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莎聽到炎多的叫喊,她動身歸返,卻已經找不到炎多。


    波莫爾蒂死了嗎?


    法洛莎能感到支撐整個冥界的力量之源渙散了,看來波莫爾蒂是完全被法洛莎的最後一擊給打死了。


    而炎多……應該是悲傷地帶走了波莫爾蒂的屍體,可憐的炎多,什麽都做不了……現在隻剩下四個兄弟了,而除了炎多和克裏索斯之外,另外兩個巨神還下落不明。法洛莎暗歎。


    她看到整個冥界都已破碎,世界邊緣搖搖欲墜,冥河開始暴漲,血水和屍骨到處蔓延。


    新進來的鬼魂們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就被淹沒,或者從破碎的世界邊緣跌落。


    到處都是鬼魂們的哭喊聲和慘叫聲,冥界已經徹底失控,波莫爾蒂敗亡後,隻有巨大的混亂在此留存。


    法洛莎必須做點什麽來重置冥界的秩序。


    “——我和微十月去檢查大漩渦,賽博妖鬼去對付零散的骷髏軍團,鑰光跟尹絲塔去疏散和引導新進來的鬼魂。”法洛莎飛快命令下去。


    討伐團的夥伴們還沒從剛才的生死大戰中迴過神來,又投入到新一輪工作中。


    微十月已是條白骨森森的亡靈龍,她飛到大漩渦附近。


    “就是這裏,看,大漩渦,它還沒有被崩潰的冥界所影響,因為它的力量似乎是特別古老的。波莫爾蒂恐怕也是依靠大漩渦的偉大力量才能掌控死亡。”微十月從白骨中發出沙啞的聲音,完全失去了她的美妙歌喉。


    “鬼魂們得通過大漩渦複活,這才能恢複秩序和平衡……”法洛莎仔細觀察。


    大漩渦混合了堪稱無窮無盡的死亡能量和物質,靈魂一旦穿過大漩渦,就會被它完全吞噬掉記憶、情感和人格,投胎到新的環境當中。


    它的工作進程非常微妙,法洛莎短時間還沒法搞明白。


    她凝視大漩渦,它仿佛能稱量和檢查每個鬼魂,一定有什麽東西能控製它。


    鬼魂們漫無目的地在大漩渦周圍逃跑,毫無目標和方向,浸透了負麵情緒,許多鬼魂悲傷又憤怒地叫喊,沒有波莫爾蒂的管製,冥界本身是非常混亂的存在。


    法洛莎先去找迴自己的弑神武器和馭星者,沿途她看到冥界完全亂了套,波莫爾蒂臨死前的瘋狂之舉已是覆水難收,新進入的鬼魂多如牛毛,她放眼所及之處盡是破碎、開裂的猙獰縫隙,相位魔們在裂隙背後窺伺。


    她握緊弑神武器,它上麵已覆蓋了另一重更加強大的死之氣息,仿佛得到第五重強化,這完全突破法洛莎之前的設想和規劃,仿佛誤打誤撞間,連波莫爾蒂的力量也被弑神武器奪走了。


    “真是可怕的家夥……”法洛莎將弑神武器在手中旋轉,感到它的分量變重,氣息也更加冰寒。


    這東西恐怕現在能殺的東西不止神了。


    她縱身返迴大漩渦,看到微十月身上正亮著瑩瑩綠光,閃耀的靈魂光焰在微十月周圍環繞。


    “你想榨取死亡位格的力量?”法洛莎忽明白微十月的行為。


    取代波莫爾蒂,成為新的死神!


    “死亡”這個強大的權能,原先被波莫爾蒂占據,而今波莫爾蒂消亡後,這個位格便完全空空蕩蕩,最靠近大漩渦的微十月,似乎是唯一能夠繼承死神之力的存在。


    “必須有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幫幫我,法洛莎。”微十月凝視大漩渦。


    “波莫爾蒂當初應該就是通過控製大漩渦來建立冥界的,我想那時候還沒有這麽多人類,諸神也不老不死,沒想過冥界會變成這樣一個重要關節……而現在,你試圖複刻波莫爾蒂的路徑,借由控製大漩渦來登神?”法洛莎思考。


    因為法洛莎也可以自己控製冥界,她也可以化身成為死亡女神,憑什麽是微十月?


