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齡人早已成家小孩都有了。


    他不能繼續等下去了,父親的身體明顯不如以前,經常半夜聽他咳醒來,母親頭上的白發也越來越多。


    得知兒子願意先成家,林父當晚在飯桌上難得有個笑臉,還去買了一壺酒跟兒子喝了兩杯。


    酒水入喉,林軒隻感覺心頭沉重。


    等第二天,林軒便去小梅家提親。


    雙方把婚事定下來,過了幾日正好是一個宜婚嫁的好日子。


    這場婚事迅速辦了下來,在婚宴上林父林母笑得格外開心,林父還因為喝多了大醉一場。


    當天晚上,林軒掀起妻子的紅蓋頭,看到她那略帶幾分羞怯的眼神,吹滅蠟燭與她翻雲覆雨。


    婚後半年,在林父林母的期盼中,小梅終於有了身孕。


    為了迎接尚未出生的孩子,林軒徹底斷了赴京趕考的念想。


    他靠著飽讀詩書,接手了自己那位先生的班,成為了私塾的教書先生。


    而那位先生說是要雲遊四方,臨走前找林軒吃了一頓飯。


    兩人在一家頗有名氣的酒樓裏,唐瑜要了一瓶女兒紅,林軒主動接過酒給自己和先生倒上一杯。


    兩人碰杯後,聊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等一頓飯吃完,先生笑著拍了拍林軒肩膀道。


    “如今已經成家立業,有些東西該放下就放下,讀書人能白衣入相自然是極好的,若是不能,將家裏照顧好,也不失為男兒本色。”


    “先生教誨學生銘記在心。”


    “記得就好,你我就此別過。”


    先生擺了擺手,離開酒樓消失在人群中。


    林軒歎息一聲,將剩下的酒水喝完便帶著幾分醉意前往私塾。


    他現在除了當教書先生,還做一些代寫書信之類的活。


    就為了多賺一些錢,讓家裏日子好過一些。


    之前大婚借了親戚一些銀子還沒迴上,迴頭有了孩子,家裏又得多一筆開支。


    在私塾裏忙到天黑,林軒挑燈夜戰繼續寫著手裏的東西。


    “夫君。”


    直到私塾外傳來小梅的聲音,林軒才迴過神來伸了一個懶腰,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走出去道。


    “不是讓你在家裏休息嗎,怎麽出來了。”


    “看你這麽晚還沒迴來吃飯,給你送飯來了,天都黑了,事情還沒做完嗎?”


    小梅將手上竹籃遞給林軒,林軒打開後裏麵放著熱乎的飯菜。


    他端著碗狼吞虎咽的開始扒飯,一邊吃一邊說道。


    “我再弄上個把時辰就好了,你要不等等我,等會我忙完和你一起晚上,省得你走夜路不安心。”


    “好。”


    小梅柔柔一笑答應下來,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一旁默默等著。


    春去秋來,半年時間轉瞬即逝。


    伴隨著小梅的肚子越來越來,林父林母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濃烈。


    他們每個月都要去燒香拜佛,祈禱能夠生個孫子繼承香火。


    林軒興奮之餘也感覺到壓力漸增,每天早出晚歸什麽活都幹,就為了多賺一些銅板讓家裏減輕一些負擔。


    每天雖然疲憊無比,可看到妻子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又似乎什麽都值得了。


    在一家人的期盼中。


    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小梅肚子裏的孩子終於呱呱落地。


    讓一家人沒想到的是,小梅生了一對龍鳳胎。


    得知消息後的林父林母激動的熱淚盈眶,當場跪拜感謝天地神明。


    林軒進去看了孩子後又拉著妻子的手噓寒問暖。


    小梅滿臉是汗,看到兩個孩子後笑臉溫柔,隻是隨後又輕歎一口氣。


    “怎麽了?”


    林軒連忙關心道。


    “沒什麽,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嗎?”


    小梅搖了搖頭問道。


    “想了幾個,等會和爹商量下看看用哪個好。”


    林軒笑著迴答,心裏卻已經明白妻子為何歎息。


    家裏的房子本就不大,如今再多出兩個孩子,等他們稍微長大一些,可就不好住了。


    可要購置一套房子,又得不少銀子。


    前些日子南城那邊有個小院子正在賣,他當時好奇問了下得知差不多得一百二十兩銀子。


    這個數額對他們家來說,可不是什麽小數目了。


    心情有些沉重的出去跟父母把孩子名字確定下來,又跟前來賀喜的親戚們寒暄了一番。


    兩個孩子的降世,為這個家帶來了不少歡笑聲。


    隻是略顯擁擠的屋子,讓妻子小梅臉上的笑容少了些許。


    反複琢磨一段時間後,林軒最終還是去找到那戶人家,和那位主人家商量了半天。


    因為在城中教書還算有些名氣,又是個正兒八經的書生。


    那戶人家商量完最終還是決定把房子賣給林軒。


    隻不過是以分期的形式,每個月都需要還銀錢。


    簽下契約後,終於得以搬進新家的林軒心頭輕鬆了不少,心想著再苦一苦熬過去就好了。


    在這座小院中,小梅種下了一棵李子樹,每年李子長出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在樹下吃著李子。


    五年過去後。


    當初的嬰兒如今已經能滿院子飛跑,也會跟著林軒背誦詩詞聖賢書。


    林父的身體卻垮了下來,常年臥床服藥,三天兩頭請郎中來,讓家裏開銷又多了一些。


    林軒頭上也生出了不少白發。


    隻是身為人子,如何能對重病的父親撒手不管?


    可要一人扛起全家的擔子,對他的肩頭而言委實太過於沉重。


    兩年後的一個冬天,林父還是沒熬過去走了。


    在林父走後的第二年,林母也因為身體原因隨林父而去。


    父母的離去,讓林軒肩頭輕了幾分的同時心頭又感覺失去了什麽。


    已到中年的他在私塾上完課後迴家路上走到當年那座經常和小梅幽會的拱橋上。


    低頭看向河水中的自己。


    那張略帶幾分滄桑蕭瑟的麵孔,與曾經意氣風發誌在封侯的少年比起來,已經不像是一個人了。


    因為常年彎著腰,他如今竟有些駝背。


    好在家中兩個孩子順利長大,讓他稍感欣慰。


    尤其是兒子林峰學業有成,比自己當年要好上一些。


    若是能考取功名當個官,那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一陣寒風吹來,林軒重重咳嗽幾聲。


    看著掌心帶著星點猩紅。


    林軒苦澀一笑迴到家中繼續提筆賺錢,再熬上兩年,買房子的錢就該還清了。


    又是十年過去。


    已經滿頭白發的林軒提筆寫著對聯,如今年紀大了已經當不了教書先生,全靠這點收入了。


    兩個孫子在他一旁跑來跑去鬧騰。


    兒子也沒能考上功名,反而繼承祖業賣起了肉來。


    伴隨著胸口一陣沉悶疼痛傳來,林軒手中毛筆掉落,他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等孫子發現後跑去叫來大人。


    林軒早已沒了氣息。


    他的靈魂站在自己的屍體旁邊,看著親人跪地哭喊,臉色有些傷感又有些慶幸自己解脫了。


    很早以前,他就開始在想。


    這一生庸庸碌碌如此勞累到底為何。


    詩詞上的人間大美山河繁華,他為何就見不到?


    站在遠處房頂默默看著這一幕的唐瑜輕輕一跺腳。


    林軒的神魂記憶再次被抹去。


    在鎮上模糊人家中,一個嬰兒帶著啼哭聲來到這個世界。


    一切又重新開始,就如同從未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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