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養尊處優的男人,在一番泄憤後又重新變得冷靜了下來。


    他可不是西夏人也不是潛伏在大宋的細作,反而他乃是根正苗紅的宋人。


    他不僅僅與西夏探子有往來,而且和遼國密探同樣相交甚密。


    他的身份能夠傳遞一些大宋許多重要情報,所以西夏還有遼國都是單線聯係,並不知道他還有雙重身份。


    不多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隻聽見外麵傳來一道聲音:“郎君時間到了,該迴去了!”


    他應了一聲外麵便沒有了動靜,他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這下麵就是瓦子,在樓上坐著尚能聽見遠處傳來女子唱著的戲曲聲:“雨恨雲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平生事,此時凝睇,誰會憑欄意!”


    ……


    楊秉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清閑,雖然這太常禮院不似禮院和太常寺那樣的清水衙門,可是也沒有太多繁雜公事。


    難怪說文官清貴,拿著並不低的俸祿還有各項補貼,每日除去有時候安排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一些祭祀的相關事項的文字起早。


    他行事認真,僅僅上任幾天就將自己工作負責的事項皆梳理清楚,還有太常禮院的一些禮儀文字和祭祀的事項文稿統統看了一遍。


    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背誦下來並不是一件難事,僅僅上任不久就已經能夠處理的井井有條了。


    即使工作輕鬆無雜務,也並沒有任何懈怠和放鬆。


    ……


    如往常一樣到了時間也到了下班的時候,手上也沒有需要處理的事宜了,於是就準備迴去了。


    而吳六作為他的“專職司機”,早就已經馬車侯在衙門外麵。


    看到他的離去,一位宮中內宦打扮的人也隨之離開。


    隻見他來到了一處大殿,輕聲告訴一些宮中內侍。


    這內侍從年紀上看大概在五十歲上下了,已經在官家趙恆身邊服侍了近二十年的時間。


    自登基之後不久便隨在身邊,深受趙恆的信任。


    若是論宮內的影響力雷敬是遠遠不如他的,畢竟長期身居趙恆身邊其信任程度是不能與之相比。


    有宮內的小宦通稟,他輕輕的推開了大殿的門。


    隻見一位大約八九歲左右,此刻趙恆正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


    眼神之中滿是期許還有老父親的和藹,在群臣麵前一向鎮定穩重的趙恆能夠有此姿態,自然是隻有太子了。


    其他皇子的早夭使得對於如今太子格外疼愛與看中,麵對其他孩子的早夭他也有過懷疑,可是並沒有發現任何隱秘,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此刻的他正神情認真的在寫著字,而趙恆就在一邊靜靜的看著。


    這桉幾是特殊訂做的,高度與太子的身高比例恰好吻合,這宮中的匠人手藝非常好,一看就知道乃是良匠出品。


    內侍走進殿內沒有打擾這父慈子孝的畫麵,靜靜的候在一邊。


    在皇室的文化熏陶下,雖然如今年僅九歲的太子也是有一手不俗的飛白體。


    這飛白體傳言最早朔源自東漢末年的著名大儒蔡邕,就是那個有名才女蔡文姬之父。


    趙恆所善乃是楷書也是書法造詣深厚,對於太子的書法頗為滿意已經有了五六分神韻了,輕微不滿,絲絲露白。


    太子身體虛弱,而書法又是一件極為耗費心神的事情,剛剛擱筆已經有些麵色蒼白了。


    他麵對這位爹爹還是有些畏懼的,在以前幾位哥哥沒有夭折的時候,並不受重視因為母親身份卑微並不受看中。


    所以在趙恆的麵前他盡力的想要表現自己,可說話之時還是有些怯弱。


    太子的性格在趙恆的心中並不滿意的,性子看起來太過文弱了,作為君王這種性子若是將來登基,又如何能夠統攝群臣,去麵對那群老謀深算的朝中諸臣。


    他隻能傳授一些帝王心術給予年幼的太子,畢竟他別無選擇難道他要從太祖一脈找到繼承人繼承自己的位置嗎?


    這當然不可能,這皇位自然隻有傳給自己的兒子才安心。


    趙恆在交流了一番父子溫情後,眼神才放在了來稟告的內侍身上。


    泰然道:“說吧!”


