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哥清醒的時候,天又全黑了。


    她慢慢醒轉過來,上腹的疼痛已經不再劇烈,雖還有一絲悶疼,但比起昨夜已經好了太多。


    屋子裏飄著藥香,巴哥依稀記得,昨夜,定棋掌燈察看她的狀況後,就將自己抱出屋外,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她已經不複記憶。


    耳邊響起唿息聲,巴哥轉頭,看到定棋的臉孔就在眼前。


    這距離,近得巴哥停止吸氣。


    他就睡在她身邊,似乎累了,合眼的臉孔依舊英俊,但是有明顯疲憊的痕跡。


    床邊有藥壺和藥罐,她想起白天自己曾斷續清醒,期間定棋數度親手喂她湯藥。


    他照顧了她一天一夜嗎?


    怎麽可能?!


    他會這麽好心?


    一定是她在做夢!


    可是,這個夢很真實,他就睡在她身邊,唿出的熱氣還噴拂在她的臉頰上……


    莫名地,巴哥的臉孔發熱。


    一定是他靠得太近,所以燠熱。


    縮往床角,她又打寒顫。


    現在是嚴冬十二月,會熱才有鬼。


    縮迴他身邊,嗬,熱唿唿的……


    她怕冷,偎啊偎的,不但鑽進他被窩,還直往那舒適的熱源縮,最後,一雙冰腳得寸進尺地擠進他腿間,暖洋洋的熱氣瞬間甜上巴哥心窩。


    好暖!


    如果年年冬天都能有這隻“暖爐”,夜裏就能睡得又香又甜了。


    定棋醒來。


    因為有人不斷偎著他蠕動,他有被“異常”磨蹭之虞。


    鼻端氤氳著香氣,這味兒他熟悉,知道是誰。


    本打算不理,可那小人兒還在不斷磨蹭,不解人事,不亦樂乎,不知道男人在受苦。


    “磨夠了沒?”他悠悠撂話。


    咦?


    赫!


    巴哥一驚,滾出被子外——


    他張開眼?


    他在看她?


    巴哥漲紅臉……


    這不是夢!


    “幹嘛?”他眯眼。


    “什、什麽幹嘛?”她驚嚇。


    “幹嘛瞪著我看。”他懶洋洋。


    “我哪有瞪著你看?”


    “你現在就瞪著我看。”


    她急忙用力撇開臉,那動作故意,姿態僵硬。


    他咧嘴。“敢做敢當。”


    敢做敢當?“什麽敢做敢當?!”她氣。


    “吃我豆腐,敢做敢當。”巴哥瞪大眼。


    “屁——”


    “什麽?”他桃眉,眯眼,警告。


    “屁……你說我吃你豆腐,‘譬’如什麽?”她識相改口。


    “譬如?”他嗤笑。


    “要我舉例?”嘶啞問。


    “廢話!”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他悠悠說。


    她不解。


    他忽然衝著她低笑,然後——伸手抓她!


    巴哥尖叫。


    尖叫也沒用,她已經被抓進他懷裏,壓他在身下、壓在他胸下。


    “你想要?”他嘶聲問她。


    想要?“想要什麽?”她瞪大眼。


    這人真奇怪,話都講一半的!


    “想要那個。”他懶洋洋。


    “哪個呀?!”


    他眯眼。“你不知道什麽意思?”


    “誰知道你什麽意思?!”啐!


    他的身子忽然壓低。


    頓時,巴哥全身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心跳加快、唿息紊亂、還有——


    心悸、惶恐,虛弱……


    他的話惹她糊塗,然而他的動作讓她心跳加速!肌膚相親時,她心頭更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悠悠看她,那眼神深沉,那氣息粗獷、那情調曖昧……


    好像要發生什麽事了?


    真的要發生什麽事了?


    他要對地做什麽事了……


    “算了。”忽然,他說。


    算了?巴哥一僵。


    “我隻對女人有興趣。”他道。


    然後翻身,兀自倒頭,咧嘴睡去。


    愣愣地瞪著他的大片熊背,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叫巴哥傻眼。


    女人?


