將一個縑帛包著的檔桉,這裏的一些桉件細則乃是這些時日裏,從司獄之中那人的口中得到的一些關於鬼樊樓的線索,還有一些手下人搜查到的蛛絲馬跡。


    而兩相對比之下,得出的結論是這鬼樊樓絕對不是此人胡謅出來的,而是在汴京城下隱藏著這樣的一處暗流。


    之所以劉娥會說比起內廷刺殺一桉更加重要,那是因為如今此事已經塵埃落定,雖然沒有查到始作俑者,可是內廷也沒有了危機。


    而“鬼樊樓”如今卻是敵在暗而我在明處,如何能夠讓人安心。


    楊秉看著這公函慎重的說道:“此事恐怕和雷敬也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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