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肴言搖搖頭:“薑老師改,我錄分算總分傳教務係統。”


    周冽往陳肴言腿上躺倒,他就以這個視角看陳肴言的臉:“那什麽時候錄完,休息嗎?”


    陳肴言闔上電腦,抬頭往窗戶外看了看:“我想去外麵逛逛,今天一天都在這裏頭。”


    周冽坐起來:“現在?那我們去過道走兩圈?”


    周冽挺驚訝的在陳肴言那張時常寡淡的臉上看見表露著嫌棄的神色:“過道和房間內是一套空氣體係,沒什麽意義。”


    “我剛剛上來時,外麵在飄雪…噢我想起來一個地方,有風,不下雪。”周冽翻身下床,朝陳肴言揚揚下巴:“下來,穿衣服。”


    陳肴言自己此次入院並沒有厚重寬大的長棉襖,周冽從行李箱裏翻出來一件自己的長羽絨,給陳肴言套在最外頭,他給陳肴言將拉鎖拉到下巴,故意看著他說:“給我們洋娃娃換衣服哈。”


    “來,再戴頂帽子啊洋娃娃,要出門了洋娃娃。”周冽伸手拍拍陳肴言的後背。


    “周冽。”陳肴言垂著眼睛。


    “幹什麽?”周冽往自己身上套了件夾克。


    “閉嘴。”


    “惱羞成怒麽?”周冽笑了起來,眼睛都眯起來。


    陳肴言直接轉身往外走。


    周冽帶著陳肴言走的是他自己剛剛上來的安全通道,僻靜,通風,少人。


    在梯口的時候,周冽將手遞給了陳肴言,朝他一挑眉:“洋娃娃,我們拉著走。”


    陳肴言站在窗口,望著外麵的樓宇,不說話。


    周冽便彎腰去牽了他的手:“我們慢點走。”


    安全通道的燈並不明亮,幾層樓才開著一盞像是為了節省用電,更多的地方都是晦暗的,周冽一手打著手電筒,一手拉著陳肴言,兩個人慢慢悠悠的往樓下去。


    “陳肴言,你就叫我聲哥,我比你大麽。”樓道四麵都是寂靜的牆壁,除了每層平台處唿嘯而來的冷風,便隻有兩個人,聲音都在四壁上碰撞出綿長的迴聲。


    陳肴言沉默了一會,突然出聲問:“周冽,你想過結婚的事嗎?”


    周冽偏頭看向身側的人,陳肴言微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臉龐依舊是平靜的。


    周冽頓了頓:“…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話題?”


    陳肴言下一級台階,周冽跟著他往下,他看著身邊人籠罩在暗處的嘴唇泄出聲音:“我想和你結婚。”


    陳肴言感受到周冽手突然的使力,捏的他手指都有些痛,他停腳在原地:“你不用著急給我答案,你先聽我說理由,你再做決定。”


    “嗯…”周冽往下挪步,也往下帶動陳肴言。


    陳肴言又跟著周冽下一步台階:“第一個原因是我挺自私的個人原因,我們結婚,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和我爸爸那邊的關係。法律這幾年的規定越發嚴格,隻有婚喪嫁娶等重大變化才能脫離家籍,我想脫離開與他們的法律關係來。”


    脫離開家籍,以後再和兩位父親之間的分歧矛盾,便不止是納入家事範圍,甚至是有立案上訴的可能。


    陳肴言往下走一步:“第二個原因,以我們現在的關係,孩子出生,也不可能單獨掛在我們倆之間誰的名下,他是我們共同的孩子,屬於我們兩個人,我們之間成立關係會方便很多。”


    “第三個原因,如果順利發展,我們現在這種關係的盡頭也是結婚,早結婚會避免許多麻煩,我討厭麻煩。”說到這裏的時候,陳肴言停在了兩層樓梯中間的平台,看向窗外他輕輕皺了皺眉。