    眼前她不就是個女人?


    莫非,他的意思是……


    她不是女人?


    深吸口氣,巴哥咬牙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為了吃的,你千萬要冷靜!


    她恨得牙癢癢,肯定這個家夥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可惡!


    討厭!


    可恨!


    去死吧!


    哀怨地,她眼睛瞪得老大,沉痛地以目光用力剜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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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哥病體初愈,定棋就訂了更嚴格的規定。


    除了平日用膳禮儀應嚴加遵守外,往後再也不許巴哥於三餐之間,食用任何額外點心,府內下人也要一並遵守,隨時監看,如有給食者,嚴懲!


    這項新規定,巴哥嚴重抗議。


    不過,想當然耳,抗議無效。


    新規定即日執行。


    府內下人戰戰兢兢,從此,巴哥就再也沒有點心可吃了。


    此時,她躺在床上,繡花高腳鞋一反一正、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她正哀聲歎氣,怨歎不已。


    因為不能吃點心,導致她成日百無聊賴,白天隻能把頭瞪著床板。


    “真是可恨,要是這貝勒府裏,沒有那個混帳貝勒爺,不知道該有多好?”


    巴哥眉心打結,現在她隻能“思念”可愛的點心和肉包,定棋那個魔鬼,訂這樣的規定根本就是懲罰!


    隨即,巴哥又展出陶醉的笑容。“要是那個人不在的話,這個貝勒府,應該就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了吧?”


    隻要吩咐一聲,貝勒府裏的廚房隨時都能變出肉包子,如果這裏不是天上神仙住的地方,還能是哪裏?


    “大白天的,你賴在床上做什麽?”


    定棋突然走進房裏。


    忽然出現的魔鬼之聲,嚇得巴哥趕緊一骨碌坐起來——


    “幹什麽?!”她嚇得大叫。


    “什麽幹什麽?”他皺眉,站定在房間中央。


    “不是,”緩過氣,巴哥嗬嗬笑。“我是說,大白天的,你怎麽迴房了?”


    他眯眼,看見地上亂扔的繡花鞋。


    巴哥心頭一跳,趕緊跳下床,把亂扔一地的繡花鞋擺正。


    “我有話跟你說。”瞪了她一眼,他在茶幾邊坐定。


    “什麽話,我聽著。”垂首斂眉,她擺出他愛看的溫雅棋樣。


    “午後我要在前廳接見幾位蒙古商旅,沒事你不要出來。”他交代她。


    “噢!”巴哥漫應著。


    定棋抬起眼。“‘噢’什麽,要答‘是’!”他糾正。


    巴哥忍氣吞聲。“是。”有氣無力地迴應他。


    他臉色平板。“你的規矩到底是誰教的?難道在王府裏,佟王爺都不管自己的閨女?”


    “不用什麽人管我呀,我隻要管好我自己就可以了。”她說。


    他眼色不善。


    巴哥咽口口水。“我是說,現在有你管我,不是更好嗎?反正你管得又嚴又好,沒人能像你這麽難搞——不,我是說難得,嗬嗬!”她無害地傻笑。


    他眯眼。“好了,今日你就乖乖待在房裏,不要出門閑晃了。”話說完,他也站起來。


    “你要走啦?”她眉開眼笑。


    “對。”


    “那今日午膳呢?我可以在房裏用,不必跟你一塊吃吧?”她瞪大眼,眼巴巴望著他說——


    “不必。”他答。


    喲喝!巴哥簡直想跳起來歡唿了。


    定棋瞪了她一眼。“飯前要洗手,用膳時不準樞鼻子、如廁、說話、發出聲音,飯後要記得漱口、喝茶,然後調息靜養至少半個時辰,以養身滋息,聽見了沒有?”他交代一串。


    “知道了!”巴哥垂首斂眉,棋樣乖巧。


    有你每天在我耳邊念叨,內容我都會背了!她心底暗念。


    聽見她答話,定棋才出房。


    他出去後,巴哥唿了好大一口氣。


    “沒有你在,我就可以大口吃肉、大碗扒飯,不用‘癢身豬息’也可以長命百歲!”她嗬嗬笑。


    跟到房外,確認定棋已經走遠,她才招手叫來門外侍候的小春。


    “你馬上叫廚房給我燒一隻雞、一隻鵝、一隻鴨,還要煮一碗豬腳、烤一隻羊腿,再加上一桶飯,再來還要兩籠肉包子、三個窩窩頭——做好了就給我送到房間來,記住了沒有?”她吩咐婢女。


