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盼著官家早點能夠親政,官家仁善將來定然也能夠對天下的百姓都寬厚仁慈!”


    這檢查的宮人提著燈籠檢查著門窗,身側的人捂住他的口說:“不要命啦!這樣敏感的話你也敢說,如今太後臨朝這樣的話就是在非議,若是叫人聽去,你這脖子上的腦袋還要不要!”


    說話的宮人放下手在脖頸處又比劃了下,剛剛還說話的宮人嚇得打了一個寒顫,這關於死的話題總是比起這深夜更加冷寂。


    尋常如這些大殿是不允許禁軍進入的,畢竟雖然禁軍是來護衛官家安全,可距離貼的近了些,自然也是不安心的。


    崔指揮此行一共四人,趁著夜色做了簡單的偽裝,這官家住在福寧殿中,他們經過之處有有一處小湖。


    趁著兩個宮人此刻正在搭話之際,他們手腳極快,僅僅就一眨眼的功夫兩個宮人就被抹去了脖子,一聲悶哼就沒了動靜。


    而這個時候,有一人出手之時竟然因為一時疏忽失了手,一番掙紮下宮人墜入了湖中。


    慘叫聲還有落入湖中的聲音,一下子引起了內廷的注意力,除去崔指揮使其餘三人也算是半推半就的摻合其中。


    本就是心中緊張,畢竟刺殺的人可是如今大宋的官家不是尋常人。


    崔指揮使暗道不好,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責備手下人的時候了,出聲說道:“趁著外麵的守衛還未進來,我們衝將進去,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了!”


    眾人明白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隻有殺了皇帝才能護住自己的家人,還有對方許諾的一切。


    四人都是禁軍出身,手上的功夫不是這些宮人可以堪比的,這些內廷的宮人聽到動靜後都打著火把出來了!


    崔指揮一人當先拾階而上,他們為了潛入內廷,不適合攜帶長兵器,都是隨身短匕貼身的。


    這些宮人即使見到四人來勢洶洶,可是也不敢有任何的退縮,而且對方人數並不占優。


    一名宮人大喊著說道:“這些亂臣賊子想要刺殺官家,我等即使是拚上了性命也不能讓他們如願!”


    崔指揮顯然瞧出來了這其餘三人之中有人眼神躲閃,也有人露出怯色。


    他明白這個時候,他們定然已經沒有了生還的可能,隻是他不想自己死的這樣沒有價值。


    “聽我說皇帝就在前麵大殿裏如今我們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刺殺官家乃是謀逆的大罪,我們隻有為家人拚一份富貴,如此死的方才有價值!”


    “我等皆是這天下一等一的好漢,為何要在這大宋朝被文官驅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雖然蒙著麵,可是聽著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也可以猜測的出,此刻的他定然是麵目猙獰的樣子。


    這前麵的那句話可以說是鼓勵,可那後麵的那一句話卻是他們心裏心聲。


    毫無疑問的他們斷了晉升之路了,崔指揮明白即使坐到他這個位置,依舊隻能選擇給那些文官做狗!


    一時間這皇宮內廷之中盡是火光,四人已經破釜沉舟想好了背水一戰自然就沒有想著苟活了!


    有人大喊說著:“崔指揮,直娘賊的我這輩子沒享受過什麽富貴,我那兒子也得要試試那綾羅綢緞是是什麽感覺!”


    大聲喊完後在殺了一名宮人後,便奪走了宮人手裏的火把,想要提防著皇帝的儀駕在他們麵前溜走。


    這些事情即使不互相道明,對於他們這些平日裏負責輪班宿衛與戍守的禁軍而言,對於這一套再熟悉不過了。


    這可是皇帝的身邊最為親近護衛謀逆,說出去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可是如今他們蒙麵這幅打扮宮人也不知道這些歹人身份,不知道他們是靠什麽辦法潛入宮中的。


    趙禎在睡夢中,聽見大殿突然被打開一個內侍踉踉蹌蹌的跌倒在地上哭喊著:“官家,快醒醒外麵有想要暗害您的歹人,我等以血肉之軀護住您快快離開這裏!”


