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聽聞後陡然轉身,看向那個正欲離開的背影道:“當年若是你少一分執拗,多一分圓滑,你如今的成就豈是那如豚犬一樣的王素可比!”


    “當然正因為如此,這才是你賀元安!”


    他的言語中竟然盡是對王素的貶低之意,要知道王素如今乃是任直賢院,知製誥可是真正儲相。


    他會如此言論,那是因為三人當初乃是同榜進士,所以石泉才會將王素組賀信與之比較。


    賀信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穿過環廊一直走下去沒有迴頭。


    而石泉看著那個背影,感慨道:“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這句話的意思是提倡在國家政治黑暗時要麽正直行事,促使政治局麵向好的方向發展;要麽就不做官,以免成為黑暗政治的幫兇,也毀了自己。


    而賀信是很好的踐行了這一點,不願意做那黑暗政治的幫兇。


    ……


    “顧頭兒,那楊修撰家中附近的人手都已經大部分全部撤了下來!”


    陳廉這幾日都蹲守在楊秉家中附近,輪班值崗不過如今楊秉身體的恢複好了,也是要去往衙門了。


    畢竟隻有千日做賊的道理,哪裏有千日防賊這皇城司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抽調出一部分更是人手不足。


    在皇城司撤去後,他尋到了老師所留的東京暫時落腳之地。


    如今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這宮中太醫司的醫師在醫術上還是勝過民間的大夫,不僅僅治療外傷,為了他的身子還開了些固本培元的補藥。


    這身體雖然並無大礙了,可是胳膊上的疤痕倒是要伴隨一身了,雖然有些不雅觀可是平日裏長袍大袖也看不見。


    當初賀信在東京為官,曾在這裏買了一處宅子,後來離去後便一直讓家中老仆看管。


    楊秉來到院落門口,這是一處普通的民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官員的住宅,他聽說過老師的家世,乃是那蘇州名門這東京房價再高,也不至於買不起一處不錯的宅子。


    楊秉上前敲打著門環,心中想著定要領著老師去往半遮麵迴想起當初兩人在趙氏茶坊的那些時光。


    開門的是一位有些弓著身子的老人,他看起來有些老眼昏花了:“這位郎君,你要找誰?”


    楊秉作揖行禮道:“丈人,在下楊秉聽老師說起,此地乃是他在東京暫居之地,今日特意前來拜訪,勞煩您通稟!”


    如今丈人的稱唿隻是對老人的尊稱,當然若是擱在後世也有了別的含義。


    老人弓著身子,一身灰褐色的長袍聽到楊秉的話,身子十分勉強的想要行禮被楊秉連忙製止。


    “丈人,您這是何故?”


    隻聽見老人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還請進屋一敘,郎君有些話讓我轉告給小主人!”


    見楊秉的目光在打量著院子,前麵的老仆緩緩說道:“當年郎君在京中落腳在此地買了這處院子,後來因為厭惡官場於是鬱憤不平向上遞交辭呈迴了蘇州!”


    這宋朝遞交辭呈可並不意味著退,而是同樣會授予一些職務做不到全身而退,賀信因為有老師的關係,所以被外放到了杭州這樣的富饒之地任一虛職。


    “因為憐惜我年老體衰,所以郎君特意留我在東京守著這宅子,我無兒無女心中唯一的心願就是好好守著這個宅子,盼望郎君迴到東京之處尚有一處落腳的地方!”


    說著為楊秉端來一份茶湯,吳六並沒有進入宅中而是守在外麵。


    楊秉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與其說是看守老宅不如說是為老人在東京安排一住處。


    楊秉從老人手中接過茶盞,微微頜首繼續問道:“丈人,老師臨走之時拖您給我留了些什麽話?”


    老人歎了一口氣,神情愈加蕭索起從一處拿起了一封信:“這是郎君托我轉交與你的!”


    楊秉接過老人手中的信,連忙拆開心中急迫的心情溢於言表,他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可是看信之時卻是唯恐看的不仔細。


    當眼前的一封信全部閱覽後,竟然不覺已經潸然淚下。


    信中不僅僅有對於他的讚譽,還有殷殷期望感歎過往時光如飛梭,今後青燈古佛一人終老,以及言明此生恐將不複再見,也莫要再去尋他。


    情緒有些低迷失落的他走出了院子,將信鄭重了收了起來。


    “郎君,我們接下來是迴去,還是去往別處?”


    今日乃是楊秉休沐如今也正值午後,他思索了一番道:“吳六哥,去往馬行街吧!”


