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哥哥願意陪他過家家,他還是開心的,忘記了剛才的失落,揚起嘴角,沒心沒肺地笑了笑。


    他這一笑,聞寒心裏安定了,臉上反而不那麽和煦了“不是說過不能脫離我或者張哥視線嗎?”


    季昭笑容僵了僵,正要道歉,聞寒手機響起來。


    他接通了電話,才聽了兩句,麵色驟然沉下去。


    “怎麽了,哥哥?”


    “要跟劇組請個假。”聞寒收起手機,“我祖父,去世了。”


    *


    “聞爺爺的病,上次不是說不嚴重嗎?”迴揚州的路上,季昭擔心地看向聞寒。


    “唉,心髒上的問題就這樣,說不好。”張哥駕著車,感慨一句,“聞老師節哀。”


    “謝謝。”聞寒冷靜應了一句。


    “哥哥。”季昭小心抓住他的手,“你不要難過不是,你可以難過,你別一個人難過,我在的。”


    “我沒事。”聞寒反握住他的手。


    他真的談不上有多難過。


    隻是感覺有些不真實。


    沒有再見一麵,他就那樣走了。


    “怎麽沒事,爺爺對哥哥很重要吧?”哥哥同父親關係不好,又沒見別的親人,聞爺爺這一走,哥哥豈不是……孤家寡人了?


    沒有多重要。聞寒恍惚出神。


    對祖父,他仰仗過,失望過,被打壓管教過,也冷漠叛逆過。


    隨著長大,漸漸看清,老爺子是他唯一的祖父,他卻不是老爺子唯一的子孫。何況子孫之外,琴棋書畫,才是老爺子的主要精力所在。


    少時的不平已經淡了,對老爺子後來的收留他亦心存感恩,但他願意出錢出力奉養他,卻怎麽也同他親近不起來。


    也許是骨子裏流著一樣涼薄的血。


    他往座椅深處靠了靠,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今天起,那絲血脈牽係,便算斷了。


    他似乎,成了無根之人……


    見聞寒不想多說,季昭雖擔憂,卻沒纏著他說話,隻是幫他把座椅放倒了些,又翻出毯子給他蓋上:“哥哥,你休息會兒。”


    冬季的夜總是來得早,天很快就黑下來了,車內車外,俱是沉甸甸的寂靜。季昭抱著保溫杯,惦記著等會兒叫醒哥哥喝點熱水,卻不知怎麽,惦記著惦記著,人就睡著了。


    醒來時聞寒正在打電話,嘴巴一張一合,他卻聽不見聲音。


    他從聞寒腿上爬起來,伸手摸向自己的耳蝸,卻被聞寒先他一步把耳蝸摘走。


    “不如直接讓楊女士接電話。”他一邊拿眼神安撫著季昭,一邊對電話那頭的父親冷聲說道。


    “我開了免提,你直說就是!”聞父怒不可遏,混賬東西,非汙蔑他買了記者來蹲守!


    “楊女士,我出一百萬,給祖父買個清淨。”


    電話那頭一陣嘈雜,楊秋心有些尖利的聲音傳來:“阿寒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一百萬,哥你打發叫花子?!老頭兒收藏的一幅畫都不止這個價!”一道年輕,粗啞,囂張且罵罵咧咧的聲音很快蓋過楊秋心,“沒有兩千萬,你今天休想見到老頭子!個糟老頭兒,一樣是孫子,憑什麽把寶貝全寫給你!”


    “這也是你的意思嗎,楊女士?”聞寒握住季昭索要耳蝸的手,聲音平靜,“或者這一百萬車馬費給記者,想必他們願意把時間節省下來,去挖掘一下楊女士的過去。”


    “另外,電話我不巧錄了音,如果你想送小兒子去跟大兒子作伴,一個勒索罪大概也夠了。”


    電話那頭又一陣嘈雜,聞寒直接掐斷了,看一眼不解看著他的季昭,揉揉他的腦袋,把耳蝸給他戴上。


    “發生什麽事了,哥哥?”


    “沒什麽。”聞寒透過車窗,看了眼陸續離開殯儀館的幾輛車,眼神冷了冷,“昭昭陪我進去給祖父鞠個躬。”


    *


    聞家老爺子早早給自己買好了墓地,依山傍水,風水極佳。停靈兩天後,他老人家出殯安葬,從此不歸陽間。


    三天工夫,聞寒瘦了一圈。


    季昭心疼得不得了,迴酒店後,點了粥和小菜,等聞寒洗完澡出來,強拉他過來吃。


    聞寒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我先睡一會兒。”


    “哥哥累可以躺著,我喂你吃。”季昭放下勺子,眼巴巴看著他。


    聞寒看了看他水洗般的眼睛,揉揉他的頭發,重新拿起勺子。


    喝完粥,又被季昭塞了一粒感冒藥,吃過後,他才被允許上床。


    明明很困倦,在床上躺好後,心緒又雜亂紛騰。


    聞寒閉上眼,又重新睜開,看向季昭:


    “昭昭,過來。”


