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距離那原始山洞改造而成的牢營一裏開外,且一定是上風的地方,許平已經在一張簡陋木桌旁坐定。


    桌子上已經放了一大壺熱水還有茶壺、茶碗,當然,茶碗裏麵肯定是有茶的,他正在喝茶。


    “大人,大寨主帶著彭無傷來了。”早已經有小嘍囉跑來稟報。


    現在許平身後還立著十個煞是兇悍精壯的嘍囉兵,看起來其實他倒更像山大王。


    “把他帶來,讓大寨主也來。”許平抿了口茶,暢快唿吸一下說道。


    片刻,樊瑞已經出現了,但卻沒見彭無傷。


    “咦?你帶的人呢?”許平眉頭一皺發問。


    “阿,大人,我已經差人帶他去洗浴過了,而且已經換了身幹淨衣裳,就他待那地方呀,別說一夜,就算是一個時辰,那能挺住的人都不多,可我聽其他囚犯講,彭無傷竟然在那個地方足足挺過了一整夜!而且直到方才一個時辰前才暈過去呀!”


    樊瑞走近許平身旁嘖嘖稱奇道:


    “這人也真是條漢子,我靠近他那地方的時候都快吐了,現在他仍十分虛弱,大人盡可放心。”


    樊瑞說完,已經主動站在了許平身後,跟門神似的插著腰,手裏提著把大刀,大喝道:


    “把彭無傷帶上來!”


    立即便有一左一右兩個小嘍囉架著還仍虛弱不堪的彭無傷走了上來,隨之一把就將這人爛泥一樣扔在了許平麵前。


    “你應該還認得我吧?”許平冷冷發問。


    當日深夜許園一戰,他對這個人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那時他才初去汴梁,基本沒什麽勢力可言,而那時的青龍社卻如日中天,上千人的幫眾衝殺,對那時的他而言,簡直像是不盡的潮水一樣,一個不慎就會被吞沒。


    而現在不同了,若論真實戰力對抗的話,就算整個蒼龍義社來戰,他也不看在眼裏。


    “你是,許、許平。”彭無傷無力的抬了抬眼,看了許平一眼就虛弱說道。


    “你想死,還是想活?”許平直截了當。


    這人雖然有些義氣,但那是對昔日的青龍社和王宜年而言的,他並沒有興趣去費心力感化一個執拗的人。


    “我想死。”誰知,彭無傷卻也坦然無比,徑自說道。


    “喂,好好的能活著不好嗎?一心想死有那個必要嗎?”反倒是樊瑞搶先開口。


    彭無傷和他的形貌差不多,也是一樣粗壯,一樣滿臉漢子,甚至連粗豪都相似幾分,他感覺投緣,所以不忍心其便死。


    “為什麽?”許平口氣還是一樣平淡,淡淡發問。


    “龍頭死了,青龍社也完了,那是我彭無傷這輩子做過的最轟轟烈烈的事情,以後也不會再有了,青龍社沒有了,我堂下數百弟兄也死傷殆盡,我為什麽還要活著?”


    彭無傷整個人軟軟癱在地上,臉貼在塵土裏說道。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這次犯的是怎樣的大罪,就算許平不殺他,把他送迴汴梁,也一樣是死。


    他堂下如今殘存的十幾人亦然,甚至,許平若把他們殺在了芒碭山還好,若真送迴了汴梁,那他們的親眷肯定是要跟著遭受滅頂之災的!


    “你堂下不是還有十幾個重傷未死的麽?”許平則淡淡繼續說道:


    “還有那風堂,不是也還有三百多人麽?他們不是青龍社的麽?”


    這一句,頓時令彭無傷不由緩緩把頭給抬了起來,望著問他:“你、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雙方都知,那風堂是由徐茂所一直率領的,其下人眾多作奸犯科、甚至堪稱奸惡之徒,那樣的一群人,在彭無傷看來簡直一直都是青龍社的恥辱!


    現在許平這樣問,莫非是在羞辱他?


    “我現在若要你重新收拾舊部,重新把青龍社組建起來呢?你幹不幹?”


    “你,你說什麽!”彭無傷大吃一驚,就連許平身後的樊瑞聽聞此言也一下把嘴巴張大。


    許大人這是要做什麽?養虎遺患嗎!


    彭無傷更是艱難支撐起身體在塵土裏坐了起來,驚奇望著許平。


    “我想你也知道,如果我這次把你們全部送迴汴梁的話,你們,還有你們的家人,該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許平端過茶碗飲了一口,把“家人”二字說的尤其重。


    他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做錯了事情的本就該受到懲罰,隻是他們若肯將功補過的話——其實確切來說也就是配合他的計劃,那麽,他不介意給他們機會。


    “你,你難道肯饒過我們?”彭無傷更加不可思議。


    “我知道,蒼龍義社內,並非全部都是奸惡之徒的。”許平歎了口氣說著,已經站了起來,緩緩踱著步:


    “譬如你那雷堂還有方公子所率的雲堂,你們這兩堂的人平時極少在汴京城內橫行霸道,那當然也是由於你們做堂主的約束有方了。”


    許平如是評價道:


    “可你想過沒有?為什麽同樣是四堂之一,你們兩堂的人能那麽有約束,而風堂的人卻那般不堪呢?是不是主要問題出在堂主身上?


    而若是放到你們整個青龍社呢?汴梁百姓為什麽對青龍社的作為一直滿腔怨憤卻敢怒不敢言?


    王宜年,作為龍頭,他的責任是不是更大?”


    一番話,把彭無傷說的又低下了頭。


    因為這是事實,無可指摘的事實!


    何止青龍社?放眼天下任何的架構都是一樣。


    王宜年是沒有能力嗎?非也,他能力很強,彭無傷正是最佩服他這一點,但正如許平所說,他沒有那顆正義的心,所以,把整個青龍社都給帶的烏煙瘴氣了。


    “你和方公子在這樣的青龍社裏麵?難道堂主做的就很暢快?不想做惡卻一定要你們去做,你們果然願意?”許平停下腳步,目光灼灼望著彭無傷。


    進而更說道:


    “你理想中的青龍社該是什麽樣子,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去改變它?”


    “改變它.....”彭無傷嘴裏喃喃著,不知不覺間手已經緊緊抓起了塵土。


    “不錯,把他變成你理想中的樣子,若說王宜年對你有恩,他走錯了路,但你不該再錯。


    死,很容易,扭轉惡途而歸善道,這卻很難。


    那些風堂之人的積習也很難改,但他們現在都還活著,那些人,包括你堂下殘存的那十來個,是死是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給你的時間不會太多,我就在這裏等你,你給出了迴答,我按照你的迴答去做。


    現在,你可以考慮做出選擇了。”


    許平說罷,看了彭無傷一眼,徑自又坐迴了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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