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雍竣悉心照料,織心的病數日便已逐漸好轉,也許是老天福佑,大夫新配的藥方見了效,織心臥床未過旬日,終於清醒。


    織心清醒後,見到自己睡在雍竣房裏,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晚間夏兒送來湯藥,織心問起,夏兒才說道:「貝勒爺這幾日晚間,暫且睡在東廂福安居。」


    織心不明白,她是奴才,可雍竣卻把院落讓給了她,自己睡在福安居,這是為什麽?


    因為他的所做所為,讓織心的一顆心,忽然又像風中的柳絮一般,擺蕩不安起來……


    「織心姐,你可知道嗎?這幾日都是貝勒爺照顧你的。」夏兒說。


    「他照顧我?」織心怔怔問夏兒:「為什麽是他照顧我?他又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屋子讓給我?」


    夏兒答不上來,她年紀還小,也不懂得為什麽,但是她想到福晉與貝勒爺的爭執,於是她告訴織心:「當初貝勒爺要把你留下,福晉還力阻不可,硬是要把你送出府,就怕織心姐你的病染給貝勒爺,可貝勒爺不肯,硬要將你留下,福晉拿爺沒法子,氣得好幾日不跟爺說話。」


    聽見夏兒講到這一段,織心又呆了。


    「織心姐,爺待你這麽好,你為何不侍候爺了呢?要是你能再侍候爺該多好?之前的冬兒懶,夏兒我又笨手笨腳的,再沒人能像你這麽心細手巧,把爺侍候得那麽好了。」夏兒傻氣地說。


    織心垂下臉,不再說話。


    夏兒以為她累了,於是扶她臥床,幫她拉好被子,才轉身出去。


    「夏兒。」織心忽然出聲喚住夏兒。


    夏兒停下腳步,迴頭看織心。「你想要什麽嗎?織心姐?」


    織心搖頭。「明日,幫我請貝勒爺來,我有話對貝勒爺說。」


    夏兒忽然笑了。「我不必請貝勒爺來,爺每日都會來。」她笑著跨出房,然後輕輕合上門。


    夜裏,織心睜大眼瞪著床內側粉白的牆麵。


    要怎麽做才好?


    她能怎麽做才好……


    能怎麽做才不欠他?能怎麽做,才能不虧負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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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竣來得很早。


