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能有哥哥重要?”


    嗬,他倒問的理直氣壯。


    聞寒氣笑了:“重要什麽,他哪裏記得我。”


    這話傷心了。


    哥哥說的傷心,季昭也聽的傷心,後悔挑起了這個話題。


    “哥哥晚上想吃什麽,我”他一時激動開口,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腿,到了喉嚨的話生生拐了個彎,“我點給哥哥吃。”


    聞寒正低頭給季母發消息匯報情況,聞言頓了頓:“外賣口感不好,出去吃可以嗎?”


    季昭是不想拒絕聞寒的。


    可他又看了眼自己的腿,神色有些遲疑:“可是”他手指在腿上抓了抓,羞於提自己不方便,反倒另辟蹊徑:“可是哥哥不方便吧,會被人、認出來。”


    “不會。”聞寒簡單答了一句。怎麽不會,為什麽不會,他沒有解釋的意思。


    他平靜地把季昭腕上的冰袋拿走,重新給他戴好護腕,平靜地起身站起來。


    季昭還滿腦袋疑問,他已經直接上手去推他的輪椅了。


    季昭萬萬沒想到,哥哥看著溫雅,卻是這麽雷厲風行的性子。


    他把視線轉向窩在沙發裏一直默默低頭刷手機的小何,帶了絲求助的意味:“小何哥,一起。”


    他出門實在是不方便,可又不想勞動聞寒。


    其實不勞動聞寒也是可以的,他已經可以走路了,隻是雙手還脫不開拐杖,不用想,姿勢也是極醜的他又莫名不想在哥哥麵前露出窘態。


    小何抬頭看了眼他……身後的聞寒,殘酷拒絕:“我就不去了,我今晚跟女朋友約好了要出去玩。”


    今天七夕啊,季總。


    您不懂事,小何我不能不懂事。


    說話間,聞寒已經推著季昭到了門口,換好自己的鞋,彎腰蹲下來,竟是要給季昭換鞋的意思。


    季昭臉“騰”的紅了。


    在醫院時不是沒被聞寒這樣照顧過,可他現在好多了,早已不用人這麽照顧了。


    “我自己來!”他按住聞寒的手,很大力氣。


    力氣代表了決心。


    聞寒被他以極大的決心托扶起來:“哥哥你忘了?不要彎腰下蹲。”


    醫生剛囑咐過,聞寒忘了,季昭可沒忘。


    聞寒怔了怔。


    從前,季昭也說過這種話。


    不止是說。隻要他在,他從不會讓他彎腰。


    聞寒迷惘地看向季昭,像是想透過什麽,看清他。


    季昭也在看他。


    季昭的眼睛太漂亮了,是形態和線條的漂亮,也是清透濕潤的漂亮,是形式和內容的美感疊加,是赤誠和蠱惑的意外雜糅。


    聞寒心跳快起來,有一瞬間,迷失在他眼睛裏。


    不知道他倆到底誰清醒,誰糊塗。


    不知道清醒有什麽用,糊塗又有何妨。


    但他很快還是清醒過來,因為季昭穿好鞋,發問了:“哥哥,我們去哪裏吃?遠嗎?遠的話、我帶本書。”


    帶什麽書!


    聞寒咬牙保持微笑:“不遠。去吃飯,就別看書了。”


    要看的。


    季昭的時間可不隻是時間,還是他的前途命運,更事關哥哥的太平安康。


    雖然沒拿書,到了車上,季昭還是掏出手機,打開手機裏某b姓知名學習網站,如饑似渴看起視頻課程來。


    “別看了,容易頭暈。”聞寒沒要司機送,親自開車,開車間隙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聽可以嗎?”季昭小心問。他用不了耳機,聲音隻能外放,擔心影響聞寒開車。


    聞寒還能怎麽辦,點了頭,任憑他用手機播放起高考必背古詩詞。


    等紅燈時,還看見他嘴巴一張一合,念念有詞,在跟著語音背誦。


    這般努力,讓聞寒好笑又心疼。


    還是要想個兩全之法,既不會刺激到他,又能讓他停下這無效努力……


    到了聞寒預定的私房菜館,車子開進停車場,季昭還沒發覺,合著眼睛,仍在專心背誦一首《水調歌頭》。


    “天上宮闕,讀que。”聞寒不想他瞎努力,可聽見他背錯,又犯了職業病,忍不住糾正他字音。


    季昭睜開眼睛,略帶迷茫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雖然是語後聾,聽力重建還算順利,可日常中不常用到的字,他還是聽不大準,學起古文來尤其吃力。