    “第四個原因,婚姻是種保障,也是我給你的安全感,讓你信任我,你在我麵前不用再小心翼翼,我也想給你底氣,你也可以對我做很多事情。”


    “你先別表態,”陳肴言的聲音浸在風裏:“你仔細想想。婚姻是件重要的事,我們滿打滿算…也才了解3個月,這時間太短了。”


    周冽在這裏打斷了陳肴言:“但我小學就認識你了。”


    陳肴言看他一眼,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我現在的行為更像是利用一次意外的孩子綁縛你,更多的是為了用簡單方法甚至是幼稚的行為去解決我自己目前的問題,你腦子清醒一點,也別衝動,但也別扭捏。”


    陳肴言像是有點苦惱於如何清晰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注定的結果是結婚,那麽現在這個時間點結婚可以解決許多問題和後續的麻煩,我們就可以現在結婚。但你要搞清楚,你對我的感情到不到結婚的程度,婚姻意味著什麽,不用我的複述,你有沒有準備好進入婚姻的關係,周冽,你頭腦要保持清醒。”


    周冽卻突然在陳肴言麵前半蹲下身,陳肴言看著他的頭頂:“什麽意思?”


    周冽迴頭朝他露出個帶著點無奈的笑:“放風結束,都到一樓了,冷了,上樓,我背你。”


    周冽拍了拍陳肴言的腿:“來。”


    陳肴言兩手搭著周冽的肩膀,一手打著燈,周冽穩穩的托著他慢慢往樓上走。


    陳肴言聽見周冽身體穿來的些微振動,像是在笑:“陳肴言,你剛剛幾次重複,讓我腦子清醒一點。我在你麵前,難道常常是昏頭昏腦的傻逼形象啊?”


    第61章 unique


    “不是, 短暫的熱情和居上的責任感褪去,我怕你後悔。”


    陳肴言的下巴就擱在周冽後頸腺體的上方,這裏是周冽信息素氣味最濃烈的地方, 手電的燈光灑在下方的樓梯上, 陳肴言垂眼看著麵前周冽的後腦勺的短發。


    周冽垂眼看前路,總是被光暈圈出往上的幾級台階, 他托著陳肴言慢慢往上走。可能他在陳肴言眼裏其實並不成熟, 所以陳肴言更是會質疑他的長久和責任, 情感上陳肴言在傾向他, 但理智上, 陳肴言仍舊在懷疑。


    他剛剛在病房裏說陳肴言是個小孩兒。


    但在陳肴言的潛意識裏,或者在陳肴言眼裏,自己才是個沒有定性的痞子。所以陳肴言甚至要向他幾次重複婚姻的重要性。


    周冽想, 但凡自己穩重些,陳肴言想要做出決定則又會是另一幅口吻,不是這樣強調著複述著,像是害怕自己被短暫的情緒和感情蒙蔽, 想不到未來和以後。


    周冽攀到五樓的時候就感覺到背上的唿吸漸穩, 陳肴言的右手垂在眼前, 隨著上樓的動作輕輕搖晃, 手掌的白布在黑夜中有些刺眼睛。


    那天晚上周冽沒有給出迴答, 他隻在察覺到陳肴言睡著後加快了上樓的腳步。


    …


    陳肴言在醫院一住就住了大半個月, 這次是成年以來他住院的最長時間。


    年關節,學校放寒假,事務所那邊在周冽的強烈要求下, 他們申請了長期病假, 陳肴言之後隻處理些線上事務。


    關於這件事, 他們其實還真正意義上的吵了一架,吵完,兩個人反而各自爽.了。


    陳肴言氣悶,冷聲嗆人:“我隻是懷孕,不是殘疾不是失智,而且我不需要你來幹涉我的工作。”


    周冽靠在病床頭,低頭念主治醫生下的醫囑,語氣強硬,也是分毫不讓的態勢:“病人應確保充足休息,減少活動量,補充營養物質,配偶多使用信息素陪伴,控製基礎疾病,定期複檢身體,保持情緒舒暢,進行保胎的長期治療。”


    陳肴言皺緊眉:“我的工作運動量很大嗎?”