    小春睜大了眼睛,覺得嚇人。“可是,少福晉,貝勒爺他說——”


    “說什麽?!他說我不準吃點心,又沒說我不能吃正餐!”


    小春咽口口水,心想,少福晉這樣說,也不算沒理。


    “還不快去?”巴哥催她。


    “是。”小春勉為其難答應。


    “快去、快去!”巴哥笑嘻嘻地揮揮手,然後想起什麽,又招手叫小春迴來。“喂、喂,小春,你等等!”


    “少福晉還有什麽吩咐嗎?”小春去又複返。


    “我看我還是到廚房去吃好了,免得他突然迴來,要是被他瞧見,又要把我臭罵一頓!”想了想,巴哥交代小春:“我看,等廚房把菜做好,你就迴來告訴我一聲,我到廚房去吃就行了!”


    “是。”


    巴哥滿意點頭,這才放小春離開。


    “這樣就好了,被他管了這麽多天,到了今天我才覺得稱心如意一點!”巴哥滿足地笑開臉。“不過他這個人也真奇怪,定了那麽多規矩針對我,又老是愛管東管西的叨念我,難道他不嫌煩嗎?”


    轉個念,巴哥又煩惱起往後的日子——


    要是從今而後,再也有沒點心可吃,那日子有多無聊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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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三名來訪商旅,實則是蒙古巴林部的貴族。


    定棋做生意的對象,一是富商,二是權貴,又或兩重身分兼具者,就更是如魚得水。


    “實話說,這趟咱們來到撫順,除了與貝勒爺做生意外,還有一則心願想了。”蒙古人沁格爾泰道。


    “心願?”定棋問。


    “是,咱們都聽說了!貝勒爺剛娶的少棍晉,是恪王府的閨女雲羅格格?”蒙古人阿烏拉說。


    “是。”他沉聲答。


    “貝勒爺該聽說過,這但王府雲羅格格的額娘,正是來自咱們蒙古巴林部的姑娘!”另一蒙古人烏日賴托道。


    烏日賴托說的話,讓定棋略感驚訝。“不瞞三位,這件事我倒不清楚。”


    婚事是玉王爺決定,定棋不清楚妻子的來曆,尚情有可原。


    “噢,原來貝勒爺並不知情!咱們巴林部商人長年與貝勒爺往來,我三人得知玉、佟二府聯姻,又知少福晉的額娘正是蒙古巴林部人,皆深感榮幸。此番前來,正想請求貝勒爺,讓我三人能當麵與少福晉問安。”


    定棋沒有即刻答應。


    “請貝勒爺圓滿我三人心願!”雖知於禮不合,然玉王府是當朝權貴,阿烏拉激動地勸說:“少福晉是巴林部的子孫,咱們巴林部的兒女能嫁進玉王府,對蒙古巴林部的貴族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定棋知道,蒙古人向來粗獷,且十分好禮,這三人既然是蒙古貴客,生意上又有長年往來,他自然沒有嚴拒的道理。


    隻是——


    隻是現在讓她出來見客,妥當嗎?


    “既然三位如此盛情,那麽我就讓雲羅到前廳,向三位問安。”他終於決定。


    經過月餘的調教,她已經有些長進,應該不至讓他丟臉。


    “不敢、不敢。”三人一聽,果然十分高興。


    “察哈達!”定棋喊道。


    “奴才在。”候在門外的察哈達,即刻走進前廳。


    “你到我屋內,請少福晉到前廳來見客!”


