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探過身體,拿住桌子上的鼠標,朝著電腦屏幕裏《鄭阿妹》所在的文件啪啪點了幾下,調取了案發現場時的視頻。


    隨著屏幕窗口被打開,當時的場景開始迴放。


    “書哥,你在看什麽?”作為當事人的江海見到視頻被打開,還是他們三人當初在酒店走廊,第一次進入案發現場的視頻,心中有些奇怪。


    “柯南書一定是在案發現場有了發現。”陳川對於視頻內容不感興趣,可並不妨礙他調侃起眾人來,“嘖嘖,現場就咱仨,你的書哥總不可能自己查自己,剩下的就我和小海。嘖嘖,小海,你說會不會是你見色起意啊?”


    “川哥!”


    江海氣得臉紅,不過經過幾天的相處,他是真的拿這位吊兒郎當的師兄半點辦法都沒有,從來都是不分場合的在開玩笑。


    聽說,在東州市局,除了市局老一和常務,這位師兄麵對其他民警、乃至高級警官,亦是一視同仁的調侃。


    難怪畢業這麽多年了,還是個科員!


    江海心中不滿,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在私底下,這位他所看不起的師兄在局裏很是吃得開。


    仔細想想,連副局長都能當朋友一樣調侃上的人,會是普普通通的牛馬嗎?


    有時候看別人和領導關係處得怎麽樣,聽他們互相聊天的口氣和稱唿就能知道。


    能開玩笑的關係都不一般,特別是陳川這種見麵就能胡侃的,順路連外號都給人捎上的,那可是不得了的親密關係了。


    朱一霸知道陳川這小子喜歡捉弄人的本性,要說江海是犯罪嫌疑人,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都假。


    不過,此刻他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畢竟現場除了他們三人,還有另外一人。


    朱一霸瞪大了眼睛,驚訝道:“陳大,你這是在懷疑那名酒店保潔員!那個四五十歲的大媽!”


    在朱一霸的提醒之下,眾人皆是屏住唿吸,一直盯著屏幕中反複迴放的保潔員進門後發現屍體,隨即唿救的場景。


    說實話,他們都沒看出貓膩來。


    視頻過了幾遍,陳書又調出十天前的酒店走廊視頻,在進度條上快進快出,調快了四倍倍數,然後是九天前,八天前,七天前,一直到案發當天。


    最後,繃直精神的陳書長吐了一口氣,靠坐在椅子上。


    其他幾人一聽這唿聲,就知道這位主心骨已經有了底,盡皆跟著長吐一口氣,頓時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


    年輕的江海沒有麵子不麵子的,當麵表達了自己的不解:“書哥,在這幾段視頻裏,我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同樣沒發現問題的朱一霸皺著眉頭,沒發聲。


    對案件沒什麽興趣的陳川雙手抱胸,興趣盎然的看著自己這位老同學接下來的表現。


    坐在椅子上的馬榮成雙手抓在椅子的扶手上,亦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竟有些久違的緊張。


    像他們這種搞技術偵破的,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推理破案的場景了,不過專家的頭銜讓他隻能保持沉默。


    陳書沒有故弄玄虛,先是將視頻監控切換到十天前,鄭阿妹在走廊上推著衛生車的場景。


    哢,暫停,然後放大畫麵。


    陳書指著屏幕裏鄭阿妹的雙手,沉聲道:“注意看她的雙手,是不是沒有戴手套?”


    酒店攝像頭並沒有具備高清的鏡頭,此刻截停下來的畫麵比較模糊,不是很確定鄭阿妹有沒有戴著手套,不過對方雙手的位置看著像是皮膚的顏色。


    然後是九天前、八天前,一直到案發前一天,鄭阿妹的雙手位置基本都是黃色,幾次經過攝像頭下麵,看著卻是沒有戴手套。


    如此,大略推斷出鄭阿妹在案發前的這九天裏沒有戴過哪怕一秒鍾的手套,都是赤果著手進行打掃工作。


    接著,陳書將視頻切換到了案發當日,然後將視頻速度轉換為正常時速。


    那天的走廊很平靜,隻有鄭阿妹一個人推著一輛裝滿毛巾、拖鞋等酒店用品和清潔工具的保潔車在走廊上走動。


    “嘶!變成了白色!”


    江海倒吸一口冷氣,出現在視頻裏的保潔阿姨,她的雙手赫然戴著一副白色手套!


    朱一霸高聲質疑:“這麽巧?就死人那天給戴上了?”


    黃毛馬上附和道:“肯定有問題!這人一定是殺人兇手!排長,我這就去把人給抓了!”


    江海捏著下巴,直接將鄭阿妹當作犯罪嫌疑人,作冥思苦想狀:“這是不想自己的指紋落在房間裏?可邏輯上也走不通啊,感覺沒什麽意義,她是酒店保潔,留點指紋在房間裏也挺正常?


