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你....你混賬!”


    代王朱桂一腳下去之後,蜀王朱椿跺腳大喊。


    “千歲何故毆打朝廷大臣?”


    跟在李至剛身後的禮部官員們,頓時大聲喧嘩起來。


    與此同時,唿啦一下,靈堂那邊許多哭靈的文官們也都圍了過來,一時間群情激奮,齊聲喝問。


    “千歲眼中還有國法嗎?竟如此無禮?”


    “李侍郎乃大明重臣,豈能拳腳相加!”


    “士可殺不可辱!”


    自古以來都是君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臣子對於君王而言是幫手,可不是能隨意處置隨意打罵的家奴。即便皇帝要治大臣的罪,都要找個合適的理由。


    更何況,現在動手的還不隻是個藩王!代王朱桂這下,等於是捅了馬蜂窩。


    “代王千歲無禮,視我等大臣非人焉?”


    “我中夏曆朝曆代,從未聽聞有藩王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大臣之事!”


    “太祖高皇帝靈堂之側,代王身為人子不思孝悌,反而毆打臣僚,是何道理?”


    一個又一個的官員站出來,義憤填膺的指責代王朱桂。


    朱桂本就是性情火爆吃軟不吃硬的渾人,被這些人這麽一質問,頓時更是怒火升騰。


    當下擼起袖子,罵道,“狗兒的反了你們了?老子就打了怎麽著?”說著,斜眼看著那邊趴在地上哀嚎的李至剛,繼續冷笑道,“哼!朝廷大臣,他不過是我朱家養的一條狗!”


    頓時,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這話簡直...簡直是駭人聽聞,把臣子比作皇家的狗,隋煬帝都不敢這麽說!


    “都圍著幹什麽,要對十三哥無禮嗎?”穀王朱橞指著眾臣大喊,隨即對李至剛喊道,“趕緊起來別裝死,十三都沒使勁兒!”說著,冷眼掃掃眾人,“他挨揍活該,你們問問他說了什麽,咎由自取!”


    “千歲一派胡言,強詞奪理!”有禮部的官員大聲道,“明明是諸位在此吵鬧在先,李侍郎才出麵勸阻。各位千歲不聽勸也就罷了,先是言語謾罵,而後直接動手.....”


    “夠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眾人迴頭一看確是南書房大臣,大學士解縉。


    解縉板著臉,從人群中穿過,徑直走到李至剛身邊,低聲道,“以行?”說著,彎下腰攙扶對方,“快起來,用不用給你叫禦醫?”


    隨後,解縉又對著眾臣擺手,“散了散了,都圍在這成何體統?”


    李至剛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麵如金紙,滿臉羞憤。


    是,他是一個功利的人。


    是,他是一個官迷。


    是,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可他也是個讀書人,是個從未被如此折辱過的讀書人。


    “下官寒窗苦讀二十年,兩榜進士金殿提名!”李至剛哽咽著開口道,“東華門外唱名,奉天殿授官,食大明君王之祿,謀江山社稷之事。侍奉兩代帝王,戰戰兢兢十幾年,官聲良好。而今天,卻被十三爺說成是朱家的狗!”


    “代王千歲,你欺人太甚!”李至剛落下兩行清淚,哭著咆哮,“千歲何故辱我?”


    這話引得文臣們再度對朱桂怒目而視,或許李至剛在官員之中的人員並不是那麽好。可他也是文官中的一員,今日代王能這麽對他,明日其他藩王就能如此對待其他官員。


    “辱你?不打勤不打爛就打不長眼!”代王朱桂橫著眼睛道,“本王打的就是你個不長眼的窮措大!”


    “你....”李至剛大哭,“士可殺不可辱!”


    說著,猛的推開解縉,大喊道,“我....我以死明誌!”


    而後,眾目睽睽之下,眾人驚唿之中,突然彎腰瘋一般的撞向牆壁。


    “夠了!”


    眾人皆愣之時,一隻鐵手跟拎小雞似的,一把將李至剛攥住。


    不是旁人,正是燕王朱棣。


    “鬧夠了沒有?”朱棣大喝一聲,把李至剛直接丟給解縉。


    解縉趕緊抱住低聲道,“以行,聽我一句,先消消氣,大局為重!”