    “嗻。”察哈達應聲退出,隨即往湖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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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來到湖苑,察哈達在主房敲了半天的門,卻不見小春前來應門。


    “總管大人,您找誰啊?”一名婢女從近處走來,好奇問。


    “我找少福晉,貝勒爺吩咐,請少福晉到前廳見客!”


    “少福晉?可是少福晉不在屋裏呀!”


    “不在屋裏?那少福晉現在人在哪裏?”


    “兩刻鍾前,就到廚房裏去了。”婢女答。


    “到廚房?少福晉到廚房做什麽?”


    “這個嘛,好像是用膳,這您要問少福晉的婢女,小春才清楚。”


    “那小春人呢?”察哈達問。


    “好像跟少福晉一道往廚房去了。”婢女答。


    啐,這笨姑娘,說了等於白說!


    察哈達沒空罵人,他急著轉身往廚房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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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一到廚房,巴哥的心情就很好。


    見到廚娘大嬸們,已經給她張羅了一桌好菜,還有她最愛的肉包子,巴哥就眉開眼笑。


    “少福晉想喝點酒嗎?”


    廚娘的頭頭阿四嬸,手上拎了一壺酒,送到巴哥麵前。


    小春見到阿四嬸拎了酒壺來,才剛要阻止,巴哥已經開口問——


    “酒?什麽酒啊?”


    “是上好的葡萄美酒!這是貝勒爺最喜歡喝的酒,少福晉要不要嚐?”


    “噢,葡萄美酒,我知道它!”巴哥信口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林,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


    “唉呀!沒想到,咱們的少福晉竟然還是個才女呢!”阿四嬸驚歎。


    “嗬嗬,那有什麽?”巴哥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過,當真有好多詩我都能背,這些都是小時候我娘教我的!”巴哥說的是實話。


    她是漢人,隻不過出生前便沒了爹,十歲時連相依為命的娘也去世了,這世上就隻剩她一人孤零零的,才會淪落為乞兒,之後流浪到撫順。


    “唉呀,那咱們少福晉的額娘,肯定博學多聞,是世間少有的才女!你們大家說是不是啊?”阿四嬸對眾人道。


    “就是呀!”嬸娘們一致附和!


    巴哥高興的嗬嗬笑。“這樣吧,大家別站著,你們全都坐下!”巴哥揮手招唿大夥。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一人敢坐下。


    “幹什麽?你怎麽還不坐下?”巴哥問。


    “奴才們不敢坐下。”小春代眾人答。


    “什麽奴才不奴才的!”巴哥皺起眉頭,對小春道:“小春你是姐姐,其他人全都是大娘——”


    “奴才們不敢!”小春和廚娘們,全低下頭。


    “什麽敢不敢的?你們講話別扭死了!”巴哥道。


    小春和廚娘還是低頭,不敢嘖聲。


    巴哥拿她們沒辦法,突然間急中生智,想起定棋——


    “羅嗦什麽?我叫你們坐下就坐下!”她用定棋平常兇她的口氣說話。


    果然,她這一兇就見效!


    眾人果然嚇得急忙拉椅子坐下。


    “這才對嘛!原來那家夥的招式不隻用在我身上有效,看來在你們身上也挺管用的!”她嘻嘻笑了兩聲。


    “少福晉,您有什麽吩咐嗎?”小春問。


    “吩咐?”巴哥眼珠轉了轉。“噢,對了,我是想,反正這麽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不如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遊戲?”眾人又一陣錯愕。


    “是呀,剛才你們不是誇我,詩吟得好嗎?”


    “少福晉的詩是吟得好。”阿四嬸說。雖然她壓根兒有聽沒懂,不過聽著挺有味兒就是了。


    “那好呀!我問你們,你們想不想當才女呀?”


    “才女?”她們個個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


    “是呀,我來教你們吟詩!”巴哥笑嘻嘻地拿桌上的酒壺。“你們瞧,這兒有酒,咱們正好來吟酒仙李白的‘鬥酒詩’!”


    “鬥酒詩?”每個人都張大嘴、瞪大眼,好奇極了。


    “什麽是鬥酒詩呀,少福晉?”


