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到一半,猛地放平。


    他意識到他肩窩處熱的不正常。


    伸出手一摸, 季昭額頭果然滾燙。


    “去醫院。”他皺起眉。


    *


    “昭昭,醒醒。”臉被人輕輕拍了拍,季昭扭開頭,把臉埋在枕頭上咦,這枕頭有點硬,但是……香。


    他拿鼻尖在“枕頭”上拱了拱, 閉著眼哼哼唧唧:“再睡會兒……”


    “等會兒再睡。”聞寒把他頭扶正,再次拍拍他的臉。見他還不醒, 他捏住他鼻梁,唿吸不暢, 季昭終於睜開眼:“哥哥?”


    “嗯。你發燒了, 下車去看下醫生。”


    “不用。”季昭困得厲害, 格外不想動, 不配合地閉上眼睛,“就是感冒, 吃點兒藥就好。”


    “不行。”聞寒擰了把他的臉,“起來, 去看看是不是傷口發炎了。”


    紗布層層解開,季昭傷痕累累的掌心露出來。


    此前處理傷口時聞寒沒有看,現在看見,饒是知道他傷的不輕,放在椅背上的手仍不由用力捏緊。


    “局部有些發炎,不嚴重,雙氧水衝洗就可以。”醫生看了一眼傷口,淡定道。


    季昭神色緊張:“疼,疼嗎?”


    “雙氧水衝洗,是有些疼的。”醫生看了他一眼,碰上他清亮的眼睛,笑,“這麽大個子,還怕疼?怕疼倒是多注意啊。”


    季昭冤枉:“注意了的……”


    注意了才怪。這種嘴硬的病人醫生見得多了,吃點苦頭就知道該怎麽注意了他也不多說,拉過推車,拿出藥瓶。


    季昭手指顫了顫,沒出息地扭開頭,全身提前緊張地繃起來。


    聞寒知道他怕疼,怕他等會兒亂動,一隻手摟過他的頭按在自己腹部,另一隻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季昭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


    正準備掙開,涼涼的液體澆過來,他一痛,往聞寒懷裏鑽了鑽……


    雙氧水澆過,傷處“滋滋”浮現白沫,季昭手掌抖了抖,下意識要往迴縮。


    但胳膊被聞寒鉗製住了不讓動,季昭隻好重重抽了兩口氣,安靜下來。


    聞寒手指愛撫地順著他毛茸茸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好了,沒事了。”


    醫生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嘖,怪不得嬌氣成這樣,原來是有人這麽哄著。


    兩人都戴著口罩,但隻看眉眼,也知道是大帥哥。醫生卻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他撇撇嘴,又是一大股雙氧水澆下來:上班還要吃狗糧,造孽。


    衝洗完傷口,季昭臉又白了三分,不過藏在口罩後,看不出來,隻看得出眼圈微微發紅。


    “你不是要哭吧?”醫生玩笑似的問。


    “沒有!”蔫噠噠的季昭猛然精神起來,大聲申辯,活像一隻炸了毛的小狗。


    醫生笑出了聲,聞寒卻蹙了蹙眉:逗他家傻子很好玩?


    他有些不樂意,但沒表現出來,隻溫聲催促:“醫生,麻煩您盡快給包紮一下,他還在發燒。”


    “哦。”醫生收斂了笑意,拿出紗布,邊往季昭手上裹邊解釋:“發燒和傷口關係應該不大,傷口發炎不嚴重。”


    “是。”聞寒點頭,他還要帶他去唿吸科看看。


    季昭卻沒關心那些,看著醫生往他手上纏紗布,他皺皺眉:“能不能不包?”


    “你想多感染幾次?”醫生頓住動作。


    “我會多加注意的。”


    “那也不行,這是手,再怎麽注意也難免汙染。”醫生解釋。


    聞寒捏了下他肩膀:“別胡鬧。”


    季昭隻得退而求其次:“那別裹那麽厚,可以嗎?”


    他還要陪哥哥去參加狗男人的訂婚宴,要給哥哥撐場麵的,手裹得熊掌一樣,像什麽話?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或許是他眼神太真誠,醫生遂了他的意,沒裹那麽厚,還紮了個挺漂亮的結過分漂亮了,哪家正經男人手上戴蝴蝶結?季昭抿抿唇,沒說什麽,決心迴去就把這礙眼的小東西剪掉。


    跟醫生道了謝,聞寒扶他起來,不顧他要迴家的強烈意願,還是帶他去唿吸科走了一圈。


    開了不少藥,迴程路上聞寒就逼著他吃了一頓。


    吃完季昭委屈:“頭好暈。”


    聞寒麵色緊張:“頭暈你剛才怎麽不跟醫生說?!”


    季昭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不,不暈了。”


    聞寒捏緊手指:“到底暈不暈?”


    季昭看了眼他麵色,搖頭:不敢暈。


    聞寒深唿吸了下,把窗子打開些縫隙,又要求前排的司機開慢點兒。


    唿吸到新鮮空氣,季昭好受多了,眯了眯眼,又要睡過去。


    “有風,別睡。”聞寒怕他受涼病情加重,掐了把他的臉讓他清醒,哄著他說話,一直到家才鬆懈下來。


    一進家門季昭就要進房睡覺,聞寒還是不讓他睡:“先吃點兒東西。”


    阿姨已經在做飯了,廚房裏飄出香味。


    可季昭沒胃口吃。


    沒胃口,但他不敢說,看了聞寒一眼,乖乖在沙發上坐下來等。


    “我去洗漱下,你先看著點兒他。”聞寒叮囑小何。


    小何點頭:看著,他一定好好“看著”。


    等聞寒進房洗澡,小何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季昭,滿臉怨念清清喉嚨,開口:“零食還要嗎?我還給你留著呢。”


    季昭眨眨燒得霧蒙蒙的大眼:“什麽零食?”


