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就是一六四八年的春節,南京已經下過了一場雪,瑞雪過後,冰雪還正在消融,登高望去,鱗次櫛比的屋頂上是黑色和白色相間,黑的是瓦,白的是雪,而城裏張燈結彩,以紅色為主調的各種喜慶色調點綴著街巷門庭,滿城盡是歡慶祥瑞的氣息。


    皇宮也是一片喜慶氣息,特大號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彩色的絲絛環繞在雕梁畫棟之間,到了晚上,幾百盞電燈閃亮起來,使得整個皇宮分外絢麗多彩。


    正是正月初三,楊宛發了邀請,請各位妃子到婉寧宮一起賞梅,院子裏數株梅花開得正好,廊外雪花又起,雪花一點點一片片飄落,寒梅傲雪,好一派詩情畫意。


    賞著賞著就開始風雅起來,楊宛興致甚高,當眾填詞一首,當然不過是應景之作,要論這種即興填詞,也就是助興而已。江上雲今日也在坐,江上雲如願以償進了宮做了妃子,心中也是說不盡的甜蜜,見楊宛填詞,江上雲也湊了一首,作為應和。此外袁妃和金人美、李慕愛也在,隻不過袁妃不擅詩詞,兩個朝鮮妃子也不擅此道,便或是彈琴,或是唱曲,都不願負了良辰美景,附帶也有三分才藝比拚的意思。


    楊宛此次也就邀請了這麽四個皇妃,隻因至今為止,皇後的位置一直還虛著,故此皇妃們都以姐妹相稱。楊宛自知自己出自風塵,皇後之位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頭上的,按說也不可能輪到兩個朝鮮妃子,袁妃和江妃或有一爭,但是皇上並無策立皇後的打算,每當臣子們上疏說及此事,皇上就以大明尚未統一為詞,就這麽一直拖著。袁妃劫後餘生,心性便有些淡泊,而且深知皇上不喜妃子幹政和爭寵,雖然袁妃是崇禎在北京碩果僅存的妃子,但袁妃對於做不做皇後,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至於江上雲,隻要皇上寵著,她並不在乎是什麽身份,何況進宮不久,好象感覺也輪不到自己,於是便有些超脫。皇上也還選了其他六個後妃,那些後妃得皇上寵愛有限,暫時可以忽略她們的存在。這樣一來,楊宛和在坐的四個妃子至少表麵上交情不差,每到節日,便常相往來應和。這也是崇禎有心讓妃子們多多交流,崇禎覺得這些女人常年悶在宮中,如果不讓她們八卦一番,隻怕一個個便會憋出各種毛病,比如爭權爭寵甚至陷害她人。根據統計,做皇妃絕大多數會得一些職業病,症狀諸如嫉妒、尖刻甚至狠毒,所以要盡量讓她們溝通,至少滿足一下她們的八卦欲望,這樣也許就能打造一個和諧後妃隊伍。


    吟詩填詞、彈琴唱曲之後,接下來,妃子們最喜愛的節目開始了,這就是八卦,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現下裏這裏有五個女人,這戲當然更加熱鬧。


    對於這樣一個保留節目,女人們一致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不過按照崇禎的規定,八卦的內容有所限製,就是規定不談國事,崇禎怕的是這些女人們對於國事發表各種八卦觀點,甚而會惹出各種是非,畢竟皇宮不是世外桃源,太監們沒有什麽娛樂,一個個也是超級八卦傳播者,難免會將是非傳出宮外。雖然國內的事情不能談,但是崇禎鼓勵這些妃子們談論國際大事,反正國際上的事隨你怎麽八卦,不會惹出什麽是非來,比如妃子甲支持法國,妃子乙支持英國,英國和法國人也不會把他當迴事,你總不能拿大明皇宮裏的閑談拿來當外交事件吧!


