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在錢塘可謂是高門大宅,這有了能夠在楊府做事的差使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


    吳嬤嬤生的膀大腰圓的,麵對女兒的指責她也顯露出平日的潑辣勁,插著腰手在空中比劃著:“你說你生的樣貌半點也不隨我,當初若是能夠將你塞進郎君的府邸裏,若是得了恩寵就能夠成了府裏的夫人了!”


    畢竟如今郎君所娶的新婦也是一個沒有門第出身的女子,她還是府裏幾十年的嬤嬤,自己女兒貼近更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她女兒平日裏也是被母親說教慣了,一番威勢下也不敢多作言語。


    “她們這些人可真是不識好歹,這楊府是什麽地方?那可是清流人家,不僅僅有誥命的招牌,而且府裏的郎君還在汴京當著大官,這樣的差使竟然吃裏扒外!”


    被趕出府中一般都是犯了很大的錯事,才被逐出府去。


    有人應道:“聽說是在府裏跋扈的很,仗著主人家的信任作威作福,而且采購時中飽私囊,以次充好被發現這才逐出府的!”


    如楊府在當地的名聲,這番話自然是可信度很高的,而這對話也是讓圍觀的百姓也跟著數落了起來。


    也可以說是蓋棺定論了,這些傳聞自然都是楊府刻意的宣揚出去的,這樣一來被趕出去的老嬤嬤即使說上什麽,這先入為主的概念在都會認為你是在有意汙蔑。


    府邸之中,楊運州如今可謂是在官場春風得意,誰都知道他生了一個麒麟兒,未來這楊家未嚐不會出一個狀元。


    這楊家乃是士族不僅僅錢塘這一支,可如今這一支因為出了楊秉可謂是一時顯貴了,如今這個年紀便能成為朝廷重臣,將來成了朝廷相公他們自然是跟著水漲船高了!


    不僅僅宗族那邊派來了人想要將他們這一支加入主家去,甚至還想著借用楊秉的身份和其他士族聯姻。


    若是以往宗族裏的一些人要想將他們這一脈抬進主家,他定然是心裏歡喜的,可如今目的性實在太過明顯。


    他那清高孤傲的性子又如何能夠容忍,自然是迴絕了族裏的說客。


    並且以自己家中孩子早已經有姻親所拒絕了,那人才斷了這種心思。


    剛剛議完事情迴來的楊運州,長隨將套好的馬車解了下來。


    楊運州看著坐著的楊夫人,問詢道:“將那些吃裏扒外的下人,都處理幹淨了?”


    楊夫人點了點頭,顯然他的口中所說的正是被趕走的嬤嬤,而顯然楊運州是對此事知情的。


    瞧出了自家官人的臉色,她沒有府裏大夫人的端莊大氣,蹙眉主動問起道:“可是那些人又想借我家哥兒的勢,官人可不要壞了自家孩子的前途!”


    顯然這主家主動接洽已經不是這一兩日的事情了,而楊夫人對此也是知情的。


    所以才會有如此這麽一問,瞧著自家官人點了點頭。


    楊夫人情緒一下子有了一個突破口,氣憤的站起了身來,說著:“當初瞧不上我們這一支,如今想著借我家哥兒這個登天梯,這天下哪有這般好事!”


    楊運州坐在那裏,情緒倒是平穩許多說著:“我們這一脈有了青鯉未嚐不能顯貴,如今這楊家主家的一些子弟愈加不成器,若是與他們攀上關係,反倒是會青鯉惹上麻煩!”


    他看得倒是清楚,這些人就是看重了如今自己孩子的勢力,而且這個年紀便能身居高位,將來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而楊氏主家這些年裏也是青黃不接,沒有一個讀書種子,年輕一輩也沒有一個考取功名的士子,若是後輩沒有人扶持,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要落敗下來。


    ……


    在汴京的楊府府邸之中,在外院的一些長隨在收拾著院子,裏裏外外都是清洗一遍。


    而內院的婆子和使女也是不作停歇,臉上都掛著喜色,更深處的還有一絲憂色。


    今日乃是一個大日子,大夫人馬上就要誕下子嗣,接生的婆子也是汴京最有經驗的,何氏坐著馬車忙不迭的就在一些婆子和使女擁簇下趕進了內院。


    她接生的手藝很是高超,即使是遇見早產,難產,胎兒橫向等等諸多問題都能夠解決,此刻的她卻是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心裏緊張的很,出發之前這楊府的下人套上了馬車,親自來接她上府上,甚至還未登門就給她封了一個紅喜袋。