    “我....”李至剛哭天搶地,嚎啕道,“我還有什麽顏麵苟活?”


    解縉湊在李至剛耳邊,“行了!別鬧得收不了場!”


    頓時,李至剛心裏咯噔一下。


    是,他心中憤慨不假。


    但剛才的一幕,確實也有些表演的成分。


    表演這事,若是演過頭最後倒黴的興許不單是別人,也有他自己!


    朱棣走到朱桂身邊,冷冷道,“道歉!”


    朱桂不屑,“給誰?”


    “自然是給李侍郎!”朱棣氣得直哆嗦,要是早幾年,他早就動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了,可現在今非昔比。


    “給他?”朱桂嘲諷大笑,“我這輩子,跟咱爹都沒服過軟,給他道歉?做夢!”


    “你...你....”蜀王朱椿驚怒交加,身子都趔趄了,開口道,“老十三,去道歉!”說著,咬牙道,“四哥是為你好!”


    “那我謝謝了!”朱桂冷笑。


    “幫著外人訓自己的弟弟,算哪門子好?”穀王朱橞也在旁冷笑,“真新鮮!”


    “你倆.....”朱棣忍無可忍,暴跳如雷。


    “都圍這幹什麽?”外邊,又是一聲怒喝。


    文官們嘩的分開退去,戶部尚書張紞禮部尚書侯庸,還有大學士方孝孺等人冷著臉過來。


    方孝孺看看李至剛那邊,又看看眾位藩王,再看看這群文官們,深深蹙眉。


    “大行皇帝靈前如此無禮?爾等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方孝孺開口怒斥道,“代王犯法自有皇上處置,爾等在本位守靈,眼裏可還有忠孝二字?”


    吏部尚書侯庸也冷著臉,“各位,都各迴各位!”說著,掃了一眼幾位藩王,“我大明是有祖宗規矩的,爾等不知嗎?”


    說話聽音兒,他倆以前一後的開口,就直接給大人的代王定了性。


    首先,毆打大臣犯法了。


    其次,代王自有國法處置,眾人不要喧嘩。


    但藩王們好似沒聽出來他們的弦外之音,代王朱桂還繼續冷笑嘲諷道,“好大的口氣,你大明?大明是我家的,我們爺們才能說我大明!”


    “散了散了!”方孝孺又瞥了他一眼,迴頭對眾文官們說道,“各位,莫要自誤!”


    “方學士說的是!”都察禦史嚴震直也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


    隨後,這些高官們連說帶哄,把不忿的文官們勸走。留下藩王們,還在原地。


    代王朱桂張口道,“這些遭瘟的書生,就是欺軟怕硬!”


    朱棣看看他,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老十三,你也太莽了點!”朱橚不知何時,站在朱桂的身側,“你這脾氣太直了!”


    “五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就這性子,眼裏容不下沙子!”朱桂昂著頭,“寧折不彎,別說這些遭瘟的書生,就是父皇都沒說過我!”


    忽然,湘王朱柏開口道,“十三弟,父皇是疼你,可你別忘了,現在當家的不是父皇!”


    頓時,周圍一愣。


    “那又如何?”朱桂渾然不懼,“我就算當縮頭烏龜,就能落下好嗎?”說著,看看湘王,“十二哥何時也變得膽子這麽小?”


    “沒聽七哥說嗎,人家都要削藩了!”穀王朱橞在旁鼓噪,“咱們兄弟再不露點脾氣出來,真以為咱們好欺負呢!”隨即,看向朱柏,“十二哥,我問你,真欺負到你頭上你就能忍?”


    “真欺負,我自然不忍!可現在,欺負了麽?”朱柏看著他,沒好氣的說道。


    隨即,朱柏看看朱楨,“六哥!”再看看朱榑,“七哥!”


    而後又看看朱橚,“五哥!”


    接著,很嚴肅的說道,“你們真的要把兄弟們都往溝裏帶嗎?”


    “你這是什麽話?”朱橚怒道,“我一片好心....”


    “您的好心,就是兄弟們現在一肚子火,失了分寸亂了心神!”朱柏看著他,“您的好心,就是六哥啥都聽不進去,七哥越了界限!”


    說著,他頓了頓,繼續看著朱橚,“就剛才老十三這事,你覺得那位...會輕飄飄的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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