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一個字,但男人明顯從蘇鳴的眼睛裏看懂了這種輕蔑。他手上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氣,看見蘇鳴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便惡劣地笑起來:“那你喊人啊。”說完他就上手摸蘇鳴的腰,手掌順著腰滑到臀上,性暗示地捏了一把。蘇鳴看著他,深唿吸幾下,右手握拳嘭地一聲揍在他臉上。男人罵了一聲操,捂著臉,“你個婊子敢打我?”打到的是對方顴骨,蘇鳴自己也手指生疼。對方要還手,蘇鳴沒給他機會,下一秒又抬腳對著他的褲襠踹去。這一腳蘇鳴收了力的,但男人那地方脆弱,他立刻鬆開抓著蘇鳴的手,痛唿一聲弓背捂著褲襠,蜷成一個蝦子,嘴巴裏還在不停地罵蘇鳴是婊子。如果蘇鳴能張口說話,很願意教一教他怎麽罵人,但蘇鳴不能,所以他隻是冷漠轉身,拉開了衛生間的門。開門的瞬間,鄒北遠突然探身進來,打照麵的時候兩人都同時一愣。“蘇鳴?”鄒北遠看到裏麵的情況有點震驚。那男人劇痛緩過勁兒來了,伸手抓住蘇鳴的後衣領,把蘇鳴抓得往後仰,他揚起拳頭就要打。鄒北遠一隻手抓住男人的拳頭,冷聲道:“你幹什麽?”“你又是誰?”那男的氣得臉都扭曲了,用力拉扯蘇鳴的衣服:“這婊子他媽的踢我!”鄒北遠沉著臉,伸手握住他拉扯蘇鳴那隻手的手腕。男人猛地吃痛,咬住牙,有汗珠從額頭滾落,“哎哎哎,你他媽的……”痛感加劇,像是被鐵鉗子鉗住了,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抓著蘇鳴的手指鬆開,整個手掌因為血管被壓迫而變得通紅。他痛得縮低身體,但嘴巴裏還不願意認輸地大聲罵著難聽的話。裏麵的聲音很快引來保安和看客,衛生間門口擠滿了人,鄒北遠輕鬆地一扭,把他雙手反剪在身後,用一隻手製住。蘇鳴有點懵,沒想到會引來這麽多人圍觀,隻好挪了幾步到鄒北遠身邊站著。“遠哥……”保安也沒想到鄒北遠會親自動手,睜大眼睛看著老板,對那個鬧事的男人投去同情的一瞥。鄒北遠轉過來看蘇鳴,目光在蘇鳴身上仔細掃過,像是在檢查蘇鳴有沒有受傷。確定沒有大礙,他才低頭對蘇鳴說:“你先上樓去休息一下,等我。”蘇鳴看著他,明明剛剛才經曆了很糟糕的事,心裏卻還神遊天外地在想,小狼的眼睛原來這麽好看啊。保安過來,做了個手勢請蘇鳴跟他走。門口看熱鬧的人自動分開一條小路,蘇鳴對鄒北遠點點頭,跟著保安離開了。蘇鳴出去以後給陳沐超發消息,說出了點意外,讓他們結束以後先走不要等他。陳沐超很快迴他:[出什麽事了?我剛準備去找你。]蘇鳴:[遇到個傻逼,我踹了他一腳,現在他已經被酒吧保安控製住了。]波形的工作服是印著酒吧logo 的黑色短袖襯衣,而今天鄒北遠也正好穿的黑色襯衫,加上他很像打手的氣質和身材,又被保安叫作遠哥。理所當然,蘇鳴把他當成了保安中的老大。陳沐超:[?????]陳沐超:[臥槽,你現在在哪裏?!]蘇鳴:[現在我要去樓上等一下。]陳沐超:[樓上?二樓嗎?我們馬上過來。]蘇鳴:[別過來,讓我一個人。]陳沐超:[為什麽?]蘇鳴:[住我對門那個,好像是他們的保安隊長。他可能待會兒要來找我……調解一下。]第4章 很純很正經酒吧二樓上去,穿過包廂和一小段走廊,是間大的辦公室,門口掛著“非工作人員請止步”的牌子。