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檢查鼠魔女莎莉的情況,她的外形確實在發生變化,從中鼠人的幻想也可見一斑。


    它們不停地、努力地想象莎莉的狀況,覺得她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地方,有著花不完的資金,享受幸福生活,住在有陽光照耀的地方,


    衣食無憂。


    真實的狀況自然沒那麽好。


    即便如此,鼠人聽眾的數量還是多,願望也的確真誠,這一切凝聚成型,就變成眼前這番光彩繚繞的景象,莎莉裹在橙色凝膠裏,渾身籠罩朦朧的光點,她耳朵也不時長大或者縮小,


    看來鼠人們還不確定莎莉更像人還是更像老鼠,但她的容貌是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幹淨和清澈了,原先的肮髒和皺縮全都蕩然無存。


    “就是這種想象,能夠影響一個新神的誕生,”法洛莎說,“也可以影響之前的神秘者。”


    “神秘者很怕被看到,就是擔心那些奇怪的負麵想象吧。”徐煬點頭。


    “當然,所以它們會用很多手段偽裝自己,連名字都不是真實的。”法洛莎觀察莎莉,“真真假假,難以言喻。不過,我也真好奇莎莉會獲得什麽樣的權能,隻有等她破繭而出之後才知道。是召喚食物?驅除疾病?鼠人的想象力可能不怎麽豐富。”


    “也許是願望實現機。”徐煬說。


    他很好奇鼠人們的狀況,


    到底有多熱忱,竟然能將願望匯成強大的露滴。


    另一邊,在白象洲的卡勒布山區,


    在礦坑中勞動的礦工鼠人焦躁不安,因為莎莉斷線的緣故,它們愈發急躁和易怒。


    盼望莎莉歸來。


    各種各樣的猜想不脛而走,鼠人通過信息素傳達消息,很快各種傳言就在個體間蔓延開,它們相信,在莎莉背後有極其邪惡的勢力暗中迫害了她,導致莎莉不能和之前2個月一樣定時定點地開啟直播。


    天冷得可怕,陽光消失讓食物供給變得特別緊張,礦坑裏的氛圍也越來越惡劣,礦工和本地主管的關係變得極差。於是,負責這家礦場的精密礦業公司提高警惕,派來一隊安保人員駐紮,避免礦工惹是生非。


    謝伊是隻灰鼠人,它是鼠魔女的忠實聽眾,它自封為守護者,專門守護那台用於和鼠魔女溝通的原始電台。


    它對鼠魔女懷有信心,相信鼠魔女很快就會迴來重新開始直播,鼠魔女是不會放棄它們的。


    即便是卑微、渺小的鼠人,也會得到鼠魔女的關懷,


    來自她的陪伴已經成為鼠人們的生活必需品,無論如何都不願離開鼠魔女的直播,每次開播,


    鼠人們都會聚在邊上,聽完後,帶著充實的希望去睡覺,然後再開始第二天的工作。


    礦場的工作很辛苦。


    謝伊平靜地在礦道之中穿梭。和暴躁的同類相比,謝伊顯得更為克製和冷靜,為了能自己給鼠魔女發消息,它還找一切機會去識字。


    大部分區域都是潮濕、凜冽、環境複雜的礦道,很多地方隻有謝伊這樣的瘦弱灰毛鼠能鑽進去,勞動磨壞了它的骨頭,工作的時候它頻頻抓撓胸口絨毛,因為它喘不過氣,肺一陣陣疼,又時常感到心髒跳的很快,叫它渾身難受。


    礦道主管是個暴躁、極有壓迫力的人,時不時從勞動的鼠人當中抓出一個,隨便找個借口又踢又打。


    為了避免挨打,謝伊工作的時候憋著一股氣,確保自己低調,它從深不見底的礦坑深處采掘黃金,推動機械式鑽頭在地洞中前進,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竭盡力量,腳疼脖子疼。


    無論多努力,活都是幹不完的,謝伊感到汗水糊住了眼睛,身上時冷時熱,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不能思考,隻知道要將麵前這台鑽頭往裏探,鑽到礦井更深處,方便後頭的鼠人和設備深入挖掘。


    因為對鼠魔女懷有敬意,謝伊希望自己能攢下一小筆錢,未來想辦法捐給鼠魔女。如果她的生活不好,成千上萬的鼠人都願意把自己的積蓄捐出來,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陽光消失後的第二天下午,主管將鼠人和人類勞工聚集起來,拿著一個名單開始念。


    謝伊搓著自己的爪子取暖,它擠不到火盆旁邊,寒風陣陣,它伸長耳朵聽了很久,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但它認識的鼠人和人一半以上都被點到了。


    “……以上點到的這些,”主管說,“收拾東西,今晚6點前離開,到財務部那裏領50遣散費。”


    “什麽!”


    “外麵會凍死人的!”


    “吱吱!”