    嗬,記性差,也不能差到這種程度吧?小何冷笑,正要好好提醒他,他頭一歪,倒在沙發靠枕上:“哎呀,我想不起來了,頭好暈啊。”


    “你少來。”小何鼻子都氣歪了,“我不是寒哥,不吃你這一套。”


    “真的暈。”季昭哼唧一聲,閉上眼睛,又偷偷掀眼皮看小何一眼,“哥,我冷……”


    他燒得軟耷耷的,沒骨頭一樣癱在沙發裏,耍賴耍的明目張膽。


    小何氣得眼角跳了跳,卻控製不住手,抓了一旁的毯子抖開扔到他身上:“你眯一會兒,不許睡,飯馬上好了。”


    季昭“嗯”了一聲,答應得挺好,閉上眼卻轉瞬就睡著了。


    小何抽抽嘴角,沒辦法,還是把毯子給他細細蓋好……畢竟熬了一夜,看季昭睡得香,盯著盯著,小何自己也一陣瞌睡,坐在旁邊頭一個勁兒往下點。


    聞寒洗完澡出來時,他們兩人頭碰頭睡得正香。


    阿姨端著菜出來,擺也不是,不擺也不是:“先生,現在吃嗎?”


    聞寒猶豫了一瞬:“先熱著吧。”


    話音剛落,小何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愣愣迴不過神來。


    “醒了就起來,當心他把病毒傳給你。”聞寒平靜說著,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小何遲鈍地“哦”了一聲,低頭,看見一隻手正壓在他身上,一個毛渣渣的腦袋,拱在他肩上。


    是熟睡的季昭。


    看他睡得香,他下意識輕輕拎起他的胳膊,拎到一半,驟然機警,“嗖”地丟開那隻手,利索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遠遠跳開,求生欲極強地看了眼聞寒:哥,我直的,鐵直。


    季昭的手掉到沙發下,聞寒麵無表情看了小何一眼,走上前放輕動作把他手重新提上來,見他不醒,又把他身體放平,腦後墊了抱枕,伸出剛洗過的格外瑩潤的修長手指,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又輕柔蹭了蹭他的臉……


    小何腦子木木的:嗬嗬,您倒是不怕病毒傳染呢……


    事實上,季昭得的不是流感,傳染性並不強。但他症狀來得特別重,大把吃藥,燒還是沒退下去,下午退了一些,到傍晚就又高燒起來,還咳嗽不斷。


    晚飯隻喝了一碗粥,他就說“飽了”,要迴房去睡。


    困其實也不困已經睡了一下午,季昭就是沒精神,想躺著。


    聞寒見他這樣,十分擔心他狀態理智上他知道他隻是感冒了不舒服,心裏卻不受控製地擔憂會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


    這擔憂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季昭車禍後體質不比常人,抵抗力很弱……中午在醫院不該隻讓醫生聽診的,說什麽也該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肺炎。


    越想越無法安坐,他起身拿了外套,叫季昭出門:“再去醫院看看。”


    季昭睜了睜無神的眼睛:“還去?”


    “不要,哥哥。”他很累,還有些不開心,“我沒事的,到後天肯定會好起來的,不影響跟你去訂婚宴。”


    這是想偏到哪兒去了……聞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氣得牙癢,偏偏借口是他自己編的,他還不好解釋。


    他沉默的工夫,季昭站起來,悶悶道了聲“晚安”,也不看聞寒一眼,垂著喪喪的腦瓜,邁著喪喪的步子,拖拖遝遝走迴自己房間。


    聞寒心裏發堵,在原地站了半天,最終還是放下外套,順了他的意:也罷,他看著是真的累,先不折騰他。


    做好決定後,他進了廚房,撿出幾隻橙子榨了杯橙汁,又數好他的藥,才端著去他房間敲門。


    季昭似乎應了一聲,聲音不是很清楚,聞寒正準備推門,聽見“咚”的一聲響。


    聲音悶悶的,砸在聞寒心上,他頓時一陣心慌氣促,迅速推開門。


    季昭正趴在洗手間門口,一臉茫然抬起頭來。


    “怎麽了?!”聞寒聲音不穩。


    “絆,絆了一下?”季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倒的,無辜地看著聞寒。


    地上空無一物,洗手間和臥室之間並無門檻,什麽能絆他?


    恐怕又不知怎麽暈了,不過他不記得。


    無風無浪,杯子裏的橙汁卻晃了晃是聞寒的手指在抖。


    他用力握緊玻璃杯,手指卻抖得越發厲害,察覺季昭看向他的手,他深吸了口氣,轉身把杯子和藥放到就近處的鬥櫃上,迴過頭來,俯身要扶季昭。


    “我不用扶!”季昭看他彎腰,反應激烈,大聲拒絕。


    聞寒臉色極其不好看:“你逞什麽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卑微小聾子攻今天也想上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靜的蛋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靜的蛋仔並收藏卑微小聾子攻今天也想上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