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光悄然到來,城樓下卻依舊是一片昏暗,顯得分外壓抑。


    “臣羊侃,有要事求見陛下。”


    經曆了一番波折,羊侃總算進入了台城,但一路前進,幾乎是求爹爹告奶奶,也不過是來到了宮城外。


    他對著城頭上打著哈欠的禁軍喊道:“我有要事稟告陛下!”


    “陛下正在安睡,尚書大人不如白天再來!”


    “白天...白天還來得及嗎?”羊侃怔怔看著宮城,良久,他歎息一聲,在宮城外緩緩跪了下來。


    “我願以死進諫,願這一次,陛下能相信我啊...”


    風聲獵獵,自中卷起旌旗萬千,軍中的鼓聲撼動著秦淮兩岸,也嚇掉了東宮學士庾信手裏拿著的甘蔗。


    他奉命駐守朱雀門,此刻站在城樓上遠眺,隻覺得遠處聲勢浩大的軍陣如黑雲一般,壓得他心頭發慌。


    “這...侯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兒是建康啊!”


    庾信一腳踢開甘蔗,身旁的家奴連忙安慰道:“小人替您著甲?”


    “著汝娘頭!侯景大軍都到了,吾身邊區區一兩千人怎麽擋得住?”


    家奴牽來幾匹馬,庾信甚至都不去招唿其他人,自顧自騎上馬匹,一溜煙離開了朱雀門。


    主將尚且嚇得屁滾尿流直接逃跑,剩下的那些人就更不用談了,原本朱雀門也算是一處堡壘,現在直接成為第一處供侯景歇腳的建康景點。


    大軍開始壓入朱雀門。


    一名中年人緩緩走下馬車,他是一副武將的打扮,膀大腰圓,麵相兇惡,走路時微跛,但周圍沒人敢露出輕視,全都下跪迎接。


    他重重踩了踩腳下的土地,狂笑了起來:“即使是高王,也不曾踩過這裏的土地,蕭和尚自取滅亡,汝等看我侯景,今日橫行南地!”


    “蕭正德可有消息?”侯景轉過頭去,看見一名麵相儒雅的文士,這人就是他的謀主,王偉。


    正是王偉的一係列計策,讓侯景如獲神助,終於站在了建康城前。


    “兩日前,蕭正德派人迴報,他已經掌控宣陽門,隻等我軍一到,就開城門迎接大軍進城。”


    侯景點點頭,笑道:“那就進軍吧。”


    “今晚,我要在建康城中設宴招待先生!”


    “傳令下去,全軍不準停歇,直取建康宣陽門!”


    “侯景來了!”


    滿城盡是驚惶的叫喊聲,城外的平民試圖逃進城裏避難,各個城門的守將都在極力阻止,唯獨宣陽門大開城門,任憑平民逃進城內。


    “王爺,外麵傳報侯景已經渡過朱雀門,快要朝咱們這兒殺來了!”


    一名校尉正在招攏部曲,他走向站在前麵的臨賀王,剛想說些什麽,冷不丁聽到拔劍的聲音,他看見臨賀王緩緩轉身,接著,一柄劍就插進了他的胸口。


    臨賀王是個臉色陰沉的中年人,身形瘦高,隨意踢開屍體後,對著自己的親信吩咐一聲:“繼續大開城門,去查探侯景現在到哪兒了。”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地麵忽然有頻率的震動起來。


    “來了麽?”


    蕭正德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顧不得再說什麽,一路小跑登上城樓,扒著城牆想看侯景的大軍是否來了。


    “王爺!”


    親信站在城牆下瑟瑟發抖,他大聲喊道:“這聲音,是從咱們身後來的!”


    身後?!


    蕭正德愣了片刻,從心底湧出一股壓抑不住的恐懼。


    宣陽門後麵的街道,通往一些屬衙,也有大量的居住區,往日人來人往,如今兵荒馬亂。


    無論是權貴士族,還是平頭百姓,此刻都瑟縮在家裏,聽著外麵甲胄的摩擦聲經過自己家門,不絕於耳。


    陳涼熟練的騎在馬身上,他曾練過馬術,此刻更是有曹操的效果加持,沒有絲毫怯陣,指揮著千餘名騎兵在宣陽門前緩緩列陣。


    宣陽門的大部分將士都已經被蕭正德策反,準備死心塌地跟他接應侯景了,陳涼對這些士卒的心思並不清楚,但他知道,當自己決定用羊侃的令牌兵行險招時,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既然是一瞬即逝的良機,為什麽不去好好把握!


    他帶著這千餘名騎兵一直躲在武庫中,直到黎明時分,才直奔宣陽門。


    利用羊侃的身份令牌,拖延出幾個時辰的時間並不困難。


    他抽出馬刀,在無數騎兵的保護中,大吼道:“蕭正德大開城門,接納叛賊,通敵謀反,罪名確鑿,隨我關上城門,活捉蕭正德!”


    “活捉蕭正德者,千金賞!萬戶侯!”


    這些都不是陳涼時候能兌現的東西,但他毫不猶豫地全都喊了出來。


    反正都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差那最後一哆嗦了,不如全都痛痛快快喊出來壯壯士氣。


    “迎敵!迎敵!”


    蕭正德嚇得魂飛魄散,扒在城頭上大聲命令士卒迴身迎戰。


    僅是倉促之間,梁軍騎兵就已經全部殺到,雖然僅是輕騎,可足以衝開城門口那些根本結不成陣型的守軍,此時還有大量的百姓平民正在往城內湧入,使得蕭正德麾下的士卒根本無法組織起來。


    他原本故意拖延時間想要等待侯景到來的策略,現在成了他的催命符。


    “別殺我,別殺我!”蕭正德嚎叫著癱在地上,不停向後退,試圖躲避陳涼的刀尖,陳涼一腳踩住蕭正德,和顏悅色道:“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待會要好好配合我。”


    陳涼轉過頭,看著一眾渾身是血的士卒,揮揮手道:“關城門。”


    城門緩緩拉起,這次,城門處新一批的守軍已經不再手軟了,原本那些蕭正德的同謀幾乎都被當場砍殺殆盡,剩下的要麽是逃走,要麽是被扔進了囚車,隻有少部分被收編,重新發了武器盔甲協助守城。


    “宣陽門,如今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下!”


    陳涼站在染遍血跡的城頭,俯瞰著遠處的秦淮河,身旁的蕭正德做夢都沒想到,在自己即將“勝利”的前夕,會突然冒出這麽一支莫名其妙的人馬奪了宣陽門。


    隻希望,侯景能打的進來.....


    他閉上眼,絕望的想著。


    若是侯景不能,那他的命,也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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