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門通往許園的大道上,疾馳著二十多匹駿馬還有三駕華美的不像話的馬車。


    如果是在白天,人們見到這樣的情形一定會大感訝異。


    隻是現在夜深人靜,偶有更夫或三兩行人遇到,也會懾於這些人聲勢的迅猛而趕緊讓到道旁。


    然而他們當然也不會想到,這群人和馬車,是剛剛從何等人間煉獄般的地方衝出來的。


    鄧元覺帶了兩個人從宅院中將龐萬春背出來後,魯智深也早已將方傑三位“傷員”安排進了馬車,之後眾人便在鄧魯二人的護衛下一路狂奔。


    雖然鄧元覺和魯智深憑借威猛的聲勢嚇退了風堂殘餘,可畢竟整個汴梁城都是蒼龍義社的地盤。


    風堂隻是青龍分社四座堂口中的一座,若其他三堂的人也聞訊趕來呢?


    饒是鄧魯神勇,也萬萬不能敵!


    “老魯,你說在路上我們能碰到許兄弟嗎?”兩個大和尚在隊伍一側並肩疾馳著,眼看離許園一步步接近,而蒼龍義社沒再有什麽動靜,也就稍稍放下心來。


    雖然他們二人體型碩大,可座下馬的腳力居然絲毫不比周圍其他人的差。


    因這兩匹馬是不久前的一天許平特意吩咐張三去集市上高價買迴的,專門贈予二人。


    “不知道啊,隻說是去會合金枝姑娘,卻不知他們那邊出發了沒有。”魯智深迴道,同時有些疑惑:


    “老鄧,你說這許兄弟此舉不是多餘嗎?如果敵人果然有大批人馬殺到,那他就是會合了金枝姑娘,帶過來了那十七八個親戚朋友啥的,又能頂上什麽用?”


    鄧元覺策馬急奔,聽到這裏差點吐了血。


    親戚朋友?


    還特麽十七八個?


    你可真敢想!


    那可是五百多號我們明教分舵的精銳!


    可這些他當然不能跟眼前的胖和尚講,一時也就無可奈何,隻能一言不發隨時留心觀察著街麵四周情狀。


    “得得得...”


    驀地,眾人忽聽身後傳來一陣細密急促的馬蹄聲,跟著,那聲音越接近,聽其規模亦越來越大!


    “糟糕!”


    眾人無不心中暗道一聲。


    李四本就在隊伍最後殿後,急忙迴頭。


    赫然就見身後黑壓壓一大群人,一個個正縱馬持刀向著他們沒命一般追來!


    李四看著後麵浩蕩的陣勢,當時就被嚇的麵如土色。


    “師父!鄧大師!壞了!敵人真的追上來了!”


    他衝著前方大聲嘶吼。


    鄧魯兩人一聽亦是麵色陰沉到極點。


    再有三兩程,經過前麵一個大十字口便能到許園,不曾想...


    “老鄧,你帶著他們先走,灑家自去會他們!”


    正急奔間的魯智深霍然調轉馬頭,一揮禪杖便向後衝殺上去!


    “老魯!”


    鄧元覺剛想抓住他,可魯智深去勢甚急,加之兩人如此一來方向剛好相反,是以竟然沒抓住。


    鄧元覺頓感眼眶一熱,可想到整個隊伍還有二三十人需要自己護衛,隻得低頭一催坐下馬,同時嘴中低語:


    “等我迴來,一起殺!”


    “都趕快一點!最後一個到家的老子先給他一禪杖!”他衝著整個隊伍怒吼一聲。


    “小賊們,讓你們先來嚐嚐魯爺爺的厲害!”魯智深不等跟追殺而來的數百人接敵,隔著老遠便先暴喝一聲。


    同時镔鐵禪杖已經如揮動一根玩物般輕鬆的,在他手中舞的唿唿作響。


    “殺!”眼見對麵第一個衝到近前的是一個白袍老頭,魯智深手中禪杖“唿”的一下便狠狠斜掃而下。


    “魯大師!別胡來!自己人!”


    陡然,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自對方人群中傳來。


    魯智深一愕,手中禪杖愣是硬生生在半空中頓住。


    “魯大師!”


    看著對麵忽然衝出來的一人,魯智深大喜之餘,不由感覺有些熱淚盈眶。


    是許平!


    “哎呀!是許兄弟!”


    魯智深大唿小叫著收迴禪杖,翻身下馬便迎了上去。


    這邊許平衝到近前時也早已下馬,空餘呂師囊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驚魂未定。


    “兄弟啊!你這是去哪裏了?可想死老哥哥了!”


    魯智深一把抱住許平狠狠攬在懷裏。


    “臥槽。”許平一下就感覺吃不消,這特麽,勁兒太大了啊!