    家裏的兒媳還不等她開口,就從來人手裏接過了,掂量了幾下立刻就喜笑顏開,顯然裏麵的份量不輕。


    這紅喜袋就是一個香囊中包著許多的錢財,這可不是接生的報酬,所以何氏瞧出了這定然高門大族中女子接產。


    自家兒媳之所以如此喜笑顏開,那是因為這個公婆平日裏有這樣一手好的接生技藝,卻總想著給那些貧苦的人家接生孩子,接生的錢也是半點不取。


    如今看到了府邸的匾額,還有一個身材挺拔的官人,當她看清了對方的麵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的老天爺,今日婆子是得了什麽恩德竟然是給狀元公家中接生孩子,那一份紅喜袋我是萬萬不敢收呀,這汴京的百姓都記掛著您的恩德呢,婆子即使再沒那良心也不能拿著您的錢!”


    楊秉連忙將婆子扶了起來,有些激動的說著:“這是我們為官的本分,嬤嬤千萬不要客氣,我家娘子即將臨盆這盡皆交給您了!”


    將婆子扶了起來,蹙著眉頭作揖說的這番話使得何氏手心都是在冒汗。


    不過多年的經驗還是讓她十分的鎮定,她雖然這些年裏也算積攢了不少錢財,給家中幾個兒子置辦了家產。


    可是自己還是住在村裏沒有搬離,當時水災來的時候,救了全村大多性命的正是楊府的小舟。


    “快快都讓開接生婆來了,快讓她進去!”


    這忙活著的人都紛紛退開,讓何氏先進去楊秉也緊跟著在後麵,想要進去卻被攔在了外麵。


    “主君,您不能進去,這生孩子像是是汙穢之事您不可進去,不吉利!”


    任憑楊秉如何說她們也不讓他進去,所以即使他擔心也隻能守著在外麵,駐足在門外心裏緊張的神經緊緊蹦起。


    他事事都可以替她擔著,何種事情都可以先一步站在她的跟前,可是唯獨此事隻能讓她一個人受過。


    隻能在外瞧著守著,身側的婆子在一旁寬慰著:“主君,大娘子的身子向來都是不錯的,以我過來人的經驗來看,您是不必如此過於擔心的!”


    身側的使女也是在一旁規勸著,心裏也是為自家大娘子欣喜的,何曾有過哪個官人能夠如此憂切自家娘子。


    楊秉沒有說話眉頭依舊緊皺著不曾舒展開來,他背負著手在走廊上來迴踱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鎮定模樣。


    而在產房之中,趙盼兒額頭之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蹙著眉頭緊咬牙關使著力氣。


    身側的嬤嬤說著:“大娘子,用力,用力呀,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她緊張的握住帕子在一旁喊著,使女端著水說道:“大娘子,喝口水吧!”


    這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兒,看見其他人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何氏顯得穩定些說著:“穩住些陣腳,不必慌,大夫人的身子好,胎兒是沒有問題!”


    而屋外隨著一聲哭啼聲傳來,趙盼兒也泄去了力氣,在使女的服侍下躺在了床榻之上。


    何氏抱著孩子,瞧了一眼立刻喜笑顏開:“是個哥兒,是一個大胖小子!”


    孩子生下放在木盆中清洗著身子,趙盼兒麵色蒼白看不到一點血色。


    她有些疲憊的說著:“嬤嬤,把孩子抱給我瞧瞧!”


    聽見是哥兒臉上有種如釋重負,雖然自己的公婆如今也並不嫌棄她的出身,可是生了一個男孩子定然是更好的。


    她的性子向來是敢愛敢恨,不會被一些事情輕易拘束住的,可是感情就像是一張網,身陷其中就需要考慮到事事的周全。


    她明白自家夫君事事都會站在她的身邊,與她同進共退,而她同樣為他顧慮許多。


    楊秉推開門走了進來,何氏原以為是來瞧孩子,立刻說著:“恭喜狀元郎,夫人生的是個……”


    可話還未說完,楊秉卻直奔到趙盼兒的床榻跟前,為她整理著淩亂的發梢。


    心疼的說道:“苦了你了!”


