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坊展演《危城記》時,宋國公幾次派人暗中去鬧事,都被攔截了。


    起初,宋國公還隻是以為南枝坊背後的勢力隻是某些個***而已,幾次交手後,才意識到,南枝坊背後的靠山,竟然就是皇上。


    皇上這是在為蘇詞萱造勢,若是天下民意歸攏,那麽先皇的遺留的那道不許立蘇詞萱為後的聖旨可能就不再是蘇詞萱冊封為後的最大阻力了。


    如今,京城各處都是歌頌讚揚蘇詞萱的人,尤其是,京城裏不少親自經曆過淩州那場危難的人看到了《危城記》,直說全都是真實發生的,而且當時的情況比戲裏更兇險。人們就更加欽佩蘇詞萱了,時下的詩人名士還寫下了不少讚揚蘇詞萱的詩篇名篇。


    而聯名請命,請求皇上立蘇詞萱為大寧皇後的奏疏也被送到了皇上麵前,簽下名字的,近千位名士。而且,這樣的唿聲在京城是越來越高了。


    蘇詞萱完全沒預料到除了傳言消失還會有這樣的結果,這與她所存的心思可以說是背道而馳,這令她心裏湧起了另一種無力感。


    這些風向,蘇詞萱感覺必然有羅涇辰在暗中推動,顯然既是借此對抗宋國公,也是變相逼迫她成為他的皇後。短短三年,羅涇辰的帝王之術已經煉得如此爐火純青!


    詞萱氣衝衝跑去承乾殿質問羅涇辰,羅涇辰輕描淡寫笑著說:「這都是民意,與朕無關。但朕樂見其成。」


    氣得蘇詞萱險些忍不住刮花他那張老女幹巨猾的俊臉。


    羅涇辰見她這氣唿唿的模樣,心中癢癢,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到懷裏,按住她坐在他的腿上。


    環著詞萱的手輕輕捏一下她的腰,羅涇辰笑道:「身上總算有了些肉了。」


    蘇詞萱氣憤地橫眉瞪他,伸手打掉他的手,卻被羅涇辰穩穩抓住。「萱兒這是要謀殺親夫?」


    「放開!」


    詞萱心裏的氣焰更大。從那天起,他派了身邊的李公公來監督她吃藥,半點也不能剩下,否則棲梧宮的所有宮女內侍月錢就要被扣,剩多扣多剩少扣少。不止如此,連吃飯他都讓人監視著,倘若她隻是草草吃幾口,那天禦膳房當值的人全得遭殃。她若求情,他罰的更狠,氣得她的胃一陣翻攪,吃下去的全部吐出來。羅涇辰緊皺眉頭,心疼又憤怒,將棲梧宮所有下人都責罰了一遍。


    羅涇辰當真了解她得很,她不怕自己遭罪,但是害怕身邊的人因她而受牽連。他狠狠拿捏了她的軟肋,讓她處處受製!


