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平靜的看著對方。


    張中縝站在陳書麵前,背後是一大群的警察。


    他低著頭,握著拳,停頓了小一會兒才堪堪抬起頭。


    他挺直肩膀,眼神坦然,毫無保留道:“師兄,這次事故是我的原因,是我沒看清門號就闖了進去以致驚了k分子製式許警官犧牲。這事,和你沒關係!”


    嘩!


    特警支隊這邊一片嘩然。


    原本特警支隊長姚支看過陳書等人在清月社區突擊目標樓的資料後,準備將事情全部推到正明刑大那邊。因為根據他們提供的信息來看,關鍵內容混淆視聽,這情況不論誰去了現場,都很容易出錯。


    可自己的隊員在市局常務王局麵前,硬著脖頸就把責任給擋下了,這就給了領導很不好的第一印象,亦會先入為主的在潛意識裏以為就是特警的錯。


    即使後麵,他們再跟刑偵那邊據理力爭,估計沒還沒開口就先落了人家下風。


    “年輕啊。”姚支跺腳,暗暗歎息。


    說實話,張中縝如此表現倒是出乎陳書的意料。按照兩人幾次不多的見麵,在陳書的印象裏,對方是一位極好麵子和榮譽的年輕人。


    年紀輕輕就擔任了直屬突擊隊隊長的人,這樣的表現很正常。而在現場犯錯後,張中縝又臨場畏懼不敢再次帶隊衝樓,使得後來隻能由下屬的正明特警大隊的許明亮出麵將事情攬了下來。


    所幸,還有個在支隊裏能說得響話的前排爆手許明亮在,不然當時如果任由張中縝撂擔子不幹,僅僅一個陳書根本沒辦法攔下武裝到牙齒的k分子。


    其實,過來醫院的路上,陳書在心裏也曾下意識的想把責任歸結於他人,可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進入醫院,看到手術室上亮著的紅燈後就截然而至。


    許明亮的死,責任就在負責指揮的他身上!


    對不起許明亮的人,是他!


    陳書伸手拍了拍張中縝的肩膀,勸慰道:“我是現場指揮,隻要是行動出了問題,我就是第一責任人。”


    站在張緒明、任國平等正明分局後邊的李夢微微低頭,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移了半步,僅露出一隻眼睛繼續看了過去。


    “師兄,對不起。”張中縝抬手抹著眼淚。


    陳書搖搖頭:“是我對不起老許。你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命運卻無情地對他開了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他轉過頭,認真向王局解釋:“聽說,那火乍藥從樓上丟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了老許的懷裏。王局,你說巧不巧?”


    王局並不認識許明亮,可他依舊能想象出當時火乍藥爆炸時的壯烈,沉聲道:“對於排爆手來講,能死在戰場上,也是一件特別榮譽的事情。”


    陳書沒說話,隻是心裏在想,要是老許的家人還在這裏,即使是倆女的,都得跟您老幹上,甭管您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襯衫。


    啊,不,應該是先和我這個罪人幹上。


    正說著,另一頭傳來的唿喊聲打斷了眾人唏噓。


    “書哥!”


    遙遙看去,一名麵相稚嫩的年輕人喘著粗氣站在走廊盡頭。


    江海從樓梯口跑了過來。


    興許是在學校見慣了和藹可親的白襯衫們,江海並不對站在邊上的王局有多感冒,招唿沒打,自顧繞著陳書轉了幾圈。


    眾目睽睽之下一點都不認生,“嘖嘖”了半天後,江海鬆了一口氣,慶幸道:“前麵在現場見你們急匆匆抬走一個人,還以為是你。晚上打不著車,托人問了半天才找過來,還好還好。”


    眾人有些惱怒,皆是把帶有慍色的目光盯向這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


    眼下許明亮剛剛在搶救室裏頭被醫生宣布死亡,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一個渾小子,扯著嗓門笑著連聲慶幸,實在是惹人厭煩。


    不過對於成天在警院幾千號穿著警服的隊伍裏生活和學習、下課之餘還能和白衣大佬過上幾招的江海來講,這批在醫院裏能讓過往醫生、護士和病人膽怯的警官們,在他的眼裏,威懾力幾乎為零。


    陳書先是向站在邊上的王局介紹江海是來自東海警院的學生,然後皺著眉頭批評江海不分場合瞎摻和大人的事情。


    江海血氣方剛,奔著關心人的念頭大老遠跑來,結果卻挨了頓批評,情急之下反駁道:“大人有什麽了不起?你們行動時都認錯了兩次門,就這手段還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起初大家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是小孩子挨罵之後的頂嘴罷了,細想之下,眾人如受驚雷。


    認錯門,還兩次?


    張中縝帶隊算一次,那上一次是誰?


    負責跟蹤的正明刑大!


    走廊裏的警察雖多,可隱隱之中都是按照不同的單位,互相之間都是稍稍隔開一些,隻有自己單位的人是聚集在一起的。


    此時眾人聯想到跟蹤組的失誤,或有或無的,皆是將懷疑的視線投向站在正明分局常務張緒明身後的正明刑大一行人。


    江海自然順著大家的視線看了過去,一看就認出了個熟人。


    “呶,書哥,就那戴眼鏡的。晚上就是他偽裝的外賣員,提著食物敲錯了房門,沒想到你們後來的突擊隊還是衝錯了。嘖嘖,按我們老師說的,這要是上了戰場,可是要死人的!”江海遠遠指著正明刑大,毫無顧慮的說道。


    已經有人死了......在場的眾位警官心裏默默想著。


    刑大裏頭就李夢一人戴著眼鏡,這會兒再藏不下去,隻能推開站在前麵的幾人走了出來。


    他扶了扶眼鏡,辯解道:“小子,你可不要瞎說!”


    江海嗬嗬一笑:“我瞎說?從車站出來我就跟上魏族人坐的出租車了,那時候你們的車就在我旁邊!呶,站你後邊那個胖子就是司機,你們開著黑色大眾車,牌照號是東c9axxx。”


    被指出是司機的是正明刑大的溫兆,而對方所說的黑色大眾車也是他們刑大慣用的便車。


    一個從省城過來的學警,根本不會有什麽其他心思,所以他的指認可信度極高。起碼,在場眾多警官此時看向正明刑大的眼色已經不善起來。


    江海的舉動把李夢嚇了一跳:“你從客運站就跟上了?”


    江海一抹鼻子,得意道:“那是!還花了我一條華子呢!一路從客運站跟到新橋站繞了個圈,然後才輾轉迴到清月小區。然後你們湊了十幾個人躲在牆角商量事。對了,你上門穿的那外賣服還是那胖子後來從黑色大眾車後備箱裏拿的咧!”


    當時李夢作為第一跟蹤組,為了避免一直跟蹤引起對方的警惕,所以在跟蹤半路上與第二組進行了例行的換位跟蹤,接著他確實是反方向轉到新橋站繞了個圈,最後才迴到清月小區。


    這個細節的掌握,完全證實了李夢被對方跟蹤的真實性。


    這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警院學子,從他口裏一字一句隨口丟出來的話語,像是一把把小李飛刀,啾啾啾的將李夢的屁股兜給捅了個底朝天。


    啊,不,屁股還是輕的,致不了命。


    應該是胸膛更為妥切。


    此刻,李夢的心涼透了,整個人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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