    周冽舉著報告單在他眼前晃了晃,咄咄逼人一般:“勞累多思的範圍難道隻涵蓋你跑了多少步走了多久路麽?那你工作時整天整天的用腦用眼久坐久站也毫不費力麽,你的工作是全世界最輕鬆啊。”


    陳肴言手上的紗布早已拆除,現在隻有交錯結疤的淡粉印跡,手心帶癢,讓他愈發煩躁,他並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被情緒支配的二極管,怕出口的話難聽,他隻長長的唿出口氣,不吭聲。


    周冽從飯桌那邊端過來一碗粥:“清燉的小菜粥,不腥不油,可香,來,我們簡單吃個下午餐。”


    可能是這幾天用藥的副作用,陳肴言吃下去的都很少,他隻要想起食物流過喉管的觸感,就生理性的反上來濃重的惡心。


    這幾天周冽也在各種想方設法的讓他吃東西,屋內暖氣可能是真的高,周冽穿著簡單的短t,頭發蓬鬆,眼瞼下方卻帶著淡青。


    陳肴言推開了周冽的手,搖搖頭,聲音從齒間泄露:“周冽,你讓我自己待一會。”


    周冽湊得他很近,像是觀察一般的看陳肴言垂下的眼睛,努力要分清他的情緒表情,周冽在他旁邊笑:“又要哭了麽?我兇你了。”


    陳肴言沒笑,他隻嚴肅自己的表情,冷道:“你今天迴去睡。”


    “你一個人睡的著啊?再說…那邊還有兩個空臥室呢,我也不至於跑那麽遠啊。”


    但最後周冽還是出了門,給陳肴言以安靜的空間,這是陳肴言需要的。


    在病房的門口,他沒走,以背相靠,陳肴言不是個話多的人,這幾天晚上,陳肴言突然的開始失眠,偶爾他們睡得晚,周冽會和陳肴言對一對彼此幼時的經曆印象。


    兩個人在安靜的病房裏抱在一起,像是個程序一般的入眠小遊戲。


    話題總是周冽先開啟,從小開始扒拉走:“6歲的時候,我記得那年我爸熱衷當時剛時興的電子網購,那個時候的網店也非常實誠,沒有照騙和質量憂慮,我爸喜歡養花,他在網絡上下單了幾百棵花苗,送迴來的時候才發現小花苗都長的比我高了,長得都可好了。我爸不願意拋棄扔掉,也不放心送人怕別人顧不好,但我們當時那個院子不大,所以我爹就張羅著給我們搬家,搬到另一處有大院子的房子。”


    “兩個地方相距還有些遠,所以我也重新換了入學的小學,然後第二年我就和你讀了同一所小學。”


    陳肴言的眼睛在黑暗中安靜的眨動,他聽完周冽說的:“5、6歲的事情,我現在已經沒什麽印象。”


    周冽就笑:“那個時候太小了,我也是翻著相冊我爸給我講的,我當然更不能記得住。”


    周冽拍著陳肴言的肩膀:“8歲,上二年級,我追的動畫片裏alpha和omega在曖昧,我爸天天嘲諷我以後找不到對象,那時小學班裏幾個傻子兄弟也攛掇我給他們找個大嫂。”


    周冽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似的:“那會,也沒分化,那麽小點,對這些事也完全不懂,就是裝逼追潮流以及讓我爸高看我。所以我就去給班裏他們說最好看那班花兒送情書了,情書是他們幫我寫的,我放學後逮到班花兒,還沒跟她說上兩句,她就朝你跑過去了。”


    周冽想起來也有點無奈:“我一群兄弟在後邊等著看著,我那時也挺智障的,覺得班花和你都踩我腦袋上讓人生氣。但班花是我要追的人,不能惹,所以我準備攻擊你來著…”


    “怎麽也要在兄弟們麵前把臉撿迴來麽,你那會,我還記得個樣子,真的是,幹幹淨淨背著個小書包,不哭不笑不鬧,和我們班所有男的女的都不交往,我去恐嚇你,結果你鳥都不鳥我,牛掰死你,直接扔下我和班花自己輕飄飄走了。”


    周冽搖搖陳肴言的肩膀:“采訪一下,陳小朋友,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呢?”