    天剛亮未久,他已經跨進屋內,卻看到靠坐在床頭邊的她。


    「身子還弱,為何這麽早起?」他走到床邊,抬起她嬌弱下頜問。


    「這幾日奴婢睡夠了,夜裏再也睡不著。」


    他收手,定眼看她,慢慢在床邊坐下,壓著她的衣。「因為這是我的床,所以睡不著?」


    「是,也不是。」


    「是,是什麽?不是,是什麽?」


    她垂下眼。「是,因為占了貝勒爺的床,奴婢心底誌忑,所以睡不著。」她再說:「不是,因為奴婢心底有事,所以輾轉一夜,難以成眠。」


    「床不認人,唯人認床。隻要你心底想著,誰睡這床,誰便是這床的主人,就能睡著。」他淡眸說。


    她垂目不語。


    「心底有事,最是傷神。」他再說。


    織心抬眼,直直看入他深沉的眸子。「貝勒爺不該留奴婢在府,不該對奴婢好,不該為奴婢頂撞福晉。」


    他低笑。「一清早,你就數落了我三個不該。盡管如此不該,我還是做了,既然做了,就再沒有什麽該與不該。人生命運,當下便定,迴頭說後悔,都已太遲。」


    織心深深看他:心頭揪緊。「為了奴婢,不值得。」她說,臉色凝白。


    「值不值,得做的人來定。」


    仿佛不久前,她也聽過他說這話。


    值不值錢,要收畫的人來定。


    她不要再聽見這話,這話不該一再從他口中說出,讓她聽見。


    「貝勒爺要奴婢怎樣迴報您?」她別開眼,臉上表情無喜無憂。


    他看她半晌,然後淡道:「你到福晉屋裏,去侍候她。」他留下她,但不讓她再做粗重的活。


    織心瞪著床階,沒有迴話。


    「怎麽?你怨福晉?」他問。


    他知道她清醒當下,夏兒必定已將所有的事都告訴她。


    織心搖頭。「奴婢不怨福晉。」


    「你知道在你病中,福晉要將你送出府?」


    「福晉沒有做錯,奴婢留下隻會害了貝勃爺,所以奴婢絕不敢怪福晉,但奴婢衷心感激貝勒爺。」


    他沒說話。


    「因此奴婢要留下,侍候您。」她再說。


    然而這話,並未讓他高興。「感激我,所以願侍候我?」他問。


    織心點頭。


    雍竣冷眸低斂,柔嗄道:「織心,你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也不是你的侍候。」


    她迴望他,心口幽幽的絞痛起來。


    半晌後,她蒼白卻堅定地說:「奴婢命賤身輕,身無長物,隻能一生一世為奴,如此報答貝勒爺。」


    雍竣沉眼,凝注她片刻,忽而霍然起身。


    「王府裏有上百奴婢,我要你這樣的感激做什麽?!」他瞪著她,冷笑。「你太教我失望,太軟我心寒!」


    織心瞪著屋內光潔的地板,麵色木然。


    「既然無心無意,就不必勉強!」他冷道:「病好後你就去侍候福晉,不必出現在我眼前,惹我心煩!」


    語畢,他甩下褂子,頭也不迴地離開屋子。


    屋裏,又隻剩下織心。


    她依舊瞪著地板,麵色依舊木然,然而她的眼眶裏卻凝止了淚水,緊咬的唇,先滲了心痛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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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織心病好已有數日,這數日她在福晉身邊侍候,福晉不計過去發生的事,待織心依舊很好,就像從前那般。


    隻是福晉每每見到織心,便心底有事,待王爺迴來,她一定要將這樁心事了卻。


    夜實在很深了。


    然織心小屋裏的燈豆還燃亮著,她在專心繡一隻香袋,為一個男人繡一隻香袋。


    雖然他不想見她,可她還是要繡香袋,不為什麽,隻因為承諾過他,她一直沒忘。


    隻是,過去她找不到借口為他再繡香袋,然而現在,她又能拿起繡針為他繡香袋,因為他在她病中未遺棄她,他照顧她,甚至把自己的院落讓給了她,一個奴婢。


    已經有數個夜晚,她不眠不休,隻為繡這隻香袋。


    她專心繡著,目光緊盯著繡麵,凝神屏息,專心三思,仿佛這是她生命中最緊要的事,即便明天要死,她也要先完成它。


    小屋外,夜色濃濁。


    然而她的心清亮。


    她明白,她為了什麽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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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王爺迴府這日,巴王府大喜。


    巴王爺是鎮守邊關大將,是欽命將軍,巴王府之所以為當朝權貴,實為皇上倚重。


    而巴王爺隻有一個兒子,這兒子自小調教,大阿哥的武功自然超群。然而這位大阿哥卻喜愛營商勝過當一名大將軍,巴王爺是英雄人物,他對自己的兒子頭痛,然而長子聰敏過人,智謀機巧,他總能辯得他阿瑪有口難言,好像再勉強他便是巴王爺的不是,再加上福晉縱容,巴王爺拿兒子無可奈何,雖則心痛,最後也隻能任由他去。


    福晉見到丈夫歸來,當然歡喜,然而她更高興的是,她懷藏已有數日的心事,終於可了。


    白天的喜樂過後,晚間,在睡房裏,福晉不讓王爺歇息,卻拉著王爺說話。


    「我有話跟王爺說。」


    「什麽話,明日再說不成嗎?趕了數日路,風塵仆仆迴到京城,我累了。」王爺道。


    「我知道王爺累,可您一年到頭不在家裏,這事又非同小可,我先告訴您,但今夜不與您商量細妥,隻要您心底有數。」福晉委婉道。


    王爺見福晉說得懇切,於是靜下心。「你說吧!」


    「王爺今天也見到竣兒了,對咱們這唯一的孩子,王爺難道就不關心嗎?」


    王爺皺眉。「你不睡,敢情為指責我?你又不是不知,我受皇命不能久留京城,雖則無奈可是身不由己。」


    「我不是怪王爺,我隻要王爺分點神,惦著咱們的兒子。」福晉說。


    「竣兒怎麽了?我瞧他很好!」


    「他很好,可是他今年已不小,一般人家到這年紀,早已娶妻生子。」


    王爺眉目一開。「你的意思是——」


    「我便是這意思。」福晉微笑,王爺終於聽懂,讓她暫且放下心中半塊石頭。「這事也得要王爺才能成全,隻因京城貴胄,無一王爺不是熟識的。我要堪配得起竣兒的好人家,要賢良淑德的好格格。」


    王爺抿起嘴笑。「這還不容易?」


    「雖則容易,可王爺瞧,竣兒身邊原來的那丫頭織心,容貌如何?連婢女都尚且如此,要給竣兒挑個妻子,容貌自然不能流俗。」


    王爺挑起眉。「要比那小丫頭貌美的,這可不容易了!」


    「我明白,所以這要王爺操心,道理在此。」


    福晉這話提醒王爺,他眯眼沉思,半晌後迴福晉道:「就這事,我記住了。」


    福晉心底那另外半塊石頭,這才落下。


    「一切勞王爺費心了。」


    「竣兒也是我的兒子,理當如此。」王爺道。


    福晉露出釋懷笑容。


    她所以要求王爺找一位貌美嬌女,正因為織心。


    對織心,雍竣難道不是如此嗎?


