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下午,眼見著要來一場雨,太陽跳進雲裏,生怕被淋著,日光盡收,天色沉沉,野外被連著踹兩次營的叛軍更是萎靡,眼下連個躲雨地方都沒有。


    幸好潰散逃跑的士卒不算多,徐思玉再喝令那些將領把剩下的士卒集齊到一塊,粗略點點人數,發現七千人中少了兩千,就剩五千多人了。


    他神色緊張起來。


    自己這次出來,本就是預先踩了王偉一腳,讓侯景懷疑王偉別有用心,自己得著空子才好出來爭功勞。


    雖說他隻是出來替侯景探路的,可如今還沒到東府城,人馬就折損了這麽多,就算侯景手底下不缺兵力,那也會覺得他徐思玉廢物點心一個,以後怎麽肯再把重要事情交給他?


    自己要找個辦法將功贖罪啊!


    徐思玉坐在原地也不肯吃東西,等天上開始滴滴答答飄雨星子了,他才帶著一頭雨水站起來,喊來那幾名將領,吩咐道:“繼續往東府城進軍!”


    “可是......輜重車都燒了,雲梯那些的都沒有,我等部曲就算一腔血勇,但也沒法爬上城頭啊!”


    有人當即提出異議,徐思玉卻擺擺手,意味深長道:“東府城打不下來,那夥騎兵還吃不下來嗎?”


    “我之前仔細問了,突襲咱們的騎兵頂多隻有千把人,必然是這幾天收攏的梁軍潰卒,不可能是梁軍精銳,就算是,那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台城裏麵,而不是逃了出來。”


    徐思玉緩緩道:“攻進建康的時候,我聽說有一夥梁軍反過來攻打城門,想要趁亂襲殺河南王,想來就是這夥梁軍了。


    哼,河南王對此人很有興趣,若是能活捉,也是大功一件。”


    “你們先各自派出幾人,立刻趕往.....然後,你們過來,聽我仔細說接下來的布置。”


    “報,叛軍短暫修整後,繼續朝著東府城進發。”


    陳涼點點頭,重新坐上馬匹,身後的騎兵們紛紛翻身上馬,十多名幢主帶著陳涼吩咐的命令,準備迴去一層層傳達下去,直至每一個士卒都知道下一步的計劃。


    軍中被陳涼臨時按照從低到高的順序,依次重新設立什、隊、幢、軍等主要軍職,跟南梁的軍製實際上大致相同,但其中削減了大量無用職位。


    也就是說,現在由陳涼臨時建立並且應用在這支一千多騎兵的軍製,完全是為了作戰而設立,其他事情一概由另外的人負責。


    陳涼自任軍主,陳昕和羊躭兩人雖然是幫著陳涼做事,但都有朝廷官職在身,現在也看不上陳涼這點人。


    “既然他們還敢前進,那就是還不死心,我隻需要帶著騎兵繼續騷擾,湊夠第三次勝利,到時候這支騎兵的戰鬥力就會瞬間等同於曹操當年的虎豹騎,即使是麵對上萬叛軍,我也能憑借這一千騎來去自如。”


    “散出偵騎,嚴密監探敵軍動向!”


    “喏!”


    塵土飛揚,二十多名騎兵朝著不同的方向縱馬離去,其中幾人則是去了建康的方向,監視著那兒的動靜,防止陳涼背後出現了新的叛軍還一無所知。


    兩支一大一小的軍隊各自心懷鬼胎,這次徐思玉長了心眼了,在他的傳令下,叛軍不僅沒有放緩速度,甚至還又加快了幾分,隻是每隔一段路,就會停下來修整一會。


    而叛軍的防守也嚴密起來,陳涼在路上猶豫了幾次,都沒敢下令衝鋒。


    對麵是步兵陣,真要頭鐵莽上去,虧到姥姥家的絕對是自己。


    一千多騎兵活像是狩獵的狼群,在陳涼的帶領下雖然找不到機會,但也不死心,就牢牢跟著叛軍的後隊,有時候還假意發起衝鋒,慌的叛軍的後隊還沒等命令就團在一起,成百上千人亂作一團。


    偶爾,還會有因為走的太慢被直接踹出隊伍的叛軍士卒,都被送到陳涼麵前,陳涼盤問了這些人一番,隻從他們口中得知,這支叛軍的主將名叫徐思玉,是這人讓他們加快行軍,說是要在傍晚前攻打東府城。


    他們又沒有攻城器械,怎麽打?


    陳涼心裏疑惑,頓時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但眼前聽到、看到的分明都告訴他,對麵是一支幾乎任人宰割的叛軍,而它的主將更是一個糊塗蛋和窩囊廢。


    徐思玉雖然比不上王偉那樣是侯景的謀主,但也是侯景的謀士之一,這樣的人,他會犯這麽多低級錯誤?


    太看不起人了吧。


    “再探!”


    陳涼喝了一聲,又喊道:“將軍中的幢主都喊到我跟前來,本將軍有事情要交代。”


    片刻後,十幾個人騎馬來到陳涼跟前,依次行禮後,陳涼遲疑片刻,說道:“原有的計劃,全部取消,一切事情暫緩,等偵騎迴報情況。”


    “將軍,這是為什麽?”


    有人忍不住質疑道:“您也看到了,咱們都是騎兵,他們都是步卒,想追也追不上,隻能挨打,隻要再衝幾次,就......”


    “黃安,這是將軍的命令!”旁邊一名幢主是最早就跟著陳涼的二十多人中的一個,名叫辛枚,他大聲嗬斥道:“軍令如山,沒有將軍當初帶著我等殺出城,你我早已成了建康的亡魂,汝安敢質疑將軍!”


    “我...”遭人一頓搶白,黃安抬眼望去,壓抑著火氣,辯解道:“我隻是提個看法...”


    兩人爭執不下,陳涼指著兩人怒道:“都是為大梁效死盡忠,有什麽好爭的!”


    兩人忍住氣,各自默默不語,陳涼心知矛盾還在,但現在也不好管,隻能把要說的事情先說完,等結束後,他揮揮手:


    “辛枚留下,其他人可以先迴去了,記住要約束好士卒。”


    “喏!”


    辛枚有些惴惴不安地跟在陳涼後麵,雖然剛才是幫著陳涼說話,但他也在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


    自己跟著陳涼時候,也才是個普通士卒,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統領百人的幢主,說實在話,自己哪兒有幢主的本事?


    還不得是抱著這位陳將軍的大腿。


    陳涼不知道辛枚的心思,他叫來辛枚,也就是隨口說幾句安撫的話。


    辛枚是最早跟著自己的人,而黃安是當時廣陽門的一名幢主,到了陳涼這兒還是幢主;別看陳涼手頭東拚西湊加起來也就三千人左右的勢力,但軍中竟然也隱隱分成了兩個小山頭。


    這可是陳涼最反感的。


    軍中隻準有一個山頭,那就是他陳涼。


    不過這事,還得等迴石頭城才能想辦法去解決。


    遠處,一名偵騎疾馳而來,一路高唿:“報!叛軍正在攻打東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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