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造反啊!”


    朱允熥冷笑開口,朱孟烷嚇得跪伏於地。


    “也不是造反!”朱孟烷倉惶開口道,“就是幾位藩王,聯合起來共同進退,相互幫扶!”


    “哈!”朱允熥怒極反笑,“對大明中央心懷二心,頗有異誌,這不是造反是什麽?”


    怪不得,自古以來皇帝兒子多了,就要頭疼。這些皇子們暗中的小動作,還真是層出不窮。


    不過,朱允熥還很是好奇,這個五王聯盟是怎麽攛掇起來的?誰是串聯他們的紐帶?


    “你起來迴話,坐到孤身前來!”朱允熥語氣微微溫和,笑著說道,“孤問你,這五王聯盟,存在多久了?對這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朱孟烷上前,卻沒坐下,而是躬身道,“具體臣也不大得知!”說著,仔細想想,“大概是前年開春之後,父王和其他幾位王叔來往的信件就頻繁了一些,而且有幾日,父王派遣心腹接了一個文士入王府,每日隻是單獨和那文士會麵!”


    說著,他又頓了頓,“有次臣不經意路過父王書房邊,聽到裏麵那文士說。將來,一旦殿下您登基,勢必虛藩。屆時,藩王等都為魚肉,恐安享富貴亦不可得!”


    什麽不經意路過楚王的書房?


    這小子的話也不盡不實!


    朱允熥心中暗道,不過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耐著性子繼續聽對方往下講。


    “父王當時應是沒答應的,因為書房中那文士一直在勸。父王之說,吾安居武昌,自得其樂,不違法治,能乃我何?”


    “隨後那文士又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藩王和朝廷比起來,勢單力薄。但是眾多藩王聯合起來,共同進退就是一股龐大的力量。到時候,就算殿下要動他們,都要掂量掂量!”


    “唯讓人忌憚不敢輕動,才能安享富貴。”


    “那人還說,其他幾位藩王都已表態,現在就差楚王您了!”


    “我父王當時沒說話,那人又道,楚王千歲何必這麽小心,結盟之事心知肚明即可,又不會落下文字。再說,若將來皇太孫不削藩,自然是一團和氣!”


    “真削藩時,幾位王爺相互之間也有個幫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又不是大家要學大漢七王之亂,而隻是要自保而已!”


    朱孟烷說了一堆,見朱允熥沒說話,隻是陰沉著臉聽著,心中更加忐忑。


    “父王當時應是沒有答應,那文士就笑,對父王說,王爺千歲現在還有猶豫不決,也是應有之意。您且再等等再看看,看看在下說的對不對,看看那位皇太孫,是否對您是否有寬仁之心!”


    說到此處,朱孟烷略顯畏懼,“本來父王對殿下,並未有什麽怨言。但這兩年來,殿下對於藩王的軍資卡得緊,不許擴充護軍,不許擅出封地,又不許參與地方政事。”


    “去年請軍餉三十萬,又被殿下給拒了,然後還下旨申斥一番。我父王就有些不滿,等到寧王與諸王私下販賣違禁品事發之後,父王又被下旨申斥,還削去了一隊依仗之後.........”


    他話還沒說完,朱允熥忽然開口,“哎,做了錯事,還不許罰嗎?想必你也知道幾分內情,你楚藩連年來,不但茶鹽之物多走寧王門路販賣至塞外,生鐵牛皮農具等物,也沒少賣給那些不安分的南蠻子吧?”


    朱孟烷又馬上跪下,“臣也勸過家父!”


    “起來,起來!”朱允熥道,“諸王為了自己的私利,置國家之利於不顧。孤這番處置,已經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他們心中還是生出埋怨,看來這好人是做不得!”


    朱允熥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朱孟烷的眼睛。


    “正是如此,臣想著這等大罪,殿下您肯不治罪,已是天大的罪過,父王也好,其他王叔也罷,都應感恩戴德,如何還能暗地裏有怨言?簡直就是,就是不知道好歹,不知進退!”


    朱允熥點點頭,站起身背著手走了兩步,“有怨言也就罷了,還弄出個五王聯盟來,這是鐵了心要和孤為敵,要和大明為敵嗎?哎,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幾位藩王,是不把全家大小的性命都搭上,不肯罷休呀!”


    朱孟烷的身子明顯顫了顫,開口道,“所以,臣寧願背負不孝之罪,也要在殿下麵前說這些!”說著,叩首道,“殿下,我父王隻是糊塗,隻是有些偏激,許多事都是說過就算,不敢真的付諸於行!”


    朱允熥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所謂五王聯盟,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以朱允熥今日的地位實力,別說五王,就算五十王,也動搖不了。再說諸王都各懷鬼胎,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而且,他們又不是一個媽生的,怎麽會鐵板一塊!


    其暗含的意思,不過是若將來真有人鬧事,哥們幾個既兩不相幫,又不互相拆台。他們之間,既有錦上添花,又有落井下石。是利益體,又是矛盾體。


    再者說來,那文士也可能是在忽悠楚王朱針,說其他藩王都參與,現在就差你了,大家聯合起來才能有能力自保。可對其他藩王,想必那文士也是這般說辭。


    而且,若細細的論起來,五王聯盟其實錯的,應該叫六王聯盟才對。


    因為在暗中,還有一位一直裝模做樣,裝孝子賢孫的藩王!


    隻是朱允熥有些好奇,串聯五王聯盟的那個文士,是誰呢?


    “你可知,那文士是誰奉誰的命,去見楚王?”朱允熥問道。


    “臣沒見過那人,隻聽過那人的聲音!”朱孟烷說道,“那人說話時,有些放浪不羈的味道!”


    朱允熥繼而又問道,“你父親現在,和其他藩王來往多嗎?”


    “常有書信往來,禮品饋送!”朱孟烷迴道,“不過,多是別人給父王送來之後,父王礙於情麵迴禮!多是些不值錢的東西,自從寧王事發之後,父王已收斂了許多!”


    朱允熥又點點頭,笑道,“難得你一片忠心,和孤說這些!”


    “其實臣也有私心!”朱孟烷行禮道,“臣是不想父王,一錯再錯,以至於鑄成大錯!”


    朱允熥迴身看著他,對於他子告父的苦衷和隱情,心知肚明。


    他是在怕,是怕楚王連累了他。楚王昨日連老爺子麵都沒見著,就已經代表了許多東西。若是再被老爺子知曉,他們什麽暗中五王聯盟,那可真的就是萬劫不複了。


    即便是老爺子不知道,等皇太孫即位之後,等待他們一家的,也絕對不是好事。


    這是個聰明人,是個知道取舍的人。


    不過嘛...........


    看著朱孟烷,朱允熥忽然想起朱高煦那哥仨。雖說那哥仨也是一肚子鬼心思,可他們不管到什麽時候,都隻會追隨自己的父親,而不是明哲保身。


    當然,這其中也有當爹的原因。楚王和燕王,兩種爹,自然就有兩種兒子。


    “你上頭還有兩個兄長?”朱允熥問道。


    “一位嫡兄,一位庶兄!”朱孟烷更謙卑幾分,“嫡兄的身子不好,體弱多病!”


    “藩王乃國家屏障,有德者居之!”朱允熥笑道,“你是個明事理,知進退,有分寸的人。若天下藩王都能如你一樣,孤就安心多了!”


    朱孟烷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又低頭道,“臣,在殿下麵前告父已是大不孝至極!請殿下,看在父王糊塗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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