    不正因為織心有過人美貌,才對她迷戀?


    福晉相信,一旦雍竣娶進出身高貴的貌美妻子,他有了新婚嬌妻必定收心。屆時即便是織心,雍竣的心也要放淡,更遑論孔紅玉,她們都不會再讓福晉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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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侍候福晉睡下了,織心才迴到小屋點亮燭火,就又坐下,開始繡那未完成的香袋。


    「織心。」綠荷到屋裏找她。「我看這幾夜你幾乎都沒睡,病才剛好,怎麽能不休息呢?」她走進屋裏問。


    看到織心手上繡的香袋,綠荷愣了一下。「這是什麽,你為誰繡的?」


    低著頭,織心說:「我繡著玩,也許自己用。」


    「你騙誰?這分明是為男人繡的香袋。」綠荷眯眼。「可我記得,你先前已經繡過一個給貝勒爺的,現在又繡,難道還是給貝勒爺嗎?」


    她停下,瞪著繡麵。


    「為什麽又繡?你既然拒絕貝勒爺,為什麽又要繡香袋?」綠荷不明白。


    「我答應貝勒爺,要再繡一隻香袋給他。」織心抬頭凝望綠荷,神色平靜。「何況貝勒爺對我有救命之恩,繡香袋,是我能為他做的。」


    綠荷搖頭,不以為然。「這是借口。」她說:「從古至今,女子為報恩人救命之恩,隻會以身舍命,又或者恩人要什麽便給什麽,即便以身相許也在所不辭。我從沒聽說過,為報救命之恩繡香袋的。女人不會為恩人繡香袋,隻會為情人繡香袋。」


    綠荷的話,震住了織心。


    「你能騙我,但騙不了你自己。」綠荷說:「平日你比我聰明伶俐不知道多少倍,所以福晉才那麽喜歡你,可為什麽遇著貝勒爺的事,你就變了一個人,變得比我還傻?比我還癡?」


    小屋裏,氣氛彷佛凝滯了。


    綠荷的話句句像針刺,剜進織心的心窩裏。


    「織心,我還是要問你,你這是何苦?何苦如此?你的貝勒爺並不知情,你委屈自己,可連福晉也怪你。」


    織心卻搖頭。「他知道,他明白。」


    「什麽?」綠荷不懂。


    織心低下頭。「福晉怨我有理,我不委屈,我確實讓福晉生氣。」


    「你明知福晉生氣,為什麽還執意這麽做?」


    「因為貝勒爺什麽都明白,既然明白,我就不能不做我自己。」她平靜說。


    「織心,你說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織心抬眼凝望綠荷,淡淡地對她說:「如果貝勒爺不明白,那麽我也許可以裝傻,可以毫不在乎,就像一般女子,認命過活,因為我的夫君並不知道我愛他。可他明白,他什麽都知道,就因為這樣讓我痛苦,所以我不能像沒事一般與他一起生活,我做不到。」


    綠荷呆住了,她深深看織心。「你的意思是,你愛貝勒爺,可貝勒爺他……」


    綠荷的話說到一半,她沒再往下繼續。


    「不管他想什麽,不管他有多少打算,我隻要握著自己的心,這便足夠了。」


    綠荷胸口,頓時像壓了鉛一樣沉重。「織心,現在我知道了,可卻不覺得你聰明,反而覺得你更傻了。」她為織心難過。


    「我傻嗎,綠荷姐?」織心卻笑了。「做個丫鬟也許我傻,可做個女人,我不傻。」


    綠荷皺起眉頭,就像快哭了。「你怎麽能這樣呢?你不該做丫鬟的!」


    「沒有人該做丫鬟的。」織心淡淡笑著說。


    綠荷愣住,眼眶含淚,半天說不出話。


    「織心,我不想象你,我一定不想象你。」綠荷用力說,似在說服自己。


    「綠荷姐,你不會像我,沒有誰能像誰。因為每一個人來到這世間都有心傷處,都有情衷,都有試煉。」


    綠荷怔怔看她,再也說不出話了。


    世俗女子,也有如煩憂嗎?在煩憂之間,還能把握自己,淡然處之嗎?