    “想知道?那跟著我吟就是了!不過吟詩之前,咱們得先立個規矩。”


    “什麽規矩。”眾人間。


    “就是我先帶頭吟一段,接著喝下一杯酒。之後就輪到你們重複我剛才的詩句,一字不漏的背誦一遍,如果背不出來,那就要罰喝一杯酒!”


    “喝一杯?咱們這裏,每個人都要喝嗎?”小春遲疑問。


    “是啊!”巴哥轉頭對阿四嬸說:“阿四嬸,你快去把所有的西域美酒都拿過來,咱們要來鬥酒!”


    阿四嬸向來就愛瞎起哄,一聽巴哥下令,她高興的連聲應和:“好好好,我這就去取酒來——”


    “可是,咱們把酒全喝完了,要是貝勒爺想喝的話,該怎麽辦呀?”還是小春顧慮周全。


    “啐,你們的貝勒是有錢人,他想喝的話,拿銀子再買不就有了?”巴哥說。提到定棋就掃興了。


    “可是……”


    “別再可是、可是了!”巴哥對阿四嬸說:“阿四嬸,你快去取酒來啊!”


    “是,少福晉。”阿四嬸唯命是從。


    等阿四嬸取來美酒,巴哥咳了兩聲,這鬥酒詩就開始了——


    “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巴哥一念罷,也不管那酒嗆不嗆口,隨後就仰頭暢飲——


    “咳咳、咳咳!”


    “少福晉,您沒事兒吧?”小春幫忙拍著背心,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該你們了,該你們背詩了。”


    眾人互相對望起來,竟沒一人想得起,方才少福晉究竟背過什麽。


    “怎麽?全都忘了?”巴哥問。


    大家都沒話說。


    “按規矩,忘了就該罰一杯!”她鼓動眾人喝酒。


    起先沒人敢喝,還是阿四嬸比較爽快,先拿起酒杯,一口幹盡。


    “爽快!”巴哥讚道,接著開始唆使其他人。“阿四嬸已經爽快幹杯了,你們也快幹吧!”


    其他人見阿四嬸都幹杯了,才紛紛舉起酒杯,或爽快、或溫吞地,把杯裏的酒全都喝完。


    “對嘛,這才對呀!”巴哥高興極了,這是她進貝勒府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來來來,我再吟下麵一段,這迴可要記住了!”


    巴哥接下吟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刀,對影成三人……”


    察哈達一走進廚房,見到的就是這幕眾樂陶陶、人皆酣醉我獨醒的局麵!


    “這是怎麽迴事兒呀?”察哈達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起先他還真以為自己走出府邸,錯走酒家了。


    “呀,是察哈達總管,你、你也來啦?”已經七分醉,隻剩三分醒的巴哥,一見察哈達就笑得開心。“察哈達總管,你、你是不是也來找咱們鬥酒的?”


    “鬥酒?”察哈達摸不著頭腦。“鬥什麽酒?是貝勒爺他——”


    “唉呀!”巴哥突然用力揮手,打斷察哈達的話。“咱們大夥兒一塊喝酒,喝得正痛快,不、不要提那個掃興的人!”


    “可是——”


    “喲喲,察哈達總管,嗝,你也來啦?”阿四嬸笑嘻嘻走到察哈達身邊,她走路的步伐已經東倒西歪。“嗝,快點過來,跟咱們一塊兒喝、喝酒!”


    察哈達看呆了!


    怎麽連廚娘領頭阿四嬸,都醉成這副局麵?


    他愣著不能動彈,阿四嬸便把他拉到桌邊——


    “來!罰你,慢到先喝了這一杯!”阿四嬸從桌上拿起酒壺,對著察哈達猛灌。


    喝醉的人力氣特別大,有阿四嬸拽著察哈達,他根本掙脫不開。


    “這、這不成呀——嗚——”察哈達抵抗不成,已被灌了第一壺酒。


    跟著巴哥又來灌酒,其他人也輪番上陣,很快的,察哈達也開始飄飄欲仙起來,跟著大夥兒行起酒令,壓根兒忘了……


    他上這廚房,到底是為了什麽要緊的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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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半個時辰過去,還沒見到察哈達的人影。


    那三個蒙古人,已明顯開始焦慮不安起來。


    “會不會出什麽事了?貝勒爺要不要過去瞧瞧?”蒙古人阿烏拉說。


    定棋臉色一沉,隨即從廳外喚來奴仆。“你先去看看,察哈達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迴來?”