    趙禎也一下子從床榻上起身,他自出生以來就沒有麵臨過這種情況,若是趙恆早就忙不迭的就要逃跑了!


    倒不是趙禎比起他的父親膽量更大,而是他沒有體驗和感受過提心吊膽的日子。


    此刻的他隻有一身中衣,他的腦海之中竟然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是大娘娘想要殺他?


    這帝王多疑就像是本性一樣,即使是素來仁善寬厚的趙禎也會有這樣的懷疑,不過很快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他並不是玩世不恭不學無術的孩子,他明白若是自己遭遇不測,最大的受益者定然不會是太後,如今朝堂之上大娘娘臨朝仍舊有議論,若是自己沒有了,太後也沒有垂簾聽政的大義了!


    而在即將靠近福寧殿的外麵,崔指揮說著:“我們幾人堵住各處路道,隻要有一人殺了皇帝今日我們就算勝了!”


    說著暢快的喊出聲來,像是將心裏壓抑的情緒都宣泄出來,他們分開自然會有力竭之時到那時候就是被各個擊破了,畢竟宮人雖然不如這些身強體壯的禁軍,可是卻依仗著人數的優勢。


    但是崔指揮明白,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殺這些無用的宮人,即使殺的再多若是皇帝逃了出去,今夜他們這番拚去了性命也是無果。


    那些披甲執戟的禁軍若是進來,他們四人即使功夫再高也不會捱過數個迴合。


    ……


    而在另一處齊牧對著自己的這個女婿怒目而視,這些年裏他們一直扮演著翁婿和睦的一幕,可是如今這個自己眼中好用的棋子,竟然不知何時也成了棋子。


    整個齊府如同白晝一般,內宅裏的所有的燈籠都被點上了光亮,齊牧就一身中衣便被從床榻之上抓了起來。


    此刻在他的麵前,有他的女婿石泉還有西夏的細作以及遼國的細作齊聚一堂。


    西夏如今還未立國,可卻已經擺脫了大宋的束縛,但是在遼國麵前依舊上不了台麵。


    這遼國的暗探正是酒樓中與石泉密謀的白淨儒雅的士子,此刻的他正坐在齊牧的的身前,笑著說道:“想必如今宮中也差不多傳出了大宋之主被刺的消息了,齊中丞是一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識時務者方才是正道!”


    齊牧雖然爭權奪利,可是卻沒有勾結他國的想法,他並不是一個愚笨之人,這些年裏雖然有賴於多謀善斷的石泉,在身側幫他建言可他也是一個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老狐狸了!


    如今的他雖然在太後臨朝之時不得勢,可是也終究有起複的時候。


    至於投奔他國,如今的西夏在他的眼裏就是蠻荒苦涼之地如何能夠比的上繁華的汴京,而遼國雖然國力強盛卻不可能提拔為輔國的大臣。


    他冷哼了一聲,側過臉去說著:“爾等竟然想要謀劃暗害陛下,如此悖逆之舉我豈能與你們一起媾和!”


    話語之中言辭激烈,果斷的拒絕了與這些人有任何合作的可能,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清正廉明的忠臣。


    而他的女婿石泉,卻已然看出來了這個嶽父心裏的想法,無非就是覺得不會輕易去動他,找上了他自然是因為他有利用的價值在。


    石泉沒有背叛嶽父的羞愧,而是十分坦然的坐在了齊牧的對麵,這是他第一次與這個嶽父同起同坐。


    這並不是席位上的區別,而是以前的他更多是一個幕僚的角色,今日卻是可以坐在對麵與之對弈的棋手。


    他笑著說道:“冰翁當初你不嫌棄小婿而將女兒下嫁,可真是一幅長者的溫敦仁厚的模樣!”


    齊牧冷哼了一聲:“可老夫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當初我真是瞎了眼!”


    石泉聽到後並不覺得生氣,像是在宣泄著心裏的壓抑情緒,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難道就是你和一個私妓所生的女子嗎?這樣的羞辱,可是讓我記住一輩子!”