    季昭忙走過來:“哥哥不舒服?要喝水嗎?”他聽出聞寒嗓子啞得厲害。


    聞寒搖搖頭,往裏躺了躺,拍了拍床單,“上來,抱抱。”


    上,上來?季昭愣了愣,遲疑一刻,臉有些紅,但還是乖乖在聞寒床邊坐下,俯下身來,虛虛抱了抱他。


    聞寒不滿:“躺下抱。”


    還,還要躺下?季昭理解哥哥此刻病情發作,可從前也就罷了,現在他對哥哥心思不純潔,怎麽能,能這樣占哥哥便宜……“我,我”


    “昭昭……”聞寒手指搭上他手腕,稍用力、又並未太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眼圈微微發紅。


    季昭立刻躺下。


    哥哥發作得好嚴重……


    不過,他躺是躺下了,卻躺得像截木頭,一動不動戳在床上。


    聞寒也不嫌棄,翻過身來,手臂搭上他肩膀,將木頭樁子摟在懷裏,踏踏實實吸了一口。


    “乖,謝謝昭昭。”


    “不用謝。”季昭忍著羞澀,笨拙地安慰聞寒,“哥哥,都會好起來的,你,你還有我……”


    “嗯。”聞寒把他往懷裏摟了摟。


    “還,還有崽崽。”季昭繼續安慰。


    聞寒一陣牙癢:傻瓜,有你一個就夠了……


    *


    因為感冒發燒,葬禮結束,聞寒又跟導演多請了兩天假。


    為補迴進度,休假迴劇組後,他主動要求,將戲排得特別滿,每天到夜裏十點左右才收工。


    “哥哥這樣身體吃不消的。”季昭十分憂慮。


    “吸吸昭昭,就可以迴血了。”一進房,合上門,聞寒立刻轉身抱了抱季昭,鼻梁貼在他肩上,似真似假開著玩笑。


    季昭背貼在門上,心砰砰亂跳:“哥哥不要亂,亂說。”


    聞寒視線上移,看著他臉頰由白轉紅,忍耐住親一親的欲望,強行轉開視線,鬆開他:“去洗澡。”


    “哥哥先。”哥哥太累了,季昭想讓他洗完趕緊休息。


    這種小事,聞寒通常都順著他,先洗了澡,躺到床上,卻並未關燈入睡,一直等到他也洗完出來,才開口:“昭昭過來睡。”


    還,還要過去睡?


    季昭紅著臉,遲疑著不肯邁腳好多天了,自從聞爺爺去世後,哥哥就像個嬰兒一樣,不會自己睡覺了。


    “哥哥你這次發作怎麽……這麽久?”


    “我讓你為難了?”聞寒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半真半假歎了口氣,摸出手機,“算了,我還是找”


    “你就找我!”季昭猛地抬起頭來,“不要去找他!”


    “找誰?”聞寒挑眉。


    “狗你前男友。”


    “誰說我要去找他?”他隻是想找醫生開點安眠藥罷了。


    “那你還想去找誰?!”季昭更急了哥哥該不會病急亂投醫吧!


    他剛想起來,書裏哥哥追求者眾多雖然現實中除了蘇白,其他人他連影子也沒見過,可他已經腦補出了一條長龍都排隊等著“安慰”哥哥呢。


    “不行!”他急得喊出聲來,“他們都對哥哥居心不良!”


    他們?聞寒氣得咬牙他又在腦補些什麽東西!


    “哥哥你就用我吧。”季昭聲音又小下來,“我對哥哥保證沒有壞心思。”


    頂多,頂多做夢時越來越不純潔……他,他會盡量控製的……


    帶著羞愧,季昭心一橫,熟練地在聞寒床上躺下來,熟練地閉上眼睛,熟練地等待著,等待哥哥的抱抱。


    可是聞寒沒有像前幾晚一樣抱他,而是側過身來,目光一寸寸滑過他的臉,溫柔地看著他,看夠了,才笑問:“閉著眼睛幹嘛?”


    “不,不幹嘛。”季昭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但眼皮仍緊緊閉著為防自己夢裏胡來,他決定少看哥哥。


    聞寒勾勾唇,掐掐他的臉:“看都不看我,讓我怎麽「用」?”


    季昭睜開眼睛,看了聞寒一眼,又委屈地閉上:“看了。”


    反正哥哥隻要他這張臉長得像狗男人不就夠了,還在意他看不看他做什麽……他閉上眼睛,越想越委屈,還夾雜著說不上來的難過。


    聽出他語氣不對,聞寒又輕輕捏了捏他兩邊臉頰:“生什麽悶氣?”


    “沒有。別掐……”季昭捂住臉抗議,“都要掐醜了。”


    “怎麽掐醜?”聞寒失笑。


    “腫了,就醜了。”季昭氣悶開口。


    “胡說八道。”他哪裏舍得用那麽大力氣掐他。


    “沒有胡說。”季昭委屈巴巴,把臉往枕頭裏埋了埋,小聲嘟囔,“本來就好多疤,都比不過他了……”


    “比什麽,笨蛋……”聞寒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這次真用了些力,“沒有可比性。我隻喜歡獨屬於我的東西,要和別人分享的,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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