    “哇啊……”被點到的鼠人與人類礦工緊張不安。


    憤怒,謝伊從同類那裏收到了憤怒的信息素,這些氣息讓謝伊感到不安,它不斷擺動自己的尾巴,情緒也變得急躁起來。6點前走,意味著連最後一頓晚飯都不會給,外麵天氣特別壞,更分辨不出道路。


    為什麽鼠魔女不開播,為什麽?它放棄大家了嗎?連神聖的鼠魔女都放棄鼠人了嗎?鼠人是不是無論做什麽都無法挽迴鼠魔女的寵愛?


    在謝伊心中,鼠魔女必然博愛、崇高,具有無限力量,模樣應該就像媽媽一樣,是一隻勇敢、強壯的灰色大鼠,永遠保護著她的孩子們。因為是通過電台,它們隻聽其聲,不解其形。


    麵對明顯情緒惡劣的人群,主管保持鎮定。


    “別亂動!”他先是厲聲怒斥,然後調來安保人員。


    7個穿著金屬盔甲的人沉默地端起能量步槍靠近場地,將槍口瞄準那些異動分子。


    這些冰冷的槍口給了礦工巨大的壓力,他們沉默著低下頭,天氣太冷,汗水細細貼在身上,打濕了襤褸的衣服,更是透寒。


    “上麵在調整架構。”主管說,“發不出錢,我們也沒辦法,體諒一下。反正這年頭,隻要肯幹怎麽都能賺得到錢的。”


    “死吧!”


    “去你的!”


    “吱吱!”人類和鼠人礦工的情緒極差,絲毫沒有得到安撫。


    火。謝伊能感到無形的烈火爆燃起來。


    在他們行動之前,安保人員就已經開槍,隨著一陣密集槍響,礦工中不少人都被射殺,槍聲引得鼠人們吱吱亂叫,各種各樣的情緒釋放開來。


    首先散播開來的是恐懼,看到那些慘叫倒下的同伴,又麵對安保人員碧綠色的槍火,鼠人們感到害怕。


    緊接著,這股恐懼就轉為失控,鼠人們完全激怒,鼠多勢眾,它們憤怒地朝主管和那些安保人員衝去。體格較大的黑毛碩鼠衝在前麵,然後是灰毛鼠。


    謝伊站在原地,在混亂當中,它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電台,於是朝坑道營房衝去。


    “去死!”一個安保人員擋在謝伊前麵。


    謝伊看到它手裏的槍,心髒咯噔一跳,迅速打了個滾,撲倒在地上,但還是被能量射線打爆一條胳膊,整條右臂瞬間被炸得血肉模糊,疼痛在謝伊心裏隻有一瞬間,它倒在地上,因失血而休克,它最後看到無窮無盡的鼠人和礦工們,正在奮力一搏,砸碎枷鎖。


    謝伊暈了過去。


    待到謝伊蘇醒的時候,礦場裏的情況更加混亂。


    礦工贏了,大約400名人類礦工和700名鼠礦工已經占領這處礦場,但精密礦業公司派來的部隊將礦場團團圍住。現在一半的礦工想要投降,另一半的則在負隅頑抗。


    到晚上的時候,天氣更加酷寒,窮鄉僻壤,設施簡陋。礦工們炸開倉庫門,裏麵囤了一箱箱的營養膏、罐頭和新鮮蔬菜,足夠他們吃上1年,還有很多汽油和燃料,都被主管藏了起來。他們把這些物資拿出來分享,一人一份。謝伊的朋友們給它帶來了治療針和營養膏,希望它能活下去。


    謝伊丟了一條胳膊,它有些茫然,走到坑道的營房裏,找到已經沒有鼠魔女迴聲的小小電台,趴在上麵。


    後半夜的時候,附近的遊擊隊已經收到消息並摸了過來,經過充分偵查,隨後就對公司安保發起襲擊。


    槍炮轟擊的動靜驚醒了這上千名礦工,遊擊隊的人身經百戰,很快解決掉外麵精密礦業公司的安保隊,然後進來與這些礦工匯合,遊擊隊也冷得發抖,而且缺衣少食,唯一不缺的是堅定的戰鬥精神,礦工們把倉庫裏的食物和燃料分享給他們。


    在礦道外麵的空地上,遊擊隊的成員點燃了一個大火堆,一個戴紅肩章的男人坐在火堆邊,跟礦工們講起先鋒主義的故事。


    謝伊朦朧中能看到遠方的光和火焰,它趴在沒有聲音的電台上,尾巴垂落。


    “你不去聽嗎?”一隻白毛鼠抓耳撓腮,“據說他們要帶大家打敗公司,從公司那裏奪取食物和燃料,度過寒潮。而白象洲,白象洲會得到完全的自由!再也沒有什麽企業,我們要翻身了!”


    “過一會。”謝伊說。


    它閉上眼睛,蜷成一團以求保暖,夢見鼠魔女過著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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