    對於閑聊國際時事,江上雲將之戲稱為“皇宮國際論壇”,崇禎偶而也聽聽這些國際八卦,常常會捧腹大笑。


    賞梅節目之後,一眾妃子們自然就開始談及國際局勢,“皇宮國際論壇”由此開場。


    楊宛首先作開場白:


    “姐妹們,南京這時候雪花飄飄,外麵的天氣十分的寒冷,不過,聽說加拿大的北麵有一個阿拉斯加,冷得出奇,《明報》上說,這時候那裏是極夜,根本就看不到太陽,三個月沒有白天,而到了夏天,三個月沒有黑夜,那裏真是奇了!不知道這時候,那裏會有多冷啊!”


    李慕愛平時讀《明報》和《參考消息》甚是仔細,立時答腔道:


    “聽說阿拉斯加北部最低溫度是零下六十度,不過那裏還不如西北利亞冷呢!西北利亞最北的地方最低溫度有零下七十度。就說太子殿下要去的北卡港吧,那裏的溫度這會兒應該是零下三十幾度,聽說不帶耳套耳朵都會凍掉。”


    金人美誇張地說道:


    “哎呀!這麽冷啊!南京這裏零下幾度已經很冷了,當然不如朝鮮冷,我要是迴到朝鮮,隻怕都適應不了那裏的氣候了呢。北卡那麽冷的地方,太子何必去受罪呀!那麽個地方,派幾百人守住就好了,難道還有誰會去爭奪那個地方不成!聽說除了冷得出奇,又有火山,又有地震,還有海嘯,真不是什麽好地方耶。聽說澳洲氣候就很好,還有可愛的袋鼠,袋鼠最好玩了!那裏一年四季天藍藍海藍藍,土地也肥沃,要小妹說啊,與其費那麽大勁在北卡建設,還不如在澳洲多占點地盤開發,是也不是?”


    袁妃不大看得來這個喜歡這個動不動賣萌的金人美,於是說道:


    “聽說北卡那裏的熊一隻就足有600公斤重,有兩米五高,這種熊膽和熊掌可是千金難求!還有,北卡盛產貂皮,我們姐妹們身上穿的貂皮,就是北卡那裏來的,天下貂皮,就數北卡的好,我看北卡那裏,那個堪---堪---對,叫堪加半島,那裏是寶地,金妹妹不可小看了那裏呀。”


    江上雲一看,盡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了,於是笑道:


    “袁姐姐、金妹妹,皇上看重那堪加半島,太子要去北卡建設軍港,不為別的,是看中了那裏的戰略地位好不好。就算那裏寸草不生,就算那裏鳥獸不存,北卡港也是一定要建的,而且要盡快建好。建好北卡港,我大明才能在太平洋上有一個海戰的基地,進可威脅北美,退可威脅日本。姐妹們,這日本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幾十年前就侵略朝鮮,占了琉球,後來還想占台灣、占呂宋,我大明當初與日本人約定,由著他們東進北美,可是這幫日本人嫌北美還沒有開發,一轉背就去搶西班牙人占領的墨西哥、巴拿馬這些本來是中南美洲的地盤。皇上派左懋第、阮大铖前去日本斡旋,試圖調停日本與西班牙之間的爭端,日本人竟然托詞不理大明的調停,愣是拒絕停戰,生生將西班牙人從墨西哥、巴拿馬趕跑了。日本人馬上就將開通巴拿馬運河,到時候整個美洲,甚至歐洲都在日本人的炮口之下,依日本人的野心,必然是得隴望蜀,還不知道下一個被侵略的國家是誰呢!有鑒於此,大明必須在太平洋上擁有一個軍港,目前,這個太平洋軍港就是北卡基地,北卡港一建,起碼就卡住了北太平洋,有了這個基地,我大明就有了在太平洋對抗日本的資本。相比起來,澳洲那裏的戰略價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大不了就是多一塊閑地而已,多它不多,少它不少,隻是擔心被別人占了去,這才讓鄭芝龍弄一點人馬先把那裏號下來。”