    他最為看重的就是顏麵,當初因為其父落罪整個石家都遭受牽連,無數的政敵的打壓還有當初交好之人的奚落。


    齊牧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看向石泉說道:“這件事情你是如何知曉的?”


    這女兒從他在外麵接迴了府上後,便交由夫人在身側撫養,即使是當年知道實情的人也都是守口如瓶。


    畢竟一個清流出身的官員,這樣的醜聞可就是私徳有虧了,而且他身處禦史台這樣的位置,對此就是更加看重了!


    那遼國的白淨儒雅士子的男子在此刻說道:“如今朝廷的新君遇刺,這個時候就是需要一個有分量的大臣站出來,另擇新君即位!”


    這個時候齊牧顯然是意動了,不得不說剛剛石泉的那番話算是瓦解了他的心裏防線,撕下了那虛偽的麵具。


    不過還是強裝的鎮定,說著:“如今朝中有太後,還有宰相吳恕以及李若穀等一些老臣,這樣的事情哪裏能夠輪到我的身上!”


    而此刻在他的眼裏覺得無比有把握的事情,此刻在宮裏的內廷卻出了疏漏。


    這內廷裏的宮人雖然沒有兵器,可是他們搬著石頭,手持木棍悍不畏死的衝向了這四人,有已經一時脫力的人,被石頭砸中了腦袋,然後身上連遭重擊瞬間就斃命了!


    正因為平日裏趙禎的仁善和寬厚,才使得這些宮人悍不畏死沒有任何的躲避。


    而且趙禎沒有選擇乘著車駕離開這裏,而是站在這圍成人牆一樣的宮人身後,大喊著:“今日朕的性命就交到你們手中了,與爾等性命同休!”


    這樣的鼓舞也使得宮人沒有了任何的迴避的想法,當初的趙恆在柯政的強製要求下禦駕親征,方才鼓舞了陣前的士卒。


    而如今趙禎的這幅姿態,也是使得這些宮人完全忘記了死亡的畏懼,悍不畏死的用身體化作了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如今的他們雖然沒有了男人的生理特征,卻是爆發出了男人的血勇氣。


    等到那披甲執戟的禁軍趕到了內廷,隻瞧見那禦階之上滿是血汙,還有一些宮人死去的屍體。


    甚至湖中還有死去的宮人屍體在,而這四人如今也隻有武藝最高的崔指揮支撐到了最後,他已經衝到了禦階的中間路段,可距離那最高處的官家還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在階梯之下,也已經趕來了手持長戟的禁軍,為首的禁軍首領吩咐道:“將逆賊給拿下!”


    崔指揮自知生存無望,可是他不願意死在這些內宦身上,於是手持匕首向身後的禁軍衝了過去。


    那披甲執戟的禁軍將長戟對著他,他的身子高高躍起,緊接著他扔去了手裏的匕首身子也被這長戟刺穿了身子。


    就這樣今夜的反賊都已經統統伏法,今日趕來的乃是宿衛乃是殿前司諸班直,與這已經授首的崔指揮乃是同司。


    他首要之事自然是先是跪伏在地問罪了,他心裏明白這進宮行刺的賊人,要麽是他們的自己人,要麽是躲過了他們的看守潛伏進來。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他們的罪名都大了,他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靠近那禦階一步,今日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情,他貿然的靠近官家,若是一聲命下他也就和今日的賊人共同授首了!


    而站在最高處的趙禎,僅僅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而他也遠遠沒有看起來那樣的澹定從容。


    他的手緊緊的攥著,整個手掌因為用力都變的充血通紅,即使這些刺殺的賊人都已經伏首,依舊不敢放下警惕。


    他的眼神卻又再次的狐疑的看向支援過來的禁軍,這禁軍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夠想到。


    趙禎喃喃自語的說著:“他們之中會不會還有謀害於朕的人?”


    身側的內侍看向這個年輕的官家眼裏盡是驚恐,不過也是一陣淒涼,心疼的看向了官家,這便是孤家寡人的感受了!


    這些宮人將這些死去的人都抬了下去,趙禎看了許久方才長籲一口氣,吐出一口濁氣說著:“將今日死去的宮人皆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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