    “是的,我打算在這裏飛升成神。”微十月盤繞在大漩渦上空,展開自己的骸骨巨翼,“新的死神,死亡龍神,難道我不夠格嗎?還是說你想肩負這樣繁瑣的職責——管理冥界……管理生死循環。”


    是啊,死亡位格可是很勞碌的,會嚴重耽誤法洛莎其他事情。


    一旦成為死神,就不能自顧自地遊蕩或者做自己的事,必須得像公職人員一樣,兢兢業業地管理死亡循環,以免造成空嬰危機這樣的大麻煩。


    跟修補匠一樣把破破爛爛的冥界修好……?法洛莎沒有那個耐心。她很忙,而且她的業務主要在人間,倒還真沒興趣在死後世界徘迴遊蕩。


    轉瞬間,她忽然想到微十月的真正目的。


    “你想要殺掉——你想要殺掉蒙德!你隻有得到死亡半神的力量才能對抗月亮半神,你還是對你的弑父大業念念不忘……我認可你了。”法洛莎讚道。


    “這隻是一部分。”微十月一頭紮入大漩渦當中。


    法洛莎有些吃驚,以為她要送死,沒想到不久她便從大漩渦中飛出。


    仿佛分隔幽明兩界的大漩渦對她來說也隻是個遊泳池而已。


    “……我可以容忍你在我麵前掌控死亡,但你也欠下我一個人情,因為我本可以宰殺你。”法洛莎將弑神武器瞄準微十月。


    “我們剛剛才並肩作戰,在極艱苦的條件下對抗死亡,現在你就把劍指著我?”微十月險惡地說。


    “……”法洛莎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弑神武器。


    冰冷的死亡氣息令微十月動彈不得,是的,法洛莎確實有資格主宰、裁斷一切。


    她也得低頭臣服。


    “那就請由我來暫時管理和維護新的冥界吧,法洛莎大人。你需要主導死亡的時候,請命令我。我是您在死後世界永遠的盟友。”微十月謙恭地說。


    “嗯。”法洛莎心滿意足地點頭。


    死亡位格陰暗幽邃,如今被微十月所占據攫奪。


    她在大漩渦上方引導力量,將冥界的麵積大幅縮小。


    冥界的大部分區域都嚴重受損,她隻能將冥界的完好部分保留下來,放棄那些受損嚴重的區域。


    整個死後世界一下顯得狹窄許多,若說原先是個廣袤的無邊原野,現在大概就隻是個黑色島嶼了。


    不過,原本瀕臨破碎的空間結構也因此得到穩定,留下的區域都堅固完整,鬼魂們不至於在移動中跌入裂隙,域外妖魔也難以入侵。


    “重生吧,自由吧,隨意地成為新的生命吧!”微十月在空中盤旋。


    “啊啊——”


    “大漩渦!”


    “要重生了嗎?”


    “這裏是……”鬼魂們陸續被引導到大漩渦附近。


    之前波莫爾蒂封閉了大漩渦,阻止孕婦生下健康孩子,以此來滅絕人類文明。


    如今大漩渦得到重啟,隻要這些鬼魂們一個接一個跳進去轉世投胎,人類文明就能恢複正常,孕婦也不會再生出空嬰了!


    微十月順勢把幽冥死氣煉化成她的龍珠,也隻有她的亡靈體質能夠承受嚴酷的死亡。


    “我永遠不會忘記是你們帶我走到這裏的。”微十月向漆黑之山討伐團的人們點點頭。


    “也隻有你,在掌握冥界之後能安全把我們送出去……”尹絲塔歎氣,她感到靈魂受損,疲憊萬分,想要休息。


    “我想迴家……”鑰光從未想過這一趟會如此熬人。


    法洛莎默默看著她們。


    本來她能支配尹絲塔和鑰光的靈魂,把她們變成自己的傀儡一類,因為在剛才那麽緊急的情況下,她們完全主動地讓出了自己的主導權。但是、但是……


    她望向賽博妖鬼。哎!在徐煬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法洛莎竟會覺得,還是把鑰光和尹絲塔的自由靈魂送迴去比較好!


    應該讓她們恢複完全的自由,而不是成為法洛莎的奴才。


    哎——哎——法洛莎懊惱萬分。自己怎麽、怎麽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呢?


    鑰光、尹絲塔,你們最好給我表現得有出息一點。法洛莎暗道。不要浪費了我今日這一份偶然的善意啊……


    “讓我來送這些鬼魂們上路,隨後再將你們安全地帶迴人類世界。”微十月祭起她的死亡龍珠,隨後開始詠唱和頒布新的死亡律法:


    “借著大漩渦的力量!我在此宣布我是冥界新的統治者!我將恢複這個領域的秩序,聽我說!死者的靈魂們,你們的苦難和混亂已經結束了,你們的救贖就在麵前,穿過大漩渦,結束空嬰危機,延續你們的文明吧!”微十月在空中飛舞、振翼、高喊。


    “該投胎了!”