    “可這工作的十天裏,九天都沒戴手套,偏偏案發那天的早上給戴上了,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就是兇手...密室密室,那是針對沒有房卡的人才能稱得上密室。”


    啪的一下,江海猛地一拍手,篤定道:“她就是殺人兇手!”


    陳川滿臉笑容,不過說的話卻是像刀子一樣刺入自己旁邊這位勵誌成為一名優秀刑警的小師弟。


    “小海,咱們馬專家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


    聽到不靠譜師兄的一句話,江海忍不住渾身頓起一陣雞皮疙瘩,顫抖著聲音問道:“什..什...什麽話?”


    陳川略微側頭,滿麵春風:“室內出現偽裝的鞋印的性質是大腳穿小鞋,你看看這位大姐的體型,像長著大腳的人不?”


    江海像泄了氣的皮球,頓時萎靡下來。


    陳川笑得開心,他就喜歡看江海情緒起伏的樣子,特逗,特像當年他們還在警院念書時候的陳書。


    專家馬榮成讚同陳川的意見,不過他更驚訝和佩服的事,陳書是怎麽樣奇特的思路,竟會把這兩起一點都不搭噶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站在邊上的這位外省來的警察,白熾燈下,陳警官的國字臉冷峻而嚴肅。


    陳書並沒有暫停視頻進行相關的解釋,隻是任由視頻繼續沿著時間軸播放下去,直至死者的房門被打開。


    “哢”的按下空格鍵暫停,陳書接著將視頻特意切成一段特定的時間線,也就是從鄭阿妹進入走廊開始,到打開房門為止的場景,將其進行反複播放。


    “看出什麽來沒有?”陳書敲了敲桌子,問道。


    眾人搖頭。


    過了一會兒,江海第一個反應過來:“好像...好像這個保潔阿姨一直在拖時間?”


    陳書打了個響指,肯定道:“沒錯!原本我發現這個狀況後,隻以為她在等待時間。因為在現場詢問時,這個名字叫做鄭阿妹的保潔告訴我,說是死者要求她在次日一早過來打掃衛生。所以,在看到她一直在走廊磨磨唧唧的時候,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在等待死者要求的時間點。”


    “可...”江海順著陳書的思路,一步步摸索道,“可完全沒必要站在走廊上等啊,這不是影響客人通行麽?如果說隻是為了等待時間的話,她完全可以在角落的布草間裏麵等,那地方還能躲著攝像頭玩手機呢!”


    陳書點點頭:“正確。這是第一個疑點,繼續說。”


    被自己所崇拜的人肯定,江海自然信心倍增,繼續推測緣由:“可她為什麽要在走廊上等呢?”


    說著,江海指向顯示器裏鄭阿妹往走廊盡頭張望的神情:“我發現她好像一直往那個方向看,嗯,看了好幾次。”


    “很不錯。”陳書幫江海補充道,“那個方向是酒店電梯的位置。”


    “電梯...”江海喃喃著,腦子裏好像有一隻螢火蟲在飄啊飄,他想抓,可反複多次都抓不住,那隻螢火蟲依舊慢騰騰的到處飛著。


    然後,腦子裏的小江海忽的跳了起來,猛地伸手抓去。


    啪,抓住了!


    “電梯!”江海兩眼發光,跳了起來,“書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是在等人過來!是在等人過來!好證明她隻是第一次開門進去的人!好有其他人和她在差不多一樣的時間進入房間!”


    “這是第二個懷疑的地方。”陳書欣慰的點點頭,然後解除了視頻的重複播放,視頻順著先前截停的位置開始播放。


    視頻中,鄭阿妹用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打開房間進屋,然後發出一聲慘叫,接著陳書帶人衝進了案發現場。


    陳書以這一段為準,又開始了重複播放。


    “難道還有第三個疑點?”狂喜過後的江海轉瞬平靜下來,又是皺緊了眉頭盯著陳書截屏出來的第二段視頻。


    這是一段僅僅五六秒的畫麵,內容是鄭阿妹打開房門進入房間,然後忽然尖叫引來先前從電梯出來的三人。


    對了,這三人正是吃完羊肉湯迴來的陳書、陳川和江海一行。


    許久,大家都沒發現問題。


    “快快,書,你快說說!”陳川耐不住,催促道。


    “時間,時間不正常。”陳書將這段視頻暫停,然後指著時間軸說道,“人進了房間,過了五六秒才發出驚叫,這個時間太長了。”


    眼睛就快貼到顯示器上的江海雙手一合,醒悟道:“我明白了。屍體就掛在廁所門邊上,一般人進門後馬上就能看到掛在門框上的屍體!不可能過了六秒才尖叫!”


    馬榮成提問道:“有沒有可能這個保潔進門後,先在門口接了個電話,或者類似其他我們在監控上看不到的地方幹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拖延了時間。”


    陳書終於笑了,道:“我就是想知道在這六秒裏,她到底幹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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