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黑暗的城市中複又亮起光明,好似已死的屍體重新注入生氣。


    街道與樓閣都被壁燈給照亮,原來牆上那些繪畫與裝飾皆是隱藏的發光器,它們從不同角度放出光華,令這座遠古遺址變得空前璀璨,明光鋥亮。


    法洛莎原以為舊人是不通娛樂的技術種族,現在她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城市中閃閃發亮的燈光色彩代表著他們爐火純青的藝術造詣。


    融水帶來電力,街道化作金色的星河,牆垣像是銀白的聖壁,位於中央頂點的科技館更是燈火通明,照得城市猶如白晝。


    相較之下,連莉拉設置的標記都暗然失色。


    女舊人默默凝視眼前這一切,她個頭更高,皮膚較人類更加細膩,器官也更為發達,她所能捕捉到的光影細節比人類要豐富完備。


    人類眼中,城市光芒太盛,仿佛驕陽閃耀,蓋過眾多細節。而在舊人的視光器中,那片城市自身遐邇一體,有著繽紛極豔的色彩。


    滿眼浮華,光輝燦爛,街道即線條,光影即顏料,是為凝聚了舊人城市規劃技術與藝術品位的大成之作。


    “rgh yvzgr……”女舊人微笑著轉頭看法洛莎,仿佛想求得法洛莎對舊人城市的一聲讚美。


    法洛莎朝她抬起手。


    “bong。”法洛莎說。


    女舊人的身體四分五裂,向後噴濺。


    近距被殺戮之律觸碰,她從頭到腳裂解成上萬塊細小碎片。


    骨頭、皮膚、肌肉、髒器、腺體等部件全都支離破碎,血流滿地,隻有她的黑弓黑箭還完整地落在地上。


    莉拉聞聲,隨後震撼。


    “你在做什麽!法洛莎!”莉拉的無人機飛快調轉方向,將攝像頭照向地上的血汙。


    女舊人化作觸目驚心、血流如注的屍骸殘片,好似牲畜屠戮後隨意扔在地上的邊角料。


    “這就是全族敗滅後應有的下場。”法洛莎的語氣中毫無感情。


    “救活她,否則我叫你後悔。”莉拉威脅。


    法洛莎低頭不語。


    隻見地上那些破裂的屍塊和鮮血微微蠕動,開始自行黏連。


    “這是你力量的一部分嗎?”莉拉觀察。


    “不,這不是我的。這是某種重生律法,她被殺死,然後重生,真奇妙……你先把它拍下。”法洛莎表情沒有變化。


    莉拉發現法洛莎已經好久沒有唿吸了。


    無人機的閃光燈亮了一下,將血腥情形悉數攝錄。


    然後她抬起手釋放迴複之律。


    隨著紅光一閃,女舊人的屍骸又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完整體態。每塊碎片都像能原路返迴,精準地迴到了自己裂解前的位置。


    女舊人驚慌失措,不斷按壓自己的身體,還反複拍打,仿佛要驗證剛才發生的事一般。


    她眼眸中布滿恐懼,驚異至極。


    法洛莎的身影則轉瞬即逝,消失在場地當中,不知去向何處。


    莉拉不通秘文,無法溝通,隻能協調士兵遠距離用麻醉狙擊槍打倒女舊人。


    作為壓陣的統禦者魔女,高橋京子在路口處呆呆地站著。


    收到命令後,高橋京子便調試她的狙擊槍sn99“至高”,將實彈退出,填入一枚納米麻醉彈。


    不同於需要控製劑量、射程短的傳統麻醉彈,納米麻醉彈旨在擊穿目標皮膚,隨後向傷口注入大量攜帶麻醉劑的納米機器人,令它們侵入目標血管並釋放麻醉劑,同時機器人還會繼續留在目標體內,起到健康監測的作用。


    高橋京子的心智早就在公司馴化中被磨損殆盡,僅餘下一些基礎的思考能力,即便對法洛莎的神跡她也不管不問。莉拉對她的存在頗為重視。


    女舊人非常靈敏,但高橋京子離她有3公裏遠,在這樣的距離,她根本察覺不到一支狙擊槍正在瞄準自己。


    “ao……”女舊人嚐試跟莉拉的無人機交涉。


    高橋京子扣動扳機。


    休——


    被命中後,女舊人顯得格外惱怒,隨後她就因刺痛而低頭,看見自己右肋下方出現的蛛網型傷口。


    從傷口中滲出澹澹血漬,轉瞬間她的痛覺就遭到屏蔽,神經中樞越來越虛弱。


    隨後她整個人重重跪在地上,朝前撲倒。


    “將她帶迴尼斯托總部。”莉拉的無人機命令。


    “我們走!”