    突然瞥見桌上擺著京城名士請封她為皇後的聯名書,詞萱神色怔怔。


    見她突然安靜下來,眼睛盯著那聯名書,羅涇辰笑道:「萱兒,這就是民意。」


    「我排這部戲的本意,並非為此。」


    「朕知道,可兩者不衝突,萱兒,南枝坊展演的時候,你的原意已達到。可是百姓們看了戲劇之後,想到了其他的,我們也不能阻止啊。」


    「不是你煽動的?」


    「萱兒,煽動這個詞可不是這麽用,朕有推動,但絕無煽動。」羅涇辰笑著看她。


    他這麽說,就等於承認了這件事確實有他在幕後指使。蘇詞萱不得不感歎,羅涇辰手段非常,也十分善於對每一件事情利用到極致。


    「皇上方才還信誓旦旦說與皇上無關嗎?」


    「百姓們起的意,確實與朕無關。隻是朕後來聽說了之後,亦覺得如此甚好,就命人順手推動了一把。主意不在朕這兒,自然是與朕不相關。」


    詞萱冷冷哼一聲,道:「狡辯。」


    「詞萱要覺得是,那便是吧。」羅涇辰心情很好,隻要有她在身邊,一切都變得美好。


    氣惱地瞪他一下,詞萱發覺,自


    己來質問他什麽意義也沒有,就算他承認了,她又能如何?心裏更堵罷了。


    忽而想去心中之事,詞萱心想既然到這裏來了,不如就直接跟他說了。於是,她道:「聽說永和有身孕了,我想去看她。」


    「出宮去?」羅涇辰心髒縮緊。


    「她在公主府,自然是去公主府看她。」


    「朕不許。」羅涇辰斷然拒絕。


    蘇詞萱錯愕地看羅涇辰,不曾預料到他拒絕得如此果斷,竟是沒有一絲餘地。


    「皇上是防備我嗎?」


    羅涇辰也看她,毫不避諱承認,「是,害怕你出去了就忘記迴來,更怕你遭遇意外傷害。」


    他的直白,讓蘇詞萱心腸酸軟,「皇上若是擔心,多派幾個暗衛跟隨左右保護我就可以了。」


    「朕還是覺得,隻有你在朕身邊才放心。」羅涇辰眸光晦澀幽深。出了宮,她若有心想逃,恐怕那些暗衛根本防不住。若是讓心懷不軌之人發現了她的行跡,危險便防不勝防。那年她在街上遭遇的危險,他至今心有餘悸。


    「不會出事的,皇上,我就隻是去看永和,跟她說說話,永和長公主是這宮裏第一個向我傳遞善意,願意與我親近的人,現在她將為人母,我想去看看她,感受她的喜悅。」蘇詞萱的聲音裏透著幾分哀求,她賭他聽到孩子的事會心軟。


    「萱兒,等你身體再恢複一些,我們也要一個孩子,把以前的虧欠全都找迴來。」


    蘇詞萱聽了,默不作聲,她對那個未出世就重歸混沌的孩子的虧欠再也找不迴來了。


    「皇上這是答應讓我去看永和了嗎??」


    羅涇辰看了看她,說道:「等永和胎坐穩了,讓她進宮來即可,現在還是讓她好好靜養吧。」


    依舊沒有絲毫可商量的餘地,看到他眼裏的堅定,詞萱既無奈又氣惱。


    「皇上,就一次。」


    「以後再說。」


    「哼。」詞萱氣急,倏然站起來,沒向他告退,便直接往外走。


    羅涇辰急忙拉住她的手,「萱兒去哪裏?」


    「迴去。」詞萱頭也不迴,沒好氣的說。


    「也罷,迴去讓霜月好好準備,吉日挑好了,她與玄一成婚的日子,在本月二十八。」


    「當真?」詞萱大喜。


    羅涇辰笑道:「君無戲言。」


    詞萱喜不自勝,正要迴去告訴霜月這個好消息,突然又想起自己這般耍著小性子,太過失禮,又轉過來與羅涇辰屈膝福身,道:「多謝皇上。」


    隨即,不等羅涇辰發話,便徑直起身,急急往棲梧宮走去。


    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這般驕橫無禮,何嚐不是知道羅涇辰不會對她怎樣,何嚐不是仗著羅涇辰對她的嬌縱呢?隻是,詞萱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潛意識罷了。


    但是,羅涇辰卻看到了,她不似以前那般藏著自己情緒,一舉一動都規矩得無可挑剔,也疏離得讓他心慌,現在的她,慢慢放開,開心氣惱都那般鮮活真實,意味著,她對他的戒備漸漸在消失。


    想到此,羅涇辰常年冷峻緊繃的臉,慢慢讓笑意取代,揚起的嘴角再沒有下去過。


    而宮外,南枝坊依舊在演著《危城記》,人們依然津津有味看著,一邊看一邊對宮裏蘇娘娘讚不絕口。


    而不知何時,一個年近七旬的遊方道士模樣的老者出現在了人群中,他緊緊盯著戲台上的戲劇,皺紋縱橫的老臉漸漸浮起了惶恐的神色,連身子都微微顫抖。那個女娃娃,還是即將成為皇後?他沒有逆轉她的命數,反而他被反噬了近二十年。


    這女娃娃真成了皇後,是不是會來找他尋仇?想到這裏,那原


    本臉上就沒有什麽血色的道士臉色更加難看,他微微眯著眼睛,滄桑泛黃的老眼毒光閃過,他悄悄離開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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