    因為是織心,所以如此的特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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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荷走後,織心靜下心,要在今夜繡成香袋。


    然而,執著的把香袋繡好後,當真會交給雍竣嗎?


    不會,她隻會將香袋收起,藏到她的枕下。


    因為這隻是屬於她的執著。


    這執著不是他的,不需他背負,更不必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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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逢初一、十五,巴福晉總會到京城安門外的賢良寺進香。


    這日一早,織心便準備好進香用的鮮花素果,與福晉一同來到寺內禮佛,綠荷留在府內處理庶務。


    禮佛畢,織心收拾妥貢品便隨福晉出寺,可才走到寺門前,福晉便忽然停下來。


    「織心,你瞧,這兒有個姑娘,她倒在地上好似病得很重!」


    「福晉,您莫管事,說不準是個詐死訛錢的。」


    這附近乞丐眾多,地處鬧市,三教九流人物皆有,不能不防。


    「怎麽會呢?我瞧這姑娘生得好水靈。你快來,瞧瞧你們倆,就似照鏡子一樣,都這般可人。」


    「福晉,您先莫靠近,讓織心瞧去。」她擋住福晉,保護福晉。


    走上前,她見到一名女子萎靡在寺門邊,似已剩下兩口氣。


    女子見她,忽然定定地別不開眼,眸中似有感愕,似有歎息……


    直至女子昏迷之前,她就是這麽戀眷地看著織心,直到失去意識前一刻。口中還喃喃念道: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定棋,我終於找到你喜歡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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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晉到賢良寺禮佛,迴來時受了驚嚇,居然還帶迴一名小乞丐。


    府裏的下人們平時無事,就愛嚼舌根,這次傳言如此,府裏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覺得好奇,想瞧瞧這乞丐是誰?究竟長成什麽模樣?福晉怎會將一個肮髒的小乞丐帶迴王府?


    福晉雖然慈善,可也怕乞丐身上有病,於是要織心請大夫來看她。


    織心去請大夫,自己也照料這名叫巴哥、不明來曆的小女子,她不怕染病。


    織心打從心底憐憫巴哥,當日在寺門外見到她臉龐年輕秀麗,可眼底卻滄桑落寞,織心就像看到八歲的自己。


    巴哥昏迷未醒之時,織心兩個日夜不眠不休地看顧她,沒有想過自己。


    所以在這天早上她又病了,她病了,這迴福晉沒要她離府,隻要搬到別的院落,不要織心影響自己以及王爺,也不要織心染了其他的丫頭。至於那名小乞兒,福晉還是要織心照料。


    織心病中還要搬離她的小屋,幫著搬家的夏兒不舍,可不能奈何,於是流了一夜的淚。


    早上夏兒侍候主子淨臉時,眼睛是腫的。


    「你的眼睛怎麽了?」雍竣冷眼問她。


    「什、什麽?」夏兒呆呆地迴話。


    「眼睛腫成一條縫,你還能侍候我?」


    「奴婢……」夏兒摸摸自己的眼臉。「奴婢可以侍候貝勒爺。」夏兒卻抽噎起來。


    「你哭什麽?」雍竣淡著眼問她。


    「奴婢,奴婢隻是為織心姐傷心。」


    聽見織心兩個字,雍竣臉色一凝。


    「織心姐好可憐,生了病,福晉還讓她搬出小屋,一個人住到柴房旁的角屋去。奴婢看到織心姐這樣,就覺得難過,往後奴婢要是生病,不知道會不會也得搬到角院去住?」


    夏兒畢竟還小,心事不會掩藏。


    原來她雖不舍得待自己就像親姐姐一般的織心,可其實也感懷自己同是為人奴仆的命運。


    雍竣陰沉地瞪著夏兒,半天不說話。


    夏兒抽抽噎噎的,半天都住不了聲。


    「你說她生病,現在還侍候福晉?」


    「不,」夏兒搖頭。「織心姐現在侍候那個小乞兒姐姐。」


    「小乞兒姐姐?」


    「織心姐說福晉菩薩心腸,前幾日從賢良寺禮佛迴府,帶迴了一名昏倒在寺門邊的小乞兒姐姐。」


    「乞兒住在哪裏?」


    「在廚房角屋邊的小耳房。」


    雍竣沒有再問下去。


    夏兒哭夠了,才繼續侍候主子。


    畢竟是孩子,哭過就算,一轉眼夏兒也已忘了剛才讓她那麽傷心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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