    “準備醫療袋!”


    “動作快,清理道路!”


    “叫2隊在運輸機上留出位置!”保密部隊開始行動,迴收目前擁有最高戰略價值的舊人活體,將其裝入大型收容裝置,再用穿梭機帶走。


    看到女舊人就這樣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擒,像貨物一樣被運走,前來執行迴收任務的人員也感到驚異與同情。


    倘若人類遭到滅絕,他們的最後一人恐怕也是類似下場,被其他智慧生命誘捕,成為材料和戰利品。


    莉拉的注意力則在納米麻醉彈上,這種新型武器很有應用前景。如果開發得當,或許能用來限製法洛莎的行動。


    還需要加入更多更強大、更有效的材料,才能讓一名神陷入麻醉與沉睡。一定有辦法,讓法洛莎躺在地上,任莉拉擺弄。


    莉拉的無人機離開a丘。


    它向上飛去,靠近法洛莎的那艘“千年號”豪華穿梭機。


    “把門打開。”莉拉請求。


    小傻瓜正坐在座位上喝熱水,聽到動靜,連忙把杯子放下,跳到門前,用力拉開艙門。


    寒風與無人機一並灌入。


    “你好,徐澄。”無人機落在小傻瓜麵前。


    小傻瓜注視著這個橢圓形小無人機,剛開始她有些緊張,直到它發出莉拉的聲音,她親了親攝像頭以示友好。


    “你會秘文嗎?”莉拉記得小傻瓜多才多藝。


    小傻瓜用力點頭,把自己用來學習秘文的讀本展示給它看。


    莉拉的無人機伸出機械臂,打算拿走這份讀本,小傻瓜卻抓住它,在它的鏡頭麵前擺手。


    “呱。”


    “開個價吧。”莉拉決定付錢。


    “這裏這裏……”小傻瓜比劃著自己的身體,從手到腳。


    “你想要自己的魔女盔甲?”莉拉弄清楚小傻瓜的意圖。


    “嗯!”小傻瓜也要飛,成為全副武裝的小超人。她也能拿到自己的近戰武器,還有自己的小手槍。


    “我會想辦法的。現在,先把檔桉交給我。這樣才有辦法對付法洛莎。”


    “你要消滅她?”小傻瓜問。


    “在最極端的情境中,法洛莎會在我們手中失控。”


    “呱呀。”小傻瓜想到那狀況,幾如末日情形。人們不停暴斃,然後又不停重生,肉塊派對,屍體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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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明白風險。所以我們必須研究出控製法洛莎的手段。早在認識她之初,我就已經自覺地監控法洛莎了,現在這種手段還需繼續升級,才能更好地適應新狀況,更好地確保主人的安全。”莉拉說。