    “嗻。”


    奴仆剛要退下,定棋又忽然叫住他。


    “等等,”想了想,他沉聲道:“我自己去吧!”


    他剛站起來欲走出前廳,一名奴婢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


    “不好了!貝勒爺,不好了——”


    “放肆!”他沉喝:“沒見有貴客在場?什麽事大唿小叫的?”


    那婢女惶恐地低下頭,囁聲道:“那個,是少福晉她……”欲言又止。


    定棋皺眉。“把話說完!”


    “少福晉……”婢女抬起頭瞧了那三個蒙古人一眼,話又停了。


    “還不快說!”定棋一喝。


    婢女嚇著,隻好硬著脖子快快說:“少福晉跟察哈達總管、幾個廚娘嬤嬤,還有小春丫頭,這些人全都醉倒在廚房裏了!”


    定棋怔住。


    他身後那三個蒙古人,麵麵相覷起來。


    “你剛才說什麽?你說,醉倒?”他問,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怒氣,反倒帶一絲詭異的陰沉。


    “是、是啊,”婢女答:“我剛才瞧見全都醉倒了,每個人嘴裏還不知道在念些什麽,好像挺開心的樣子。”


    定棋臉色鐵青。


    “貝、貝勒爺,你甭管咱們了,還是先進去瞧瞧少福晉要緊。”瞧出定棋神色有異,阿烏拉說話時小心翼翼。


    定棋突然一言不發地,大步跨出前廳。


    剛才那名通報的婢女趕緊追出去,一路還招唿了其他人,一塊緊隨貝勒爺,就怕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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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裏,倒了一地酒醉的女人。


    除了女人,這裏頭竟也包括察哈達總管在內!


    定棋到廚房見到的,就是這副東倒西歪的景象。


    “咦?定棋,你也來啦?”


    巴哥打個酒隔,傻唿唿地直唿定棋名諱。


    到現在為止,就隻剩她還沒醉倒了。


    “她、她們全都醉倒,不能陪我吟詩了!你、你來得正好,我、我來吟詩,你就跟著念吧!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巴哥又樂陶陶吟起詩來。


    定棋麵色如土。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他從來不知,他好吃成性、粗魯不文的妻子,竟然能夠吟詩?


    但見她竟與府內仆役一起喝的爛醉,眼見這副不成體統的景象,定棋的火氣就開始往上冒!


    突然,他一個箭步跨上前,捉住巴哥的手臂就往外拽——


    “唉呀,你幹什麽?你弄痛我了!”巴哥吃痛,想甩脫他的手,卻甩不開。


    定棋拖著她,隻管往前走。


    巴哥一路掙紮,定棋硬是不放手。


    “貝勒爺,您別生氣,小心傷了少福晉呀!”府裏的家人們緊隨在後頭,他們心急如焚,卻隻能苦勸。


    盛怒下,定棋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


    他一路把巴哥拖迴湖苑,然後往房內一拽,跟著用力踹上房門。


    “定棋,你把我關在裏頭要幹什麽?!”她用力拍打房門。


    突然被關進房內,巴哥的酒頓時醒了一半。


    “拿鎖來!”定棋迴頭對下人吼:“我要把她鎖在房裏,讓她好好反省三天三夜!”


    “可是,貝勒爺——”


    “還不快給我拿鎖?!”他暴喝。


    下人們嚇得趕緊拿了鎖來。


    房門鎖上。


    定棋下令:“看著她!不許她從窗外逃出,要是她走出房門一步,我就唯你們是問!”


    “嗻……”


    這迴,少福晉確實太不像話,才會讓貝勒爺動了氣。


    奴才們個個低著頭,隻敢應聲喏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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