    雖然上一次在馬行街遇刺,仍舊心有餘季但不至於在心中產生了心裏陰影。


    這兇手刺殺他,可以在馬行街也自然可以在宣德門和朱雀門這樣的地方,所以若是為了躲避刺殺就不來馬行街自然是荒謬的想法。


    “哈哈,快看這裏!”


    “你們怎可私自逃學?”


    一群孩子的嬉笑打鬧聲引起在馬車裏楊秉的注意,因為除去孩子的聲音還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讓吳六將馬車就近尋到一處拴馬樁停下,下了馬車的他恰好看見好友杜長風被兩個孩童戲耍玩弄。


    而杜長風則是一臉無奈,隻能言語之上進行規勸。


    兩個孩子倒是十分熟悉,當初初入汴京的時候就瞧見過一群孩童,也是身著如此製式的襴衫。


    有人在這個年紀在父母嚴加管教之下,刻苦學習四書五經,而有人則在這汴京街頭逃學肆意遊竄。


    情緒有些低迷的他,此刻見到這種情況也是一臉嚴肅,可能是師生關係觸動了他吧!


    兩個孩子在遠處扔著石子,全然沒有在意杜長風這個作為夫子的身份,沒有尊師重道的品行。


    就在他們嬉笑的時候,隻見背後有一雙大手將他們拎了起來。


    他們性子頑劣,極力的想要掙脫可是卻是紋絲不動。


    有一個孩子,口中痛罵道:“你這潑漢,在這東京城竟然敢動我,我讓我父親出手定然饒不了你們!”


    還有一個孩子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不服氣的神態自然是在這囂張慣了,覺得無人能夠約束得了他們!


    他們都是被家中父母養出的慣殺子,家中的權勢以及旁人的退讓才養出了如今的性子。


    一旁的杜長風見到楊秉也是笑著作揖,對於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渾然不在意。


    而他也自然發現了,平日裏頗為性情隨和的楊兄變得嚴肅起來。


    便解釋道:“楊兄,他們都是一些孩子和我玩鬧而已!”


    那兩個小孩見杜長風替其求情,也開始討饒說道:“杜夫子,我們知道錯了,讓他放過我們吧!”


    比起剛剛叫囂的孩子,此刻出聲的孩子顯得更加能屈能伸,顯然此刻並不是真心認錯,而是思索著逃跑後怎麽報複他們!


    楊秉在此事上麵,顯得有些寸步不讓道:“杜兄,你乃是我的好友,怎可被這群孩子如此玩弄!”


    更為重要的是,他看重的乃是這些孩子對於師德的輕慢。


    “我要與你同去書院瞧瞧,若是他們家中不忿盡管找上門來,我也好與他們議論一下如何為人父母?”


    杜長風也隻好無奈與之跟隨,在楊秉的身邊趕去了書院。


    這汴京書院距離這裏並不遠,而吳六則提著兩個孩子走在這街上。


    而與他們一同逃出來的一些孩子,看到這幅場麵不僅僅沒有生氣,而是在一旁的看著他們的醜態笑了起來。


    而街上的其他人,也是認出了杜長風的身份,對此也沒去過多理會了。


    畢竟誰敢在這街上光明正大的拐賣孩童,且若非真的無法生存下去,誰會去做那種行當!


    掠賣人口為奴的,首犯絞刑,從犯流放3000裏刑罰不可謂不重。


    這汴京書院乃是官辦書院,所建立的地方並非是離群索居之地,書院內多是讀書人見到楊秉這幅姿態加上吳六手中提著兩個孩子,他們有心質問見到杜長風在一旁解釋也退了下去。


    那瞧著熱鬧的孩子逃學的孩子,也跟在後麵。


    這汴京書院無愧於這東京第一書院,大小院落,交叉有序,碑額詩聯也是比比皆是,真是一個攻讀經史、求索問道、賦詩作聯、舞文弄墨的好地方。


    一些書院中的夫子將此事告訴了山長,張方平乃是鹹平四年的進士,後受開封知府的聘請,主持掌管汴京書院。


    不過汴京書院少有錄取寒門子弟,除非學業太多優異,得到族裏宗老為你寫信舉薦考教學問後方才能夠進入。


    所以當初在虹橋上遇見這群孩子耍鬧的時候,周禎表現出如此義憤填膺的緣故。


    這雖然看到這些孩子如此頑劣,可並不意味著這書院之中盡是一些高官家中的膏粱子弟。


    在書院是分為外舍還有內舍,隻有考試通過的方才進入內舍。


    與楊秉同榜進士之中便有出自汴京書院的,而最為具有代表性的可能就是杜長風了。


    如今吏部尚未選銓官職,所以接受了書院的聘請來到此地作為一名外院的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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