裝修簡潔明亮,和外麵的風格很不同。兩個文員模樣的女孩兒坐在大辦公室靠窗的位置,另外幾個位置空著,辦公桌上亂七八糟地堆著文件和宣傳圖冊。進門左手邊是一整麵牆的屏幕,顯示著酒吧的實時監控畫麵。聽到有人進來,女孩兒們都轉頭看他們,保安解釋了一句:“遠哥讓我帶這位客人上來休息。”其中一個女孩兒好奇地打量蘇鳴,看清蘇鳴的長相以後,眼睛立刻亮起來,還給另一個女孩兒使眼色。蘇鳴當沒看到,麵不改色地跟著保安往辦公室後麵的小會客間走。過了一會兒,女孩進來給蘇鳴倒水,小小聲地問:“你是遠哥的朋友啊?”蘇鳴抬頭看她,眉眼彎彎地對她笑了一下,分明人畜無害,卻又殺傷力十足。那女孩兒臉紅了,抿著嘴退出去。等了大概二十分鍾,鄒北遠推開會客間的門走進來。“解決了,”他像是在給蘇鳴匯報工作,又像是在安慰蘇鳴,“把那人趕出去了,以後他都不會再來了。”他在蘇鳴身側坐下,目光落在蘇鳴酒後發紅的臉上,“你沒有受傷吧?”對酒精的過分敏感讓蘇鳴連帶著脖子和胸前也一片緋色,襯衣濕濕地貼著胸口,隱約透出皮膚的顏色。鄒北遠驀地想起剛才那個男人說的話他自己那麽騷,還不許別人撩了?這個叫騷麽?鄒北遠的目光又從蘇鳴敞開的領口移到他臉上,從前不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間怎麽會有性吸引力,現在好像有點懂了。但鄒北遠還是無法把那個侮辱性的字眼跟蘇鳴聯係在一起。蘇鳴是好看的,也是很純很正經的好看。蘇鳴搖頭,無意識地動了動剛才揍人的那隻手。打人那一下很用力也很突然,從來沒揍過人的手還是有點疼的。鄒北遠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把他右手捏起來看。蘇鳴的手很白,又瘦又長,把手掌攤平,翻過來,第二指關節的位置紅了一片。鄒北遠用大拇指輕輕揉,一點一點地捏,仔細檢查骨頭和關節。蘇鳴沒掙,也沒動,很溫順地被他握著。手沒事,鄒北遠檢查完了,仍握著他。蘇鳴看著鄒北遠,心跳加快,臉上的溫度又升起來。“打人不能用這裏打,”鄒北遠說著,抬起蘇鳴的手幫他做出一個握拳的動作,寬大的手掌包裹著蘇鳴的拳頭,拇指在他拳麵和拳鋒的位置摩挲,“要用這裏打,出拳最重。”鄒北遠掌心灼熱,手掌和手指上都有一層繭,粗糙地撫摸他,讓他心裏發慌。蘇鳴覺得燙,又覺得癢,蜷起指尖想抽迴手,但鄒北遠很快放開了他,“還有,不要打人顴骨,顴骨是很硬的,你自己反而容易受傷。”雖然鄒北遠在比賽的時候曾經把對手的顴骨打斷過,但蘇鳴看起來顯然是更容易弄傷自己的那種人。蘇鳴有點懵地看著鄒北遠,想解釋一下自己其實並不是經常打人的。鄒北遠還自顧自地繼續教他,伸手在他臉頰上碰了碰,“打這裏,”又在他鼻梁上碰了碰,“打這裏,”最後又碰了碰他的眼睛,“實在不行就打這裏。”蘇鳴在他最後一下碰過來的時候下意識閉上了眼,長睫顫動,眼皮被酒氣熏紅,像一瓣桃花。鄒北遠看著他像受驚一樣顫動的眼皮,不知為何有點唿吸困難,頓了一會兒才說:“當然你最好還是不要跟人打架。”蘇鳴睜開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擺擺雙手,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在太陽穴上敲了兩下,接著握住拳頭揮舞,做出打架的樣子。鄒北遠完全不懂手語,但是看明白了蘇鳴的意思。