    “魯...魯大師...”


    “兄弟!想死我了!”絲毫不管許平想說什麽,魯智深緊緊抱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也掛念弟兄們是不?”


    也難怪,自許平帶著青麵漢子穿越到後世,至今已過去四五天了,一直沒個消息,中間又出了這麽多事。


    “不是...大師。”許平想掙紮開,卻發現隻是徒勞:“掛、掛不掛念的咱另說,你,你別這麽使勁行不?我骨頭都快散啦!”


    許平說到最後已經有些有氣無力...


    “啊?”魯智深虎目一張:“噢噢。”


    慌忙一把撒開他。


    “唿!”許平這才長舒口氣。


    暢快!


    “噗。”已經隨著許平下馬走過來的方金枝看到這一幕不由嗤笑出聲。


    魯智深摸摸腦門,不好意思道:“灑家這力氣,情急之下沒把持住,兄弟莫怪啊。”


    許平活絡著筋骨,連連擺擺手:“沒事沒事。”


    “不過,你們怎麽忽然趕到的?我們都還以為是蒼龍義社那幫小子呢。”手中禪杖已然杵在地上,魯智深奇道。


    “平哥在路上碰到我們之後,擔心王宜年他們直接帶人再次增援那條巷道,所以就帶著我們先去了那裏。”方金枝解釋道:


    “可是到了之後,除了看到滿地屍首外,再見不著你們人。


    後來從地上殘留的車轍血印推測,平哥斷定你們應該是成功得手後直接迴去了,是以又帶著我們快馬加鞭追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魯智深點點頭。


    呂師囊這時也已經下馬走了過來,隻是一看到魯智深和他那根镔鐵禪杖依然有些打怵。


    “那些黑衣幫眾都是被你們擊殺的嗎?”許平有些驚奇問道。


    畢竟那條巷道的場麵實在是太過慘烈。


    “沒有。”魯智深道。


    而後簡單將事情講了一遍。


    眾人聽到方傑三人身受重傷不禁大為擔心,尤其聽到龐萬春已經成了“血人”,方金枝和呂師囊眼圈都在泛紅。


    特別是方金枝,曾親眼見過那青麵漢子的慘狀,更是忍不住低聲啜泣。


    “那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盡快迴許園!”許平沉聲道。


    “許公子,那我們這些人...”呂師囊問道。


    他是怕給許平帶來什麽麻煩。


    畢竟如此大規模的人員集結極是紮眼,如果引來官府盤查...


    “一塊迴許園呀!”許平卻笑道。


    跟著又道:“呂大叔,蒼龍義社的人未必不會再來報複,弟兄們都在園子裏對方兄他們的安全更有保障。”


    呂師囊牙關都在咬著,心中感動:“恩!”


    眾人翻身上馬,向前打馬而行,路上魯智深還奇怪,怎麽會一下調集來這麽多人,被許平幾句話搪塞過去——“這些都是跟蒼龍義社有血海深仇的父老鄉親!”


    魯智深想著呂師囊那副族中長老的樣子,又想到其他那幾百號人都是一身百姓裝扮,當時也就深信不疑,甚至氣的大罵:


    “像這等欺壓良善的邪惡幫會,灑家素來見一迴打一迴!”


    “平哥,你看前麵路口,怎麽那麽多人?”眾人奔馳一陣,方金枝忽然驚聲對許平道。


    眾人定睛一看,就見前麵距離許園不過咫尺的大路口處,以路口為中心,黑壓壓聚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馬。


    正呈扇形將三駕馬車與二十多人圍在核心,雙方好像在交談著什麽。


    那二十多人明顯已在凝神戒備。


    “不好!”許平大驚:“怕是蒼龍義社的人在這個路口埋伏著。”


    “啊?”幾人神色一凜。


    “呂師!”


    恰在這時,又一名明教教眾風馳電掣般追了上來:“我們背後還有追兵殺到,全部重裝結束,眼看就要接敵了!”


    這下眾人更是一愕。


    “怕是青龍分社的人全部出動了。”呂師囊沉聲道。


    包括許平在內的幾人全部倒抽口涼氣——兩千多人!


