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著盧植佝僂的身材,經過一番辯解,或許是情急,盧植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天子露出心疼之色,慌忙從龍椅上下去,一手攙扶著盧植,另一手輕輕拍打著盧植的背部,輕聲說道:“盧師,切莫焦急,師兄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您也別急嘛,不要因為旁人的猜測而動怒,一定要保重身體。”


    然後天子扭頭對眾臣說:“如今形勢並不明朗,我們尚未與馬超將軍接洽過,西涼依舊是大漢之地,切莫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接著天子又向盧植請教般說道:“盧師,那依您之見,像這種情況,我們應該怎樣?”


    盧植一通咳嗽之後,壓下胸中翻滾的不適之感,緩了口氣說道:“陛下,我等如今在長安,已經明明告天下,但是早先聽聞西涼氐人和羯人作亂,也可能是拖住了孟起,讓他無法分身。如今與西涼也是時候派人去接洽一下,我相信馬超定不會是那種狼子野心之輩。”


    這邊從河東郡趕迴的皇叔劉備也出列說道:“陛下,我也確定,我也可以擔保,馬超不是那種擁兵自重,狼子野心之徒,可按盧師所言,先派使節前往接洽。”


    天子微微頷首,沉思片刻後說道:“既如此,眾愛卿以為派何人前往西涼為宜?”


    朝堂之上,群臣交頭接耳,一時無人應答。


    天子見狀,目光掃過眾人,再次說道:“諸位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此時,太尉張溫站了出來,拱手說道:“陛下,臣舉薦尚書郎王粲為使,此人能言善辯,且熟悉禮儀典章,定能不辱使命。”


    天子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王粲?此人倒是有些才華,隻是這等重任,不知他能否擔當得起。”


    劉備再次出列道:“陛下,王粲確實有才學,若再派一員武將相隨,當可保此行周全。”


    天子點頭道:“皇叔所言有理,那便命校尉李通率五百精兵,與王粲一同前往西涼。”


    盧植又不放心地說道:“王粲和李通先做準備,稍後我親自寫書信一封,你一並帶於馬超。”


    王粲和李通齊聲應道:“謹遵大人之命。”


    李通與王粲領命而出。


    朝會完畢,天子劉辯和劉協一同緩緩返迴後宮。剛剛邁入後宮,劉辯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他雙目噴火,憤怒地抽出了隨身的寶劍,瘋狂地朝著案幾揮舞過去,將案幾上擺放整齊的文牘、精致的文房四寶以及華美的燈具等物件毫無章法地胡亂劈砍,一時間,殿內乒乓作響,一片狼藉。劉辯一邊歇斯底裏地發泄著,一邊怒衝衝地對著劉協吼道:“你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瞧瞧,你瞧瞧這西涼的馬超,他哪裏有一絲一毫作為臣子應有的恭順模樣?他竟然如此大張旗鼓、毫無顧忌地在西涼大規模對軍隊進行檢閱,還大搖大擺地與各部落會盟,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點符合一個臣子的本分?哪一點是一個臣子應該去做的?”


    劉協被劉辯突如其來的暴怒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趕忙勸說道:“兄長息怒,兄長息怒啊!您先別這麽生氣,盧師不是言辭篤定地說馬超定不會有二心嗎?再者,劉皇叔也站出來為馬超保舉了,依我看,或許馬超真的不會有什麽不軌之舉。”


    劉辯聽了,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哼!不會?你想得太簡單了!他身為臣子,自秋季我在長安定都,並傳檄天下以來,他西涼那邊不僅不派遣兵馬協助圍剿董卓的餘孽,而且一直到現在,他馬超都不來朝中拜會。就憑他這種目無朝廷的行徑,就算不說他必定會反叛朝廷,也絕對是個擁兵自重、心懷不軌之輩。說他是第二個董卓,那是一點都不冤枉他!”


    劉協一臉迷茫,滿是困惑地問道:“兄長,既然您心裏這麽認為,那您在朝堂之上為何還要那樣表態呢?”