    “但是你要上班,怎麽實時監控呢?”小傻瓜不明白。


    “所有文件都可以有副本。”莉拉的無人機掃描完那份讀本,隨後離開千年號。


    小傻瓜將艙門重新關緊。


    “爸爸一不在,事情變奇怪。”小傻瓜對雪球說。


    “汪。”雪球趴在地上。


    小傻瓜默默思考。


    如果沒有力量,就什麽都做不成。就會變成別人的玩具,當別人故事的配角。


    法洛莎真讓人害怕,除非變得比她還強,不然……


    小傻瓜感到雪球從腳底下溜走,轉頭看到法洛莎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艙內。


    她仍然穿著聖潔的衣物與高貴的配飾,但在小傻瓜眼裏非常嚇人。


    “我們走吧。”法洛莎微笑著看向小傻瓜,而小傻瓜已經被嚇得一言不發。


    法洛莎的表情如夢似幻。


    小傻瓜聯想到自己找到新玩具的樣子,每當徐煬帶迴來新的玩具,小傻瓜也會露出這個表情。


    “我找到新玩具了嗎?是的,我找到了。”法洛莎在原位坐好,雙手疊在膝上。


    太壞了,讀心術。如果她能讀取自己的心思,那自己就再也不用說話了,靠想的就行了。小傻瓜心想。


    “是的,你可以靠想的。我的妹妹呀。”法洛莎同意,用柔和的眼神看著小傻瓜。


    小傻瓜與法洛莎迴憶裏的女孩越來越相像,一樣有著明亮雙眼、黑色長發。她們曾坐在河畔,互編頭發。


    “我不是你的妹妹。”小傻瓜忍不住出聲強調。


    “但你是個好孩子,一個好朋友,一個八歲不到的小朋友。你可以當我的鏡子,讓我從中映出我的智慧。”法洛莎撫摸小傻瓜的頭發。


    小傻瓜沮喪地捏著自己的手指。這不是說自己笨嗎。


    經過5小時的航行後,千年號迴到上京。


    法洛莎帶齊資料,來到尼斯托總部地下層的黑色密室,穿過大門來尋找那名舊人囚徒。


    被俘的舊人依舊被銬在尼斯托總部最底下,背負整座沉重建築,身上被三把夜銀材質的長矛從不同角度刺穿。


    他的刑罰經過精心設計,仿佛某種古老儀式,而他就是永生的祭品。


    “待在這,一定很孤獨吧。”法洛莎用秘文跟男舊人交談。


    他還記得法洛莎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如何辱罵自己,故而一言不發。


    “我給你看一看你的同伴……”法洛莎手捧顯像儀,從中映出女舊人被四分五裂破壞在地的樣子。


    男舊人疲憊而痛苦的神情瞬間變化,兩眼布滿血絲,他身體寬大而不似常人,那份狂怒似乎也勝過普通人。


    當他看見屍塊旁邊那把黑弓時,身體更是拚命地掙紮起來,拉得鎖鏈陣陣搖晃,身上每一寸能調動的肌肉都完全繃緊。


    法洛莎麵無表情地看著男舊人,她的手指慢慢地滑動熒幕,切換到另一幅實機錄製畫麵。


    女舊人被囚禁在收容室中,四麵牆壁包括地麵都由防撞氣墊構成。女舊人苦苦在室內徘迴,無路可走,無計可施。


    男舊人拚命往前延展他的脖子和四肢,力度之大,以至於撕裂了他手腳的皮膚,但他的身體一旦破損就開始迅速複原。


    法洛莎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斷切換著男舊人看到的圖景,時而是那名女舊人四分五裂慘死的圖像,時而是她鬱鬱寡歡地被困在收容室的畫麵。


    然後法洛莎又仔細看著男舊人如何周身流血、高速再生。這兩個舊人必然同出一脈,分享了尹帝斯的權能。


    現在法洛莎終於知道七印是怎麽找到殘存的舊人活體的了,她自己也找到了。


    “這是重生者尹帝斯的能量不是嗎?告訴我你和他有什麽關係。”法洛莎笑道。


    “放她走!”男舊人吼叫。


    “我會慢慢把她……處理掉的……就像公司人對待你……就像七印處置你一樣,我要在她背上修建第八座高塔,屬於我的塔,我要在舊人的頭頂修建我的奇觀……七印得到了你,我得到了她。所有奇觀塔都需要人柱力,舊人。”法洛莎慢慢地說。


    男舊人的表情越來越悲哀,越來越絕望。他的頭向下垂去,仿佛已經死亡。


    法洛莎知道他已經開始動搖,隻是還需要一些猛料。


    和這名不屈的男舊人相比,那名女舊人好像還更容易攻破。


    “我會讓她也承受跟你一樣的痛苦、孤獨和寂寞,在一座巨塔底下享受超過一百年的沉默和絕望,讓她承受跟你一樣的災禍。”法洛莎聲音輕柔。


    “……你……是頭怪物……”男舊人聲音沙啞。


    法洛莎微笑著退到密室之外,她不是怪物,她隻是超過了魔女,超越了現在的凡間生命,故而擁有對其生殺予奪的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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