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分給土地和去除奴籍辦法來拉攏人心的辦法,實際上是出於侯景的手筆,他還在沿途收攬了大量流民,這些都是他主要兵員的來源。


    不過流民奴隸能能加入侯景的軍隊,南梁的梁兵可就不一定了,陳慶之的兒子陳昕在建康外兵敗被俘,但他接下來幸運的是,陳涼帶兵攻打廣陽門時,順勢也衝散了城外叛軍的隊伍,陳昕身下的戰馬受驚,載著陳昕直接從人群中竄了出去。


    陳昕躲在郊外,好不容易用石頭磨爛了捆他的繩子,騎著馬還沒走多遠,就又被一小隊出來巡邏的叛軍哨騎抓獲了。


    好在他早就脫了身上的盔甲,那些叛軍隻以為他是普通的梁兵,倒也沒讓陳昕吃多少苦頭,痛扁了陳昕一頓,看也榨不出油水,就讓他和其他梁兵一起去幹輔兵的活兒,也就是做苦力。


    南梁在寒山堰敗給東魏以後,朝廷的精銳兵力就所剩無幾,反倒是梁帝分封出去的那些兒子手裏積攢了許多兵力,看著老爹被餓死在台城也不肯往建康派一兵一卒,一個個活成了大孝子的模樣。


    有詩為證:


    一年前,侯景是一根樹枝,我抓這頭,兩魏抓那頭。


    現在啊,侯景是一方城牆,我在裏頭,兒子在外頭。


    梁軍在擺爛,侯景卻屢獲先機。


    好在,侯景進城後,縱兵劫掠,偌大的建康城哀聲四起,倉皇逃進台城裏的軍民這才意識到侯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才在羊侃的帶領下死心塌地堅守台城。


    台城久攻不下,城中叛軍糧食消耗巨大,除去在城中強行征糧和劫掠,每天都有大批牛車馬車出城趕往朱雀門一帶拉糧草。


    侯景的糧草就囤積在那。


    不過他也不擔心會有梁軍突襲那兒燒毀糧草,畢竟朱雀門雖然叫“門”,它實際上是一座要塞式的建築,易守難攻,隻不過當初奉命把守朱雀門的東宮學士庾信太過膽小無能,看見侯景大軍過來就直接逃走了。


    現如今,那裏至少有幾千名叛軍把守著。


    今天,陳昕和另外幾個被俘的梁兵一起,在幾個叛軍的押送下駕著牛車要去朱雀門拉糧草。


    陳昕早已和那幾個梁兵串通好,和他們約定在半路上殺了幾個押送的叛軍。


    他事先用草木灰把自己臉塗黑了,和其他梁兵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避免暴露身份,盡管如此,還是能說服那幾個梁兵,不得不說陳昕這人口才極好。


    事情開頭很順利。


    陳昕假裝和另一個梁兵在半路上廝打起來,惹得幾個叛軍在旁邊看熱鬧哈哈大笑,另外幾人手裏各自拿著削尖的木棍和繩子,從幾人身後悄悄繞了上去。


    叛軍們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來,脖子就被死死勒住,接著木棍的尖頭毫不留情地插進幾人的脖頸裏,鮮血流了滿地。


    梁兵們把屍體推到一旁的時候,好巧不巧,又來了一隊叛軍,這次還是巡邏的哨騎,當場格殺兩名梁兵,剩下的四散而逃。


    陳昕身後就跟著兩個叛軍哨騎。


    他不停地跑著,身後時不時落下一根輕飄飄地箭矢,催促他繼續亡命奔逃,兩個叛軍在後麵戲謔地看著,如同在進行一場貓玩耗子的遊戲。


    秦淮河就在前麵。


    陳昕踉蹌著撲倒在河邊的草地上,聞著略帶腥味的泥土氣息,模糊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時候,自己父親曾在秦淮宴遊,來往的賓客足有數百人,那時候的自己,無論如何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恥辱的死法。


    身後開始響起淩亂的馬蹄聲。


    陳昕抬起頭來試圖站起身子,盡管累的眼前發黑,但他還是不願意跪在在地上被人砍死。


    這一刻,除了那漸漸迫近的馬蹄聲,世界都開始安靜下來。


    馬蹄聲起初零碎稀疏,接著,開始像麵前秦淮的水聲一樣浩大起來,滾滾擦過他的身邊!


    陳昕猛然睜開眼睛,看見一隊隊打著梁字旗號的騎兵縱馬越過身邊,漸漸重新組成隊形,而那兩個追逐戲弄他的叛軍哨騎,早已被弓箭射殺。


    他撲通一聲坐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匹馬來到他身前,馬背上坐著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將軍的甲胄,麵容溫和:“你是什麽人?”


    陳昕看見這人身邊至少有幾百名騎兵隨行,又氣度不凡,自然以為是出來領兵的世家子弟。


    而自陳慶之之後,陳家也算是能和其他世家說上話了,陳昕覺得碰到了世家子弟,對方又打著梁軍的旗號,便不再隱藏身份。


    “在下名叫陳昕,現為朝中雲騎將軍,前幾日在建康城前兵敗,隱姓埋名至此,今日幸遇搭救,不知尊兄姓名?”


    搭救他的,自然是帶兵來秦淮兩岸拐騙...


    錯,是來秦淮河附近征募兵員的朝廷“將軍”陳涼。


    他看了一眼麵色漆黑的陳昕,覺得這名字熟悉,仔細思索一番才恍然大悟。


    陳昕?


    他老子是陳慶之的那個?


    這家夥,其實不光是憑借他老子才出名的,他自己本身也相當有本事,而且眼下看這樣子,似乎正是落難的時候?


    陳涼暗喜。


    這人算是真真正正知道用兵的,平時倒可以多向他請教一些軍中的事情,陳涼也知道自己斤兩,更何況陳昕也是出身世家,不一定看得上他。


    他退而求其次,隻求這些日子能讓這人好好幫助他就行了。


    念頭至此,陳涼當即露出笑容,讓士卒把之前那兩個叛軍哨騎的馬牽來,又讓人替他解下身上的甲胄,要把自己穿著的盔甲給陳昕佩戴。


    “尊兄不可!”


    陳昕又是驚訝又是感動,特別是這兩天接連吃癟連頓飽飯都沒混到的時節,就有這麽一個陌生人,自己僅僅跟他說了名字和出身,對方身為一軍主將,竟然就如此厚待他!


    “陳兄不必客氣,在下與你同姓,我叫陳涼。”陳涼不顧陳昕拒絕,讓人把盔甲替他換上。


    反正旁邊有多餘的幾套盔甲備用,到時候再穿上就行了。


    你問大軍出行,為什麽要帶多餘的盔甲?


    陳涼這次出來也沒使用降臨卡,心裏沒有安全感,特意讓人多帶了幾套盔甲,想在身上多穿幾套,免得被冷箭射殺。


    隻是,不過走了幾步,他就累地喘不上氣,不得不脫了,隻穿上一套盔甲前進。


    行軍不能耽擱,陳涼讓陳昕跟在身邊,自己取出幹糧和水囊遞給陳昕,後者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和陳涼談話。


    軍隊前進不到半裏路,兩人就以兄弟相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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