    楊宛接口說道:


    “江妹妹說得不錯,日本人國小,但是野心大,皇上平定遼東之後,別的都不擔心,唯獨就擔心這小日本搗亂。要扼製小日本,澳洲那裏意義不大,但是北卡這裏實在是一個要點,確是必爭的急所。”


    說到“必爭的急所”,在坐的都會下圍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李慕愛頷首說道:


    “倭寇昔年侵略我朝鮮,若非大明派兵援朝,隻怕朝鮮已經淪於倭寇之手。倭寇---日本乃是人間一大禍端,這等禍端,不若幹脆將她們滅掉,才能萬事大吉。如今日本人東進美洲,眼看他們坐大,皇上雖然說服李自成東進北美,以期遏製日本,隻怕李自成未必就是日本人的對手呢。”


    江上雲聞言說道:


    “這倒是不必擔心,皇上讓李自成東進北美,無非是想拖住日本人,使日本人不能全力向美洲擴張,要打敗日本,自然不能倚仗李自成的大順軍。不過,李自成的大順軍好歹也能消耗一部分日軍,這也是我大明對日戰略的一部分。”


    袁妃也說道:


    “我問過皇上,日本人這個時候若對李自成動手,隻怕李自成在北美無以立足。皇上說,李自成雖然是處在半渡之中,日本人其實也差不多,他的戰線拉得很長,從日本本土移民美洲的人還隻是一小部分,日本此時最忌諱的就是大明,大明若是乘機攻擊其本土,或者對移民和運輸船發動海上攻擊,日本也吃不住勁。皇上又派使節警告日本,不要妄想占領整個美洲,大明是不會坐視日本染指整個美洲的。也許此時日本人還不敢公開與大明為敵,否則李自成隻怕真在北美立不住腳。“


    楊宛輕歎一聲,說道:


    “唉!也是我等小女子在這裏白操閑心,隻不過聽皇上說,日本人在前兩個月裏搞出了一些陰謀,在歐洲,日本人秘密向哈布斯王堡提供大量武器,試圖挑起德國和法國瑞典的大戰,本來哈布斯王堡已是必敗無疑,但是和日本秘密結盟之後,有了日本人提供的大量武器,隻怕就難說了。到時法國和瑞典和德國大戰,英國是支持法國的,英國如今內戰,也是一鍋粥。一旦日本人開鑿的巴拿馬運河通航,日本人的艦隊可以直指歐洲,歐洲隻怕難以抵擋。另一個就是,日本人還和奧斯曼秘密結盟,本來奧斯曼和沙俄雙方打得難解難分,誰也奈何不了誰,結果日本人輸送了大批軍火給奧斯曼,加上奧斯曼從大明也買了武器,一下子在與沙俄交戰中大占上風,沙俄在烏克蘭大敗,如今已經退迴俄國本土,而奧斯曼乘勝追擊,也不知道沙俄能不能頂住。沙俄勝了奧斯曼固然不好,奧斯曼大勝沙俄因而更加坐大,就更為不妙,我看皇上這些日子好象也為此頗為煩惱。”


    江上雲笑道:


    “楊姐姐無須擔心,這也沒什麽大不了!日本和德國、奧斯曼秘密結盟,我大明的情報人員被蒙在鼓裏,以至於有點被動,卻也算不了什麽大事。我聽皇上說德國的哈布斯王堡即使沒有和日本結盟,也會在未來幾個月和法國瑞典展開決戰。皇上得到最新情報之後,已經派出白衡度出訪歐洲,進行斡旋和調停。至於奧斯曼和沙俄的俄土之戰,則派了阮大铖和易顧言為使節,前往調停,除了調停,也給沙俄送去了一批軍火,有了大明的幹預,奧斯曼隻怕要在俄國碰壁了,至於奧斯曼的後方,可能也會發生一些麻煩,到時內亂一起,奧斯曼恐怕也難以充當日本的馬前卒了。”


    金人美嗬嗬一笑道:


    “哇噻,還是江姐姐的說法讓人寬心。江姐姐是說,小日本找的這兩個盟國未必就靠譜吧!對不對?國際上要是哪一個膽大包天,敢與大明為敵,那就一定完蛋。與日本人結盟,便是與大明為敵,便是找死。我說得對不對?”