    這番話絕對不是客套話,話語裏關切的溫度讓趙盼兒心裏都暖和了幾分,她明明十分虛弱了,可還是笑著說:“楊郎,我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是一個哥兒!”


    楊秉撫著她的麵頰,溫聲說著:“盼兒,我說了無論是哥兒還是姐兒,我都會開心!”


    她眼裏的淚水簌簌的往下流,心裏的壓力和這句話在放下的同時,又戳中了那柔軟的心窩。


    過了良久,她止住了淚水笑著說:“官人,看看我們的孩子吧!”


    楊郎是兩人親昵的稱唿,而官人才表現了兩人夫妻的相濡以沫。


    楊秉溫聲說著:“盼兒,你現在需要多多休息,好好養著身子!”


    何氏將孩子遞到了楊秉的手中,看著床榻上的趙盼兒說著:“大娘子真是幸福,我從未見過哪家官人在自家娘子誕下子嗣時,第一時間去看自己家娘子的!”


    這番話絕對不是恭維,而楊秉在進門的第一反應也是作不得假的,沒有任何遲疑的來到了床榻前。


    楊秉將孩子抱在懷裏,孩子緊閉著眼睛顯得臉皺巴巴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可是懷裏的孩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圓溜溜的大眼睛就這麽看著此刻這個父親。


    楊秉這個時候不自覺的笑了起來,而嬰兒也是咯咯的笑著。


    ……


    在延福宮裏,此刻的大宋官家此刻正在寫著字,身側的的太後劉娥誇讚著:“官家的字,如今又有長進了!”


    一個內宦這個時候突然來稟告,在身側隨侍的內侍耳畔說著什麽。


    內侍頜首笑著說:“太後,楊待製府中母子平安,生了一個兒子!”


    趙禎聽到後,那還未寫完就將筆擱置在了一旁,立刻喜形於色抬頭說道:“真的!楊卿生了一個兒子,我該送什麽禮合適呢?”


    一旁的劉娥笑著說:“官家何不將這幅字送給他!”


    趙禎看著自己還未寫完的字,上麵赫然是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是諸葛孔明的《後出師表》,他說著:“大娘娘,這是不是太輕了!”


    劉娥笑著說:“這份禮並不輕,想來那楊秉定然是十分感激的!”


    年輕的趙禎說道:“大娘娘,可我不是後主劉禪!”


    劉娥笑著寬慰道:“官家自然不會是那後主劉禪,可隻要讓楊秉知道在官家眼裏他是諸葛孔明就可以了!”


    諸葛孔明一生最大的功績那就是北伐,而如今北宋麵臨的問題就是收迴燕雲十六州,是數代人的寄望。


    而這份信任也不可謂不重,這是將楊秉視作中興之臣,而趙禎的臉上也露出喜色,在他的心目之中楊秉也會是他們大宋的諸葛孔明,而他不是後主劉禪。


    而是與孔明君臣相知的劉備,祖宗為完成的功績要從他的手中完成。


    而趙禎筆下的字體也筆鋒更甚,就像是金戈鐵馬一樣,後麵的字是他心裏的野望,也是對這個老師的寄望。


    他要做大宋的中興之主,而楊秉這個老師也將是中興名臣。


    手下的內侍領著旨意立刻就退了下去,等到官家喜氣洋洋的離開後。


    劉娥倒是神情澹然,看著身側的內侍說著:“既然如此那也就給他送上一份賀禮吧!如今蕭欽言已經被貶謫,當年之事也是到了平反的時候了!”


    要想查到楊秉的娘子身份,對於她而言實在是一件易事,一個落了罪的官宦家的娘子,如今平了反也是為了洗去了身上的烙印。


    這種是否平反在她的手裏真的隻是一個是否的選擇題而已,而這個禮在楊秉的眼中自然是勝過了錢財珠寶。


    領了命的內侍,也立刻退了下去立刻去操辦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宋時從夢華錄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喝咖啡的柯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喝咖啡的柯基並收藏宋時從夢華錄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