    劉辯拚盡全力地發泄了一通後,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他用手扶著杵在地上的佩劍,身體微微顫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聲音略顯疲憊地說道:“兄弟啊,你還是太過天真,你根本不懂如今朝堂的局勢。你看看,朝堂之上的那一群文武百官,盡是些貪生怕死、懦弱無能之徒,他們平日裏隻會阿諛奉承,遇到大事根本就提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見解和主張,沒有一個能讓人依靠和信賴的。咱們如今在這風雨飄搖之中,真正能夠倚仗的,唯有盧師和劉皇叔。而且你要知道,劉皇叔和盧師本就是師徒關係,那馬超又是盧師頗為得意的門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不順著他們的意思,難道還能指望那一群在董卓的淫威之下隻會戰戰兢兢、瑟瑟發抖的酒囊飯袋嗎?兄弟,你一定要把我的話牢記於心,如今咱們所能依靠的,隻有盧師和皇叔。況且,咱們接下來還要指望他們率領兵馬去圍剿四方興風作浪的亂賊呢,所以千萬不能跟他們公然對抗,以免生出更多的事端。”


    劉協聽了劉辯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兄長所言極是,確實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那接下來對於這馬超之事,我們究竟該如何應對才好?”


    劉辯大口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暫且看看那王粲和李通此番前去西涼能否探出真實情況,待他們迴來之後,我們再做決定。若這馬超真有不臣之心,朕絕對不會輕易饒恕他!”


    劉協恭順地應聲道:“全憑兄長做主,我定當全力支持兄長的決策。”


    劉辯眉頭緊鎖,在殿內焦躁地來迴踱步,神色依舊惱怒未消,狠狠地說道:“朕倒要看看,這馬超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思,究竟意欲何為!”


    兄弟二人說完這些話後,便都不再言語,陷入了沉默之中。殿內的氣氛越發凝重,仿佛凝結著一層厚厚的冰霜,對西涼局勢的深深擔憂如陰霾一般籠罩在他們的心頭,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盧植在劉備的陪同下返迴府邸,一路上,劉備與盧植並肩而行,神色凝重。劉備緊鎖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道:“盧師,馬超之忠勇,吾等自是知曉。然如今這局勢波譎雲詭,他在西涼屢立戰功,聲名遠揚,其勢力擴充之速,實是驚人。雖吾信其忠心不二,可難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借機生事,加以汙蔑啊。”


    盧植長歎一聲,微微頷首道:“玄德所言不無道理。吾亦深知馬超為人正直,心懷漢室。但如今他兵強馬壯,各方勢力皆虎視眈眈,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吾等對他寄予厚望,隻盼他能謹慎行事,莫要給奸佞小人可乘之機。”


    劉備停下腳步,望著遠方,語氣沉重地說:“盧師,想那董卓之亂,至今仍讓人心有餘悸。如今馬超雖無董卓之惡,但其勢力之盛,已引各方關注。若不能妥善處置,隻怕又將引發一場大亂,苦的終究是百姓。”


    盧植目光深邃,感慨道:“吾一生忠於漢室,見此情形,怎能不憂?隻望馬超能明吾等苦心,以大局為重,為漢室之興鞠躬盡瘁。”


    二人邊說邊行,不多時便迴到了府邸。剛剛踏入府門,就有下人匆匆前來稟報說李通和王傑已經在廳中等候多時。盧植聽聞,顧不上身上的疲憊,立刻說道:“快快有請。”


    待見到李通和王傑,盧植未作片刻停歇,便要劉備研墨,準備親自對馬超寫出信件交與二人。盧植神色嚴肅,落筆如飛,劉備在一旁靜靜地協助,不多時,一封飽含深意的信件便已寫就。盧植將信鄭重地交到李通和王傑手中,說道:“此信關係重大,務必安全送達馬超手中。”


    李通和王傑雙手接過信件,齊聲說道:“定不辱使命!”隨後,二人便啟程準備前往西涼。


    而此時身處西涼的馬超,對於長安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情以及可能產生的巨大影響,全然不知。由於母親的阻攔,他暫時擱置了對匈奴發兵的計劃,隻等春節過後再行出兵。如今,有蔡文姬、盧婉、董白紅顏知己相伴左右,還有周瑜、孫策這兩位結義兄弟以及手下眾多親信將領在側。冬季閑來無事,眾人每日不是外出打獵遊玩,便是設下宴席歡聚。這幾日,府中總是高朋滿座,孫策更是日日都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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