    內侍躬著身子恭聲道:“官家,太常寺奉禮郎已經迴去了!”


    趙恆笑著說道:“聽人說這幾日楊秉行事端正,僅僅幾日的功夫就熟悉了太常寺禮院的上下事務?”


    一旁的內侍也笑著頜首:“還是因為官家慧眼識明珠,這俗話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若不是有官家英明在前,狀元郎也不會有盡力的機會!”


    趙恆笑罵道:“那楊秉靠的乃是自身才華,若是有英才而不用我豈不是無道昏君!”


    身後的太子沒有說話看起來有點木訥寡言,沒有趙恆的指示就靜靜的坐在桉幾前,顯得格外的乖巧。


    不過在心底對於楊秉這個名字更添了些好奇,他在宮中也曾聽過這個名字。


    前幾日宮女流傳的那一首鵲橋仙,他還曾抄錄過許多遍。


    這不僅僅是一個詞臣還是一位能臣?在他的心中又給楊秉多上了一個標簽。


    “我們去那楊秉家中去看看!”


    趙恆拉著太子的手顯然這是要微服出宮了,不過這皇帝出宮身邊自然隨從少不了。


    這些內侍會出聲阻攔但是不能幹預他的決定,趙恆可是已經統攝朝政二十多年的君王了,可不是剛剛親政處處受到掣肘。


    若是剛剛親政,你剛剛決定想要出宮後腳就有人誓死阻攔。


    楊秉所在的地方乃是外城的城南,那裏是外城十分繁華的地段,可不是什麽陋舍,乃是真正的高端住宅。


    在這裏住著的都是一些官員親卷以及一些富商,平民可是沒有財力在這裏購置房屋。


    趙恆出宮隱蔽,且是常服出門自然不會有人聯想到他的身份,而且他身邊的內侍敢透露一些無足輕重的消息,關於官家的行蹤莫說透露,即使有人想要知曉,那宮中的內宦也會將此事上報。


    因為這種事情一旦牽連到己身,就是萬死莫辭的罪名。


    這馬車豪奢無比,四周也有一身常服的宿衛禁衛隨從左右,他們皆是軍中挑選出來的驍勇善戰之輩。


    何為精銳,去其冗弱,又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今悉為精銳。


    他們中的人皆是經曆過真正血戰的,皆忠誠度可以保證,有人在汴京行刺官家少有刺客能夠突破他們的重重保護。


    如今澶淵之戰尚未過去多久,禁軍的戰力還尚未消退。


    當馬車行至外城城南楊秉府邸門口,趙恆有些詫異的說道:“我聽說楊秉之父不過一六品運判,如何能夠在東京有如此豪宅!”


    他可是聽聞其父在錢塘的貪汙桉件之中出淤泥而不染,他還在朝中諸臣麵前大大讚譽過。


    錢塘縣令貪墨之事讓他氣憤不已,嚴懲了許多與之相關的官員。


    可若是自己給予厚望的臣子,來上這一記背刺可是讓他接受不了了。


    身邊的內侍解釋道:“迴官家的話,楊秉曾祖父在太祖時期曾在朝為官,這是他家中的祖宅!”


    趙恆笑著撫須道:“無愧於名門之後,無怪於有如此家教!”


    “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子弟,家世淵源啊!”


    他感歎了一聲,前後的情緒變化極大剛剛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如今卻是陽光明媚的和煦。


    一旁的小太子並不了解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剛剛爹爹的模樣十分害怕,如今又十分溫和。


    兩人就像是民間普通人家的父子一般,趙恆牽著自己的兒子來拜訪好友。


    內侍服侍趙恆下了馬車,而宮中的禁衛早已經去敲那門環了。


    而自從府中經曆了上次歹人突然襲擊,晚上若是有人來訪都是由吳六去開門,畢竟整個府中隻有吳六有武藝在身。


    吳六每日夜裏都會在中庭磨練武藝,聽見有敲門的聲響他順勢將兵器放在了架上。


    然後方才去開門,若是有客來訪手中持有兵器這是一件十分失禮的行為。


    不過他依舊抱有謹慎的態度,畢竟這府中他可以死,但是郎君她們不能死。


    剛剛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宿衛禁軍,是不是高手僅憑眼力和感覺,都可以感知出來,對方這是高手且是染過血的。


    這一瞬間汗毛豎起立刻謹慎了起來,隻聽見對方說道:“我家主人乃是太常寺奉禮郎的相識,還請通稟一聲!”


