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院內,忽然發現裏麵竟然是別有洞天。


    放眼望去水泊交錯,大大小小迂迴曲折亦散亦合,水泊之中各種精美橋梁溝通路徑,連接樓閣。各個樓閣都是古色古香,美不勝收。


    而除卻這些水泊之後,更是滿園翠綠。湖水之畔,各色樹木濃鬱翠綠,許多竟然是聞所未聞的珍稀樹木。


    此時亭台映入湖中,遠處佛塔倒影水麵,午後波光粼粼,紅牆黃屋水榭迴廊,侍女武士仆人舟子等各色交織在一起,當真是賞心悅目。


    話說迴來,這哪裏像是武人家的花園?徐達身上有幾分雅骨?老爺子當年儉樸之至,能坐在此處?


    這等風景,說到底也都是臣服於男兒手中刀槍之下。老爺子搶來了的,住過了反手送人了。


    “皇上,此處叫聽雨亭,乃是園中風景最好之處!”徐輝祖在旁笑著引路。


    “你這園子啊,可把朕的皇宮都比下去了!”朱允熥進了亭子,隨意的坐下笑道。


    “皇上若是喜歡,那臣就獻給皇上!”


    朱允熥笑道,“可不敢,迴頭老爺子那不依啊。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往迴要的道理?”


    徐輝祖笑笑沒說話,挽起袖子在旁煮茶。隻不過動作的時候,不經意的看向李景隆一眼。


    後者確實恍然未見,依舊帶著幾分感歎看著周圍的景色。


    朱允熥一隻胳膊靠著椅子的扶手,側著身子說道,“徐愛卿,今日叫朕來,怕不隻是遊園賞景吧?”


    徐輝祖手一抖,忙垂手站立,低聲道,“臣不敢欺瞞皇上,卻是有些私事不好在朝堂之上開口!”


    朱允熥笑看對方,等著下文。


    “臣的侄兒茂先!”徐輝祖看了眼站在亭外的少年,開口道,“和周王家的蘭陽郡主有婚約,本該今年完婚的,但現在......”


    朱允熥也朝外看看,徐茂先年歲不大但身形沉穩,有著徐家人特有的濃眉大眼,就是個頭稍微矮了些。


    但他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徐輝祖半晌,“徐愛卿,你也知周王犯事圈在高牆之中,這門婚事還要從長計議啊!”


    說話要聽音兒,言外之意周王現在倒黴呢,你的侄兒還要娶他們家的女兒嗎?再說句直白點的話,以徐家子弟的身份娶一個郡主,不過是麵子上看著尊榮,其實在人生前途上沒有半點好處。


    現在不是國朝初年了,外戚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且那隻是郡主不是公主。


    “有婚約在,雙方都已納名互贈聘禮彩金!”徐輝祖低頭道,“再者還有太上皇的旨意,臣....”


    “好!”朱允熥點頭讚道。


    這是真的稱讚,世人都是跟紅頂白的。就衝這份不肯趨炎附勢逢高踩低的心,徐家的門風就不會差。


    “周王是周王,婚事是婚事,不可混為一談!”朱允熥又笑道,“婚約還是按照定好的日子!”說著,又看看徐茂先,“日後你就是朕的堂妹夫了!”


    “臣等叩謝天恩!”


    “起來吧!”朱允熥笑道,“親上加親!”


    徐家和朱家還真是親上加親,徐達三個出嫁的閨女,大閨女是燕王妃,二閨女是代王妃,三閨女即將成為安王妃。


    也就是說徐輝祖的妹妹們是朱允熥的嬸子,他的侄兒又將成為朱允熥的妹夫,若不是好好梳理一番,還真一時半刻弄不清這些親戚關係。


    但一下秒,朱允熥又想起了什麽,目光落在廳外,那似乎始終和眾人若即若離的少女身上。


    李景隆坐在朱允熥身邊,側頭低聲道,“皇上,那是故中山王的小女兒,魏國公府的四小姐,閨名妙錦!”


    “她許了誰家?”朱允熥低聲問道。


    “還沒定!說等著太上皇的旨意!”李景隆說了一句,見徐輝祖捧著茶盤過來,趕緊閉嘴目光看向別處。


    忽然,朱允熥心中想到了什麽,不免目光又再次看了過去。


    徐妙錦?是她?


