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愛民輕輕點了點頭,走過去坐下。王大媽一邊翻看著菜單,一邊跟他說話:“你看,這裏菜品可豐富了,什麽都有,今天我請客,你可別客氣,想吃什麽就點。”


    趙愛民點了點頭,心裏卻並沒有太多的興致。他看著桌上的菜單,目光遊移不定,嘴角卻是勉強的笑容。其實,今天他心裏的很多話都沒有地方去說。自從母親去世後,關於母親的記憶總是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流淚,而他又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甚至連在王大媽麵前也不敢。因為每次提到母親,都會讓他有種無法控製的情緒,仿佛那些美好的時光一去不複返。


    “你還好嗎?”王大媽突然問道,打斷了趙愛民的思緒。


    趙愛民愣了一下,抬起頭,微笑著點了點頭:“嗯,還好,忙得比較多。”他心裏卻有些明白,王大媽說這句話並不是簡單的問候,顯然她知道趙愛民最近過得不太輕鬆,或許她也注意到了他臉上那種若隱若現的疲態。


    王大媽沒有追問,拿起菜單指著幾道菜說道:“這道魚不錯,做得很有味道,酸菜炒肉也好吃,咱們今天就點這些。”她說得輕鬆自在,仿佛一切都很自然。趙愛民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複雜。這些年,他和王大媽的交情一直不算深厚,但每次見麵,王大媽總是以一種溫暖的姿態,像母親一樣照顧著他,雖然不言明,但總能讓人感到她的關懷。


    菜很快上桌,桌子上的飯菜色香味俱全。趙愛民低頭看著桌上的菜,突然覺得這些看似普通的飯菜,仿佛與自己無關。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酸菜炒肉,放進嘴裏,味道是熟悉的、家常的,卻也帶著一些陌生感。


    “怎麽了?不喜歡?”王大媽看出了趙愛民的神情,微微一笑,語氣柔和。


    趙愛民抬頭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有點想家了。”


    “嗯。”王大媽輕輕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理解,“我知道,失去親人很難過,尤其是你媽媽,她走得太早了。你要知道,不管怎樣,大家都會在你身邊,像我這種老鄰居,隨時可以找我說話。”


    趙愛民抬頭看了看王大媽,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眼前的這位老鄰居,早年在母親生病時曾不止一次幫過忙,有時幫著照顧,偶爾也會送些家裏的小點心。她關心的那種方式並不張揚,卻從未讓人覺得陌生和疏遠。


    但這份關心的背後,趙愛民有些無法擺脫的糾結。母親去世後的這些年,他感覺自己幾乎是與所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人群中,他活得就像是一隻孤獨的鳥,盡管偶爾飛近一些看似溫暖的光,但終究飛走,始終沒有真正停留過。


    王大媽看著趙愛民,微笑著舉起杯子,輕聲說道:“你知道嗎,你媽媽去世之後,我總覺得,像是少了什麽。雖然你自己可能不太清楚,但你媽媽留給你的那份堅韌和溫暖,其實一直都在。我有時會想,你現在生活也不容易,畢竟一個人,壓力肯定大。”


    趙愛民聽著這些話,心裏有一股複雜的情緒在翻湧。他低下頭,輕輕攪動碗裏的菜,似乎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局促,但內心的那份不安卻無法輕易消散。


    “謝謝您,王大媽。”他低聲迴應,語氣帶著些微的感激,也帶著些微的疏遠。母親的離世,給他的心裏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他清楚,任何人都無法填補那個空洞——即使是王大媽那樣深情的關懷。隻是,這份關懷對於趙愛民來說,始終像是一種責任,而不是他願意接受的支持。


    “你一個人生活,難免會孤單。”王大媽的話繼續傳來,她的目光看向趙愛民,眼中有種隱約的柔軟,仿佛看著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嗎,其實我挺佩服你這幾年過得很堅強,畢竟大家都知道你母親走後,你壓力很大。但你不告訴別人,你總是默默承受。”


    趙愛民聽著她的話,心裏卻越來越亂。堅強,或者說“默默承受”,這些詞語突然變得特別沉重。他不禁想,自己真的那麽堅強嗎?他真的沒有感到一絲絲的崩潰嗎?也許在母親剛去世那段時間,他確實堅強過,自己一個人支撐著父親和家裏的一切,但時間久了,歲月的衝刷讓這些曾經的堅強變得愈加蒼白和疲憊。他隱約感覺到,自己一直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著走,卻從來沒有真正停下來,好好問自己:我是否真的過得好?我是不是已經把所有的痛苦都壓在心底,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是啊,生活確實有些沉重。”趙愛民抬頭看著王大媽,目光裏有一種若有所思的迷茫。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低下頭,繼續吃著眼前的飯菜。即便那些食物看似香氣撲鼻,卻仿佛與他無關。


    王大媽也沒有再多說,隻是安靜地看著趙愛民,目光溫和,卻沒有打破那份沉默。她知道,趙愛民其實不需要過多的勸慰。她隻是想通過這樣的見麵,提醒他,即使在失去親人的深痛中,生活依然要繼續走下去。


    趙愛民抬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水,突然有一種想要放下的衝動,仿佛這一瞬間,他終於能夠把那種不為人知的疲憊從心底釋放出來,但很快,那種衝動又被壓了下去。畢竟,他還得繼續生活,繼續為自己和他人承擔。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會為他的傷痛停下來。


    時間在飯桌上悄悄流逝,趙愛民覺得自己心裏有些更加沉重,但他的表情依然維持著那種淡然的微笑,偶爾抬頭和王大媽聊幾句,氣氛卻一直在某種程度上保持著一種尷尬的距離。


    飯後,王大媽堅持要送他迴家,趙愛民沒有拒絕,心裏雖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但他知道,這個時候拒絕她顯得過於冷漠,也不合適。於是,他隨著王大媽走出了飯店,漫步在傍晚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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