他突然站起身走出會客間,半分鍾之後迴來,手裏拿了個本子和筆遞給蘇鳴,“這樣你是不是方便一點。”蘇鳴接過來,在紙上寫: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打架。很漂亮的楷體字,又帶著蘇鳴的個人風格,看著他一筆一劃地寫出來簡直是一種享受。從來缺乏耐心的鄒北遠,覺得自己願意像這樣慢慢地和蘇鳴聊天。看蘇鳴寫完,鄒北遠說:“下次你要過來玩,我陪你。”蘇鳴提起筆要寫,又聽到鄒北遠繼續說:“有我在,那些同性戀就不敢來騷擾你了。”他語氣裏帶著來自直男的鄙夷。蘇鳴把筆握在掌心,點了點頭。“蓉市真的同性戀太多了,”鄒北遠安慰蘇鳴,“我剛來的時候也遇到過,拒絕多了他們就不來找我了。”蘇鳴在紙上問他:討厭同性戀?“也不是討厭,但是他們總來找我,覺得有點煩。”蘇鳴筆尖停住,鄒北遠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你坐會兒,等我幾分鍾,我請你出去吃宵夜。”蘇鳴又寫:不用了,我跟我朋友一起。“那你把你朋友也叫上,我請客。”蘇鳴寫:算了,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是同性戀。第5章 器大活好蓉市連著下了兩天的雨,終於肯放晴。蘇鳴這兩天都沒出門,他要把第十六話的線稿畫完,再留兩天上色,才能趕得上這一期的更新。沉浸在故事裏沒有時間感,日夜顛倒,半夜睡中午起是常事。這天中午快十一點,蘇鳴起床看到有條未讀微信,是鄒北遠發的。他坐起來靠在床頭,點開來看,鄒北遠問他:[哪天有空?上次說請你吃飯。]上麵還有一條消息也是問他哪天有空的。那天收到消息的時候太困了,直接就睡著了。後來在酒吧遇到,又因為打人的事兒忘了提這個。對於鄒北遠的直男發言,蘇鳴其實第一眼看到鄒北遠的時候就有感覺,這人應該不會是同類,所以一開始其實蘇鳴並不想和他扯上關係。他不僅直男,還有很多朋友,生活豐富多彩,跟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蘇鳴習慣獨居,社交圈子簡單,最好的朋友就陳沐超一個,麵對那種身上帶著社牛光環的人會自動退避三舍。但是最近這兩天的創作狀態實在太好,卡在瓶頸期靈感枯竭一年多,第一次找到電量被充滿的感覺。要細細追尋這種感覺的來源,應該就是酒吧那天,近距離接觸過鄒北遠。蘇鳴想了一會兒,承認自己是個顏狗,打字迴:[這周四吧,最近兩天太忙了。]周四零點更新了可以休息一下。鄒北遠沒馬上迴他。他點開鄒北遠的頭像,是一對綠色的拳擊手套,跟他那個車的綠色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這人很喜歡綠色啊……這時鄒北遠的消息迴過來:[忙什麽?]蘇鳴:[忙工作。]鄒北遠:[什麽工作?]蘇鳴:[畫畫。]鄒北遠:[畫家?]蘇鳴毫不謙虛地迴:[對。]過了一分鍾,鄒北遠發了條語音信息:“我可以把你的畫買迴家掛在牆上嗎?”蘇鳴抱著被子無聲笑開。我倒是敢賣,你敢掛嗎?鄒北遠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又有點低沉,蘇鳴把手機拿到人工耳蝸邊,又放了一遍。那邊好像還有汽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