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明共有有十六個都指揮使司,朕把其中最為要緊的,也是最為駁雜的湖廣交給你!”


    朱允熥低頭喝口茶,繼續說道,“湖廣都指揮使司下轄三十四個衛,四十個千戶所,七個儀衛司,三個牧群所,數十萬官兵上千員戰將,朕都交給你了!”


    “臣,叩謝皇上天恩!”常森跪地叩首。


    “先不要謝!”朱允熥笑道,“也無需謝!朕用你,不光是因為你是朕的舅父,更重要是朕看重你的才幹。當然了,若是你辜負了朕,愧對了朕的這份看重,也難逃國法!”


    聞言,常森的肩膀陡然一抖。


    “湖廣和內陸中原還有所不同,情況有些棘手,不能和中原行省一概而論!”朱允熥正色道,“湖廣境內一半是武昌長沙這樣的魚米之鄉,商貿行省之地。另一半呢,卻是高山密林漢蠻雜居,雖有沃土,亦不愁水利之便,但始終不能成我大明的另一處糧倉!”


    “且民風彪悍,土司多桀驁,素來讓地方官府頭疼。你此去湖廣,軍政的上事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應當清楚。其實朕要的很簡單,就是查清楚我大明的衛所裏到底有多少兵,有多少可戰之兵,有多少屯田,有多少人,革除軍中那些舊弊!”


    “比軍務更重要的是,民政!”


    大明開國至今,還是秉承著老爺子一開始的觀念重武輕文。各地行省設布政使司,按察司,還有都指揮使司,這就是地方上的小三司。


    都指揮使司除了軍事之外,還管理著治下所有衛所的土地人口,刑事訴訟,甚至包括商業貿易等一係列民政。


    “國朝開國時,曾從江西移民填補湖廣。”朱允熥又道,“三十年來才使得湖廣元氣漸複,但朕看來還是遠遠不夠的。”說著,他站起身,走到懸掛在牆上的寰宇全圖前,指著上麵標注好的地方說道,“直隸,浙江福建等地,商業日益興旺!”


    “地方上也好戶部也罷,給朕的折子上都說因為棉布絲綢實在太賺錢了,所以這幾處的耕地日益減少!古人數常熟熟天下足,蘇熟一代現在百姓已經不愛種糧食了,萬一哪天鬧糧荒了怎麽辦呢?”


    “這些年,朝廷越發的依仗長沙以北的湘北,還有漢江平原兩處糧倉。可在朕看來,遠遠不夠。再說,湖廣境內不缺河流,氣候宜人,可漁可耕,這麽大一塊地方若是總這麽懸著,豈不是捧著金飯碗要飯吃嗎?”


    “你到了湖廣,軍務你要管,移民你也要管。朕早已下旨,赦免了天下賤籍之民。這可不是一兩百人的小數字,僅直隸一帶就有數萬人啊!”


    “出海他們也不願去,那就隻能安置在湖廣了!所以朕給了你一個前軍都督的官職,移民納入軍管,但不歸屬你治下的衛所,而是直接給與民籍!”


    “一任都指揮使是五年,五年內朝廷要移民六十萬。湖廣之地比其他地方好了百倍,首先不缺水利,到處湖泊縱橫。又不用朝廷大筆的錢糧支持,有水就有漁,山上還有各種物產,哪怕是苦一點,也不至於餓肚子.......”


    年輕的皇帝站在地圖前,意氣風發的指點方遒,一時間常森的視線竟然有些模糊了。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有些難以言喻。


    如今的皇帝,眉宇間滿是自信,從容不迫。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威儀和威嚴。


    曾經那個私下裏對著舅舅們抹眼淚的皇孫,如今是真的長大了。


    曾經那個需要太上皇牽著手走上龍椅的皇帝,如今是真正的帝王了。


    他不再需要誰了!


    即便有所需要,要的也是臣子,而不是...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浙地等處商貿興旺是好事,每年給朝廷的帶來大筆的現銀,可銀子畢竟不是糧食不能直接吃!”朱允熥繼續說道,“往後長江中下遊之地所用之糧,盡數要取自湖廣。尤其是直隸,乃至京畿。”


    “是以,湖廣之地必須成為我大明的魚米之鄉,必須人口稠密百業興旺......朕說的,你聽清楚沒有?”


    常森一愣,趕緊叩首,惶恐道,“皇上,臣.....這等民政之事,臣驟然聽這麽多一時半刻也記不住。”說著,帶著些慚愧,“若是領兵打仗臣還......”


    “嗬!”朱允熥一笑,“嗯嗯,這麽多民政上的事一股腦都交給你,是有些過猶不及!”說著,他返身坐下,喝口茶說道,“放心,朕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所以呢給你選了幾個幫手。”


    隨後,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道,“原戶部右侍郎鬱新,升任湖廣布政司右參政,原江西布政司右參政金純,調任湖廣。戶部給事中蹇義,桐城知縣胡儼等調任至你的都指揮使司中任職!”說著,朱允熥又是一笑,“這幾個人,可是朕深思熟路之後的人選,都是朝堂之上難得的後進之秀,有才幹之人!”


    說到此處,朱允熥起身扶起常森,“朕知道你心中或許還有疑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迴去問你家養的師爺去!讓你去湖廣,就是要大張旗鼓雷厲風行。”


    “臣,肝腦塗地死.....”


    “哈哈!”朱允熥大笑打斷對方,“讓你去做事,不是讓你去死,你們這些武臣呀,動不動就死,好像辦不好事,唯有一死才能謝罪一般!”


    常森跟著笑幾聲,“這....臣等自幼都是軍法之中長大,所謂軍法,就是不成功就成仁!”


    “兩點!”朱允熥伸出兩根手指,“一,整備軍務。二,民政!”


    “臣遵旨!”


    這兩點讓常森壓力大增,他一輩子都在軍營裏,跟大頭兵打交道是如魚得水,可還要管理地方的政務,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


    猶豫片刻開口道,“皇上,湖廣之地,山林密集民風彪悍,還有....那些土司.....”


    朱允熥知道他想說什麽。


    那地方的老百姓不好管,力度小了不管用,力度大了直接殺了官差,一家人躲進山裏。


    別說官差,這些年那地方整鄉整縣對抗官兵的事也不是沒有。還有土司,也是朝廷和地方官頭疼的問題所在。


    “你手下那麽多兵,吃幹飯的?”朱允熥淡淡的瞄他一眼。


    “可是臣......”常森說著,又頓住了。


    他是湖廣都指揮使司掌印都指揮,還是五軍都督府前軍都督。


    他可以管理整頓軍隊,但卻沒有皇帝授予的調動軍隊,乃至指揮軍隊作戰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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