    原本時空中朱棣的正妻徐妙雲死後,朱老四就迫不及待的想娶這位小姨子。說起來朱棣其實和李景隆也有幾點相通之處,那就是都可著老丈人家薅羊毛。


    不過李景隆惦記的是錢,他朱棣惦記的是人家閨女。


    靖難之後朱棣坐穩皇位,想迎娶這個小姨子,可卻熱臉貼了冷屁股。人家姑娘不但沒搭理他,還寫了一封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拒婚信。


    大意就是,我雖生長在華門,可生性淡泊不喜歡名利,比起嫁給你,我更寧願做一顆無人隻知道的小草。


    我也知道皇上你雖然忙雖然累,可也應該追求自身的愉快。不過六宮粉黛不差我一個,我就不去了。


    以後我出家為尼,一輩子不嫁人,你也不用惦記我了!


    看看,多狠的姑娘,這是一般姑娘能幹的出來的?


    不過這姑娘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啊!既是出水芙蓉又是英姿颯爽,既知書達理又有小脾氣,不知不覺他竟是看的有些定了。


    “皇上,請用茶!”又是徐輝祖的唿喚,把朱允熥從思緒中喚醒。


    然後目光也順著朱允熥看的方向看過去,頓時眉頭輕皺。不經意的目光遊走,又發現李景隆眼底有看熱鬧的意思一閃而過。


    朱允熥麵皮有些發熱,他目光看著那邊半晌,麵對徐輝祖頓時也覺得有些尷尬。當著人家哥哥的麵,一直盯著人家妹子這算怎麽迴事?


    “那個....哈!”朱允熥喝口茶笑道,“那個....”他想說些什麽,緩解下剛尷尬可有說不出來。


    “皇上,魏國公家的園子風景還真是獨步京城!”李景隆在旁笑道,“臣的家裏跟這一比,簡直就是狗窩!”


    “你也不必自謙,你府上也不錯!”朱允熥端起茶杯擋住半邊臉。


    “平日閑來無事,光是在這園子裏坐坐就夠賞心悅目的了!”李景隆繼續笑道,“臣家裏本也想弄這麽一個花圃園林,可奈何沒有這份雅骨!”


    徐輝祖也坐下,笑道,“其實這園子臣也不常來,平日都是用家中子弟演武所用!”說著,指著另一側,“那邊是跑馬的,那邊是射箭的!”


    朱允熥看過去,果然那邊立著一排箭靶子。


    “徐愛卿能拉幾石的弓?”朱允熥正愁沒話題,開口道。


    “臣無地自容,隻能拉開九石弓!”徐輝祖慚愧道,“這些年做官,耽誤了看家的功夫!”


    五石就是能破甲的重弓了,九石已是武人之中百裏挑一。


    “你呢?”朱允熥看向李景隆。


    “臣九石半!”李景隆一笑,“不過若是上陣,臣用的都是十石大弓!”


    這廝倒是沒吹大氣,若單論騎射的功夫,勳貴二代子弟中無人能出其左右。而且就算是排兵布陣兵法等,這廝也頭頭是道,勳貴子弟之中稱得上一句文武雙全。


    而且,長的還好看,儀表堂堂美男子。


    徐輝祖也是雄壯男子,長相也不差。可跟李景隆一比,缺了那股朝氣還有貴氣。


    朱允熥順勢又看看亭外,對徐家子弟們說道,“你們呢?”


    幾個少年先是一愣,隨後就聽徐輝祖怒道,“小畜生,萬歲爺問話,爾等還不速答?”


    年長的徐茂先上前,“臣現在能拉七石弓!”說著,遲疑道,“但五箭之後就力衰,準頭不足!”


    “臣能拉五石!”徐景昌說道。


    “臣!”最小的是徐輝祖的兒子,還不到十歲的徐欽開口道,“臣力小,隻能開三石弓!”


    這麽小的孩子,三石弓已經不錯了。


    “你們的弓箭師傅是誰呀?”朱允熥繼續笑問。


    幾個徐家子弟沒說話,目光瞟了一眼徐輝祖。


    唯有年紀最小的徐欽脆生生的開口道,“是四姑教的!”說著,咧嘴露出滿口豁牙子,“四姑母可厲害了,能開十一石的弓!”


    “嗯?”朱允熥不可思議的看過去,女眷單獨的亭子中,秀氣的吃著鮮果的徐妙錦。


    她?十石?


    隨後,眼神中更多幾分有趣的打量。


    李景隆看了個滿眼,心中不免悵歎,“爹呀,您說您老當年,怎麽就沒想著給兒子生幾個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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