    陳肴言也像是在被周冽帶著迴憶,眨著眼睛看天花板:“印象不深,記不清楚了。我小時候生病多,正常情況是課後司機把我往醫院送,其他情況就是直接請假不去學校。生病的時候,發燒、昏迷,總是暈乎乎的在做夢,所以小時候的很多事情,我現在都已經分不太清。”


    周冽在晦暗中盯著自己懷裏的陳肴言的臉,陳肴言一如既往,隻是簡單的陳述客觀事實,不帶心酸、亦不帶遺憾。


    …


    周冽此刻靠著病房的木門,手裏不輕不重的搖晃著一串陳肴言扔給他的車鑰匙,無奈又苦澀的想,陳肴言被這懷孕折騰的,偶爾像是個情緒多變的任性小孩。


    像是那個未曾經曆過的童年,經由他們的孩子迴饋給陳肴言。


    但陳肴言又和單純的作鬧不講理的小孩不同,陳肴言心裏梗著一根筋,他就是太講道理,他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現狀,不能讚同自己被情緒支配的態度,所以陳肴言總想在自己煩躁時支開周冽,讓周冽離遠些,不想波及,直接讓周冽走。


    周冽偶爾會故意逗他,讓他炸毛,讓他兇,讓他發泄。


    偶爾又是聽他的,讓他安靜,給他空間。


    周冽的頭仰靠在門上,有些無奈的勾了勾唇,陳肴言真的是…讓人心酸又心軟。


    …


    出院的那天,剛好是小年夜,這天罕見的是個大晴天,日光將外麵堆積的雪層灑下一層薄脆的金黃,年節越發的近,連醫院的大門外都掛起了象征節日氛圍的大紅色橫幅。


    陳肴言和周冽從民政局走出來,周冽舉著結婚證對著刺目的太陽光看,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吸收折射透徹的日光,他眯著眼睛對身邊的人說:“陳肴言…你的求婚儀式,沒有戒指,沒有甜言蜜語,在很不講究的樓梯間,中心思想隻有幾次重複的你想清楚、你清醒點。”


    他伸指撥了撥陳肴言的下巴:“但我還是在聽到的當場就想帶你衝進這裏頭。”


    周冽將自己的手在陳肴言眼前晃了晃:“這種手,就是得戴個戒指才好看麽。”


    陳肴言拍開他的手,兩手插.進羽絨服的衣兜,邁下台階,走入冬日的陽光中。


    他許久沒有腳踩實地唿吸新鮮冷風的體驗,日光將他的眼睛都刺得眯了眯。


    走下不高的台階,停在大門前的廣場上,陳肴言突然停下腳步,迴過頭去。


    周冽看見他的動作,像是等待已久,直接兩步跨下去,擁了陳肴言一個滿懷,兩人今天從內而外都穿著同款的正裝長羽絨服,抱起來的時候,羽絨服摩擦擠壓的聲音響在耳邊:“陳肴言,從今以後,我們要一起走啦。”


    羽絨服碰撞的脆響裏,陳肴言捕捉到這樣一句。


    陳肴言微微推開一些,看向周冽的眼睛,又飄雪了,他感受到點點涼意輕扶自己的臉:“嗯。”


    陳肴言在今年的不知道第幾場雪天裏應了一聲。


    一顆碎雪緩緩降落在陳肴言的睫毛上,濡濕成一點深色,周冽湊近吻了陳肴言那隻眼睛:“感覺你的表情像是要帶我私奔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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