    “他奶奶的!跟他們拚了!”魯智深怒叫一聲,縱馬便要衝上去。


    “大師稍待!”呂師囊卻高聲將其叫住。


    “怎麽?”魯智深頓住馬,似有不悅,迴頭問道。


    “敵人勢眾,我們萬萬不可再分散力量!”呂師囊認真道。


    “魯大師,現在我們所有人便聽呂大叔安排。”許平也正色對魯智深道。


    呂師囊在明教中一直擔任首席智囊的角色,是名副其實的軍師。


    所謂“武欺項羽、文過張良”,由他來調兵遣將,許平相信一定會事半功倍。


    呂師囊喚來傳令教眾,一通命令傳布下去。


    幾人就感覺身側的明教教眾在來來往往不斷變幻隊形,眨眼,看起來最精銳的長槍隊便呈鋒矢狀布置在隊伍最前。


    緊隨每一位長槍手的是一名弓弩手。


    兩翼,則是精悍的長刀隊。


    至於許平等人,反而被團團圍在隊伍正中央。


    隊伍列陣完畢,人人精神煥發,隻等呂師囊一聲令下!


    雖然人數並不是特別多,卻行伍嚴整、極具聲勢。


    “鋒矢陣!”魯智深眼前一亮。


    雖不知自己說的準不準確,但明顯跟自己以前在關西行伍中時見到的這種陣型頗為相似。


    呂師囊不置可否,隻道:


    “大師,待會還要勞煩你同鄧元覺兄弟一起打下頭陣,有你們兩名絕世猛將在,我們定能衝出重圍!”


    他早已看出來了,眼前這胖和尚戰力絕對與鄧元覺不相上下。


    “還要什麽‘待會’?”魯智深大笑一聲:“灑家這便去!”


    說完打馬一揮禪杖,徑自衝到最前麵去了,還恰恰就在“鋒矢”最尖銳的“尖”上!


    “呂大叔,我們衝向哪?”方金枝認真問道,似乎滿是憂慮。


    呂師囊也沉吟一聲:“為今之計,隻好硬拚著衝迴飛煙樓了。”


    如今青龍分社全員出動,事情到底還是發展到事前預計到的最壞的情況。


    可既然發生了,唯有麵對。


    雖然許平之前說一起迴去許園,可現在這種狀況,一旦如此,勢必會將滔滔禍水引向許園,引向許平,從此便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是以,盡管是下下之策,可呂師囊還是徑自下決心暫迴飛煙樓。


    “不!”


    可就在呂師囊要下令的時候,許平高聲製止道:“呂大叔不可,迴許園,聽我的!我自有辦法。”


    呂師囊左右為難,方金枝也是秀眉緊蹙,可看到許平堅定的神情,終究還是對呂師囊道:


    “呂大叔,我們...還是聽平哥的吧。”


    “好吧。”呂師囊長歎一聲,答應下來。


    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己奉命來汴京主持分舵數年,到了今天這一步,竟然落得一個在城內連立錐之地都沒有!


    至於說帶著兄弟們殺出城外?


    隻怕還沒跑出多少路,不是被蒼龍義社的人追殺至死,就是被京師巡防營絞殺殆盡了。


    聽著後麵震耳欲聾的馬蹄震地與喊殺聲,還有前方不遠刀劍鏗鏘的交擊聲,呂師囊將滿腔憤恨注入到命令裏:


    “眾兄弟聽令!”


    他中氣十足,陡然一喝:“鋒矢陣,衝!”


    “殺啊!”


    五百餘明教教眾得令,一齊唿喊一聲,魯智深當先,鋒矢陣霎時啟動起來,向著前方路口疾衝而去。


    本來以三駕華貴馬車為核心,鄧元覺正滿臉殺氣的引著張三等二十多人圍在周遭奮勇拚殺。


    前方及左右一下衝上來的上千蒼龍幫眾,正圍著他們瘋狂絞殺。


    這二十多人,就宛如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眼看即將被吞沒。


    可鄧元覺等人卻依然勇悍異常,盡管其中功夫弱的人已經身上挨了十幾處刀槍,卻依然在殊死拚鬥!


    張三李四二人尤其悍勇,一左一右直接衝在最前麵揮刀猛砍,寸步不讓,每人身上就算挨了刀劍,卻渾不在意。


    “殺!”


    鄧元覺更是已完全陷入瘋魔狀態,手舞著禪杖直接衝進了正前方人堆。


    他手中禪杖更是宛如狂龍一般,在蒼龍幫眾中瘋狂的揮舞著。


    每到一處,勢必會將一眾敵人砸的或爆頭倒地,或者幹脆直接掄飛。


    以他為核心,漸漸的形成了屍首圍成的小圈。


    可其他青龍分社的幫眾依然兇悍的一波一波向前猛衝。


    眼見張三、李四手下已經有六七人永久倒地,雖然僅僅不過片刻功夫!


    “兄弟們,跟這幫賊人拚了!”李四大叫一聲,雙目盡赤。


    其他人也轟然一應,人人,已經下定必死之心!


    “賊潑才!灑家來也!”


    再熟悉不過的粗豪聲音傳來,一個胖大和尚騎著一匹雄健大馬早已小山一般撞進來,在他身後,是狂風一般,數不清的彪悍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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