    “啊啊,等了好久……”


    “我剛進來的,不用走流程就投胎嗎?”


    “是直接跳進去嗎?”


    “我還不想投胎,有沒有冷靜期啊。”鬼魂們東張西望著。


    但還是有一些鬼魂主動跳進了大漩渦,它們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很清楚自己如果不這樣,就不能迴到人界。


    根據之前賽博妖鬼的意見,微十月強化了大漩渦的隨機性,讓鬼魂們得到了完全隨機的命運。


    不像部分宗教引導的那樣,人們需要苦修或者積累福源之類的才能投到好胎。並非如此,所有都是完全隨機,哪怕前世是大好人,之後也不一定能得到好出身。


    細田義行的鬼魂走出,他從之前的大戰中生還,但已經嚴重受損。


    “……我也該上路了……”細田義行往前走。


    “……你的一生是反抗的一生,哪怕死了也一樣。”賽博妖鬼站在他旁邊,“不過,我們可以把你帶迴到你的身體裏去,細田義行,你可以徹底複活啊。”


    細田義行若有所思。


    “哎——但我……”細田義行困擾至極,“我甚至都不記得我的前半生是怎麽過的,我甚至不認識你們。我啊,我……我還是希望,經過這麽多事情後,我可以有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那就去吧。”賽博妖鬼跟細田義行握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細田義行的靈魂破破爛爛,他經曆了這麽多戰鬥和衝突,出生、反抗希盛、門徒小隊、嘉龍坡大戰、死後世界的幽冥叛變……他仿佛直到這一刻才有了安息的資格。


    “……再見……”細田義行向他們鞠躬,“希望下輩子還能見到你們。”


    “再見!”尹絲塔向細田義行揮手,“來生要幸福啊!”


    “……終於到這一刻了……我的一生,無怨無悔。”細田義行走向大漩渦,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整個身體被漩渦所吞噬。


    投胎!


    “他去哪了?”賽博妖鬼抬頭看微十月。


    微十月仔細觀察大漩渦,大概能看到通道的另一端,分辨那裏的情況。


    “在——在和平洲,大洋工程公司境內,一個主導狩獵企業的有錢家庭,他下一輩子的命運似乎和獵袋鼠有關了。”微十月觀察。


    “還好……”賽博妖鬼感歎。


    而在現實世界,和平洲的產房內,一個婦女剛剛生下一個男嬰。


    當護士們沮喪地要把他作為空嬰處理的時候,他則發出了嘹亮的啼哭聲!


    空嬰危機——結束了!


    從今往後,人們生下來的孩子,還會是有靈魂的!


    細田義行上輩子貧窮而孤獨,但這一世加入了有錢的獵袋鼠公司!法洛莎聞訊暗道。大漩渦的生與死……真是奇妙。


    “轉世咯!”


    “衝啊!”


    “我想知道下一輩子是什麽!”鬼魂們大概理解了這裏的規則,爭先恐後地跳進大漩渦。


    “波莫爾蒂剛剛殺死了上億人,好多鬼魂進入,而大漩渦每天能提供40萬個轉世投胎的機會,大概過5~6年時間,冥界鬼滿為患的情況才能解決……”微十月觀察周圍無數無量多的鬼魂。


    現在它們的各種問題要由微十月來管理了。


    還好自己沒有選擇當這個死神。法洛莎轉頭看幾千萬個唿喊著要求投胎的鬼魂,擁擠地想要穿過大漩渦去投胎當人。如果自己在這裏跟這麽多鬼打交道,肯定很不爽滋味。


    微十月打開一道月亮傳送門,將法洛莎她們陸續傳送走,留下賽博妖鬼在這裏。


    她飛向死後世界的陰雲,避開地上鬼魂的吵鬧和擁堵。


    賽博妖鬼飛上去找她。


    “你甘願在這裏鎮守死亡無數個世紀?”賽博妖鬼抬頭看微十月。


    “當然不是,你一定明白我另有所圖。”微十月精明地說,“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冒死來這個地方遊蕩、甚至擔負起管理死亡的職責?一切都是為了……”


    她的尾巴拍打了一下空氣,又一個月白傳送門打開,從中掉出一條黑色的小飛龍來。


    它看起來煞是可愛,病懨懨的,在人間顯得衰弱而陰森,但在這死後世界,這條小飛龍卻顯得非常開心,仿佛真正來到了適合它成長的地方。


    它抱住媽媽的尾巴,大眼睛撲閃撲閃。


    “是為了我和徐煬的孩子!他的後代將主宰死亡,從我這裏拿走這份‘苦差’。在這裏,它能夠真正成長為動搖世界的暗影龍神!時機合適的時候我就會把力量送給它!”微十月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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