    “讀麻雀的雀。”聞寒說著,撈起他右手,抓住他兩根手指,貼在自己脖子上。


    “que。”他重複了一遍。


    這套動作他做的如此自然,就好像做過成百上千遍。


    以至於季昭也自然了。


    手指貼著脖子依然沒能聽明白發音,他自然而然把手指移到聞寒唇上,用眼神示意他再讀一遍。


    但聞寒沒有再讀。


    聞寒嘴唇顫了顫,眼神驟然深沉。


    季昭“嗖”地移開手。


    “對不起,哥哥。”都沒洗手,怎麽能碰哥哥嘴唇呢……


    季昭心頭又羞愧,又滿是異樣:他碰上他嘴唇的時候,沒有一點兒旁的心思,就是想感受一下氣流,想知道正確的發音。可一收迴手,各種感覺反而來了。


    觸感,彈性,顏色,氣息,一下子全來了。


    哥哥一瞬間不是他的神仙了,是粉嫩的玫瑰花做的人形果凍。


    這念頭一起,季昭心跳不對勁兒了。


    “對,對不起。”他攥攏那兩根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手指,錯開聞寒眼神再次道歉。


    “沒事。”聞寒看了眼他紅透的耳朵,一忍再忍,沒忍住,輕輕捏了一下。


    捏完尤不能舒胸臆,他嘴唇無意識往那耳朵的方向湊了湊,但不等垂著頭的季昭察覺分毫,他不著痕跡頓住動作,轉身打開車門:“我去拿輪椅。”


    他不緊不慢下了車,動作如常繞到車尾,打開後備廂,手按在輪椅上,卻頓住動作,閉了閉眼。


    荒唐了。


    他又不是“十八歲”未經人事,隻是被碰了碰唇而已,何至於……像擦著火一樣,不顧一切想吻他。


    想也沒用的。


    他調整唿吸,壓服心頭悸動。


    再怎麽說,“皮膚饑渴症”也饑渴不到嘴唇黏膜上……吧?


    第13章 我還要迴去複習


    聞寒這輪椅拿的有點兒久。


    繞到副駕駛時,季昭不知怎麽借的力,已經把自己從車上順利放下來,撐著車門,穩穩站著,在等他。


    他看了眼他手腕,忍著沒說什麽,扶他坐下,推他進了電梯。


    電梯裏,季昭仰起頭來,小聲提醒他:“口罩,哥哥。”


    聞寒順著他的話,從口袋裏摸出兩隻嶄新的口罩,自己卻沒急著戴,而是先俯身給他戴上。


    “我不用的,我又不是明星。”季昭再度揚起臉看他。


    但聞寒默不作聲展開口罩兜住他的臉,手指繞到他耳後戴好棉繩,再順道繞到前麵,捏了下他挺直鼻梁,彎折好口罩內部的金屬絲。


    季昭全程怔怔看著他,被捏這一下子,才驟然反應過來,舉起自己一左一右兩隻爪子:“我有,有手!”


    聞寒怔了下,輕笑出聲。


    季昭麵紅耳赤:救命,他在說什麽?!


    聞寒笑著按下他僵硬在半空的爪子:“你的手留著吃飯再用。”


    季昭紅著臉攥緊手指,委屈:他腦子是真撞壞了……


    聞寒訂的這家私房菜館極特殊,將隱私保護到了極致,不設大堂隻設包廂,出了電梯,兩人便被引入預定好的包廂,全程並未撞見什麽客人。


    季昭“第一次”見這樣古怪的飯店,暫時忘了剛剛的尷尬,進了包廂好奇打量一圈,被牆上風格前衛的畫作吸引了視線。


    聞寒不做聲觀察著他,見他眼中隻有純然好奇,神色黯淡片刻,又很快掩飾過去,推他到衛生間,洗手。


    是真正、單純洗手。


    但季昭從衛生間出來時,還是臉紅了。


    在聞寒麵前,他幾乎無法正視“洗手”這個詞匯和這個動作了。


    好在,他的窘迫沒怎麽持續,就有侍者敲門進來請他們點餐。


    季昭聽著,隻有套餐a和套餐b,愈發覺得這飯店古怪,但他沒出聲,靜靜等聞寒點。


    a套餐裏麵有蟹,季昭過敏,聞寒自然選了b餐。


    “我要一樣的。”季昭早瞥見菜單上滿紙外文,機智開口。


    “先生,我們今天推出的是七夕情侶套餐,雙人份的。”侍者轉向他,按捺下眼裏的驚豔,客氣開口。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可聞影帝的愛人,實在是……太好看了,完勝他們店裏日常進出的一大票圈內明星。


    不過,一段時日沒見,怎麽坐在輪椅上了呢?侍者悄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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