    李慕愛可沒有這麽天真,眉頭微蹙道:


    “歐洲和中亞那麽遠,大明隻怕鞭長莫及吧!光是斡旋調停,恐怕是用處不大呀。”


    李慕愛這麽說,當然有她的道理,昔年日本侵略朝鮮,日本人敢於在大明眼皮底下欺淩朝鮮,置強大的大明各種警告於不顧,悍然啟釁,最後大明不得不兵發朝鮮,才將日本趕出朝鮮。歐洲和中亞遙不可及,大明的外交手段究竟有多少用處,自然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江上雲微微一笑,截口說道:


    “慕愛妹妹勿須擔心!大明在外交上斡旋調停,唿籲談判解決爭端,起碼,這有著大義之名,站在道義製高點上。其次大明並不是一味隻是調停,大明通過對不聽招唿的國家采取製裁和道義上孤立的辦法進行扼製,而對他的對手提供經濟援助直至軍事援助,本來雙方的差距就有限,此消彼長,對抗雙方實力便會趨於平衡。再說,德國和奧斯曼國內的問題本來就很多,他們可不像日本,德國也好,奧斯曼也好,他們內部的凝聚力非常有限,大明隻須略施手段,他們也許就會四分五裂。故此,日本人找的這兩個盟友有點外強中幹,沒什麽可怕的,對大明整體的國際戰略影響十分有限。大明這一兩年來在國際上宣傳‘仁義禮智信’,凡事公平公正,以仁義為本處理和仲裁國際問題,比如促成安南和平統一,協調真蠟與張獻忠簽訂邊境協定,以及支持文明古國印度恢複部分國土,所有這些,贏得了國際上的普遍尊重,國際聲望日隆。對於大明的外交斡旋,任誰也得賣點麵子。”


    說到此處,江上雲話鋒一轉,說道:


    “有人就說了,什麽天主教、新教,都說的是人性本惡,所以需要一個上帝作為對人性的製約。國家也是如此,一個國家不過是群體之人,人性本惡,國家之間為利益也會不擇手段,一部中國史便已經足以證明。故此,國度之上,也應該有一個類似‘上帝’的仲裁者,如此一來,世界才能得以安寧,得以和諧。”


    江上雲這一通說辭,當然有些牽強附會。不過江上雲進宮不久,此前與大明的前衛派交往甚篤,而且還屢屢上台辯論,口齒上不讓須眉。她有這樣的說法,其他四位皇妃倒也見怪不怪。


    楊宛格格一笑,揶揄道:


    “小女子昔年本來也有才女的名頭,不過如今看起來,比起江妹妹,就有點汗顏了!記得上一次江妹妹談起為什麽不能行‘股份製統一中國’之策,我記得那一次說的,也是如出一轍吧!江妹妹說,天下之國度皆可行股份製,唯獨大明不可!若大明也行股份製,則天下股份製必亂!蓋因人人皆在局中,再無超脫之仲裁者,利益所係,其心必亂,股份製規矩將無所存也。”


    很明顯,上次江上雲那番說辭,也是為崇禎不搞股份製統一中國而背書,這大約也是受了崇禎‘裁判員不能下場踢球’這種說法的影響。


    你不能否定江上雲所說也有她的道理,隻不過深究起來,好像國際上的事情遠不是江上雲說的那麽簡單!隻不過,這隻是八卦式的“皇宮國際論壇”,皇妃們八卦一下,消遣一些時光,對於皇妃們來說,卻算得上是難得的正經事。每到此時,眾女的情緒便分外高漲,儼然便真的能為皇上分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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