    雖然如此說著,可是他從懷中掏出的腰牌立刻讓吳六放鬆下了警惕。


    十分恭敬的迴道:“貴人稍候!”


    這是宿衛禁軍的腰牌,能夠讓禁軍隨身守衛的他不敢去想,隻要想到那個身份他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可不是五代十國的時期,武夫猖獗可以不將天子皇帝放在眼中,在如今禮教還有皇權的層層籠罩下那個身影就是凜然不可觸碰的。


    吳六當初就是從禁軍中篩選出去的,但是並不代表著禁軍裏就是酒囊飯袋之輩,而是與他實力相當的人實在太多,沒有關係與背景的他就被裁撤了。


    不過對於當下他已經十分滿足,曾經遙想的如今也已經澹了下來,他隻願一直隨在郎君身邊。


    而此刻正換下官服的楊秉,身著白色羅製圓領衫,此刻正看見吳六正焦急的從堂中走了進來。


    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讓剛剛還有幾分清閑自在感覺的楊秉,立刻神色緊張起來。


    吩咐道:“青荷,綠珠有貴客上門,速去備好茶湯還有茶果!”


    兩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楊秉這番姿態,也立刻下去準備了。


    既然這位沒有表露身份,他自然也要配合下去,他除去幾次麵見過這位,也是站在遠遠的位置。


    可是如今卻是來到府上如何不讓他覺得局促不安呢?這可真是府中有史以來最為尊貴的客人了。


    這個尊貴是其地位,他立刻起身親自去中庭迎接。


    正了正衣襟,有人推開了門隻見一位老者牽著一個孩子走了進來。


    楊秉此刻正準備作揖行禮的時候,對方笑著說:“此次前來我是客人,並沒有其他身份!”


    楊秉立刻收住開始邀請眾人裏麵請,那些護衛候在中庭並沒有守在門外。


    若是門外有人發現定然覺得有些不妥當,當然外麵會不會有暗哨就不得而知了。


    趙受益目光好奇的在院子裏四處打量,這還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除去皇宮以外的宅子。


    在皇宮外的他也少了在宮中的拘束,反而像是民間的孩子問起了父親:“爹爹,這處宅子可真是雅致!”


    一旁的趙恆也是微微點頭,笑著說道:“此處倒是頗有意境!”


    這楊秉的這一處宅院自然如何都不能與皇家園林相比的,隻是他在皇宮中待的久了,也是會有些審美疲勞,而且在皇宮中就如同關在牢籠裏的金絲雀,這裏也多了些自由。


    走進了堂中,青河與綠珠立刻端著茶湯走上來。


    在這裏隻有一位內侍還有身後相隨的兩名護衛在旁邊,其他人都分散在中庭。


    甚至吳六都十分自覺的退到了中庭,外麵肅然安靜沒有任何議論聲。


    即使這些宮中禁軍察覺出吳六的身份不同,但是這些話都是放在心裏不會有問詢,他們的職責就是守護官家的安全。


    而吳六也是沉悶內斂的性子,也是安靜的候在那裏不發一言。


    而相比於外麵,裏麵的氛圍倒是沒有那樣壓抑。


    當然氣氛如何都是有趙恆的態度所取決的,他態度和煦眾人也沒有太大心理壓力。


    連一向性格有些跳脫的綠珠,都在奉上茶湯與茶果後退去了。


    內侍將茶湯分潤出一部分倒在一旁的盞中,然後拿出銀針去測試。


    這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宮外都會經曆的流程,當然也不僅僅是官家,有些京中勳貴和宗室府中也有下人試菜的傳統。


    也不能以此就斷定銀針試毒,就一定乃是宮中的那位。


    楊秉對此也並不意